她刚刚被人当成棋子“卖掉”,又经历了一场在大火中死里逃生的浩劫。 李清风微微眯眼,他上前一步,递出自己的手帕:“水火无情……”他转过头,望着躺了一地的尸体,微微扬起嘴角,“有的人,做事的目的和情绪都写在脸上,那不是能成大事的样子。” 李薇薇听不明白,只觉得他话里有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李清风低头笑起,抬手指着巷子角落:“你看看,你在那样的人身旁……你真的不怕自己万劫不复么?” 顺着那只手,李薇薇看到了躲在角落,瘫坐在地,脸上却挂着扭曲微笑的黎安。 他似乎很满意。 整个妓院里的人,先被杀死,而后放火烧尸…… 他竟那般满意。 只因为他证明了自己对裴家的忠诚,和裴家站在了一条线上。 人心肉长,李薇薇不是傻子,看到这一幕时,先前坚持的一切,渐渐崩开裂痕。 她回头,想问那陌生公子是谁,眼前却只剩下汹涌的人流,瞧不见那个白衣身影。 李清风在远处撩开车帘,极为困倦地坐回马车里。 他拿起车上密信,撕开口子,粗略扫一眼。 “挺厉害的,那种情况下,还冲进去救了她姐姐。”他抬眸看着眼前送信的人,“你没下手是对的。人要活下去,活的足够长……首先得有个让她活下去的动力。” 马车摇摇晃晃,他将信叠好,对折的线痕正好压在“陈府死伤八十一人,陈秀琴父母双亡”的字样上。 “黎安不会告诉陈秀琴是自己买凶杀人,灭了整个陈家的。”李清风垂眸思量,“她也是苦命人,想办法让黎安拿不到陈府的银两……最好能换个方式,交给陈秀琴。” 身前人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李清风深吸一口气,一整夜的疲惫从脚往上,蔓延到双眼。 他闭着眼,背靠马车车壁,自嘲一般道:“我居然在杀门人的面前困得睁不开眼。” 他叹口气,干脆侧躺在长凳上。 对面那人无奈叹息,起身就要走。 “老郭。”忽然,李清风喊他。 老郭回过头,瞧着他不知何时,手里捏着一本册子。 “这个交给你。”他仍旧没睁眼,“等……等我死了,你把它放进只有李妍才能找到的地方。” 李清风眼眸稍稍睁开了一条线:“就放在衣冠冢里吧。” 他连笑容都十分疲惫:“哈哈,挖自己爹娘的坟,应该算不上多大的事吧。” 第207章 这种人谁敢用?谁用谁不害怕? 北义商行那一年的记录很薄。 李清风仿照笔迹,重写了一本,在其中留下了只有千门李氏才看得懂的秘语。 他知道李妍没有做局的天赋,但他教了那么久,她应该有能察觉到这个局的能耐。 只要知道是局,她就能靠着那册子暗线串珠,找到东宫去。 李妍做不了,但那个眼瞅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大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之资的宋唯幽可以。 不出意料,陈家失踪一案成了京城里被传言的最神乎其神的案子。 刑部顶着骂名,举步维艰。 查了几轮居然什么证据也没查到。 裴应春开心得像是个孩子,拍着李清风的肩头一个劲赞赏:“还是贤弟做事滴水不漏,跟那个狗屁黎安完全不一样。” 他摆了一桌宴席,带着年轻气盛,已经显出世家风范的裴原。 裴原亲自为李清风满了一杯酒,恭敬道:“李叔伯,侄子敬你。” 李清风笑着端起杯,碰盏时笑言:“裴原那般聪明,行事不留痕迹,才是真的滴水不漏。” 裴原愣了下,继而哈哈笑起,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他春风得意,落座后扯着李清风直言不讳:“不瞒李叔伯,主要是那黎安真和您说得一模一样,想什么,惦记什么,全写脸上,蠢得要死。” 李清风笑了:“你用的是美人计?” 裴原“咿”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他想了想,扔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他不肯说,李清风不好追问,容易引人怀疑,便就此收住话头。 反正他打着收尾擦屁股的旗号把证据已经藏起来了,至于裴原到底是怎么做的,又是如何引诱黎安的,都不重要。 黎安已经做出了选择,一个将黎家推进深渊的选择。 “唯一可惜的就是黎安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裴原笑了,“他这个为权为势不顾一切,我让他放火他就放火,让他杀老丈人全家他就真去找了杀手灭了门……” 裴原哈哈笑了,连连摆手:“这种人谁敢用?谁用谁不害怕?若真让他待到中书门下,那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越是手腕狠毒,越怕遇上能插兄弟两刀的合作者。 看似干脆利落,实际唯利是图,恰恰是最差劲的。 李清风一边听,一边点头应和:“太毒的人,断运。”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可要论本事,黎安做个户部尚书也是足够的,再往上,属实困难。” “所见略同,所见略同啊!”裴应春哈哈笑起,亲手为李清风夹了一筷子烧鸡,“愚兄只需要他站在我们这一侧,吊着他,牵制着他……而且他亲手将把柄送到我们手里,岂有不用一用的道理?” 裴应春冷笑一声:“有些事情,只有他这个金部员外郎才能做成。” 李清风心里清楚。 裴应春是准备从黎安入手,将国库打出个小窟窿,甚至将有些关乎百姓生死的产业,变相弄到黎家名下。 其心险恶。 “那要防范陈秀琴。”李清风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陈秀琴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放过黎安。” 桌上两人持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就听裴原笑道:“李叔伯放心,这件事,我去办就好。” 其实李清风是故意那么说的。 如今陈家灭门,陈秀琴如果也死了,势必要引人怀疑,所以他清楚,裴原会让黎安以夫妻感情不和作为借口,送陈秀琴回老宅。 恰好,黎家老宅就在青州。 只要她能踏上青州的土地,就有人能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果不其然,陈家失踪一案,最终以黎家家丑不宜外扬的形式被掩盖。 那之后,黎家就成了京城人目光的焦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在裴原的运作下,黎夫人成了善妒成性的恶人,被赶出京城。 到这里,一切都还顺利。 直到老郭又一次在深夜找到李清风:“……那个三岁的孩子,被人带回杀门了,裴应春让把他培养成个杀手,反过来监视陈秀琴。” 夜风中,李清风紧了下外衫。 他眉头微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他想了很久,最终拿出纸笔,写了一生中唯一一封给陈秀琴的信。 信中,他让万念俱灰的陈秀琴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哪怕双手染血,成为恶魔,也要保护好他。 待一切尘埃落定,继承黎家的只会是他。 李清风给了陈秀琴一个承诺。 “不管多久,不管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黎家会灭亡,黎安会被刻在耻辱柱上,成为史书中抛妻弃子,人人唾骂的败类。” 那封信送出后两个月,李清风收到了回信。 只有一个字,以朱砂墨,清楚地写着一个“好”字。 李清风没有再写回信,在夜深人静之中,将信燃烧成了灰烬。 他在大雪里,在满是银白的京城腊月中,在随风微晃,红光满地的新年前,布了一局长达十四年的蛰伏。 暗线串珠,所有的条件都已经齐全,就等未来某日,必须拔掉整个裴家的时候。 由李妍,亲手揭开这尘封多年的真相。 他伸出手,看着掌心融化的雪花,眸色微暗。 按理说,他不应该帮助陈秀琴,更不应该给什么承诺,连一个提醒都不应该有才对。 为什么呢? 李清风望着掌心融雪,微微笑了。 说起来,李妍从未见过下雪,要是能把雪送到青州就好了。 她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这,他发出一声长叹。 之后经历了很多场大雪,经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 找到暗线串珠痕迹的李妍,一身夜行衣,压着身子,在苍白的月光下,再次夜探北义商行。 她没犹豫,跳进院子里,干脆利落地抽出十四年前的册子,揣在怀里带回了家。 烛火下,她坐在圆桌旁,随意翻开两页。 确实是一些购买和售出的记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笔迹更是模棱两可,像又不像。 没有李清风写字时潇洒的笔锋,但却有他书写的小习惯,会在每一个弯折之后多点个小点。 李妍有点惆怅,别是自己这次判断失误,根本不是她想得那样。 两指夹着一页缓缓翻过,她忽然顿住。 眼前一个怪异的字,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是“千”。 是李清风曾经手把手教过她的变体“千”字,是只有千门李氏才认得出来的特殊暗号,是父女两人相隔十四年的默契。 她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看到这几个特殊的字,就仿佛已经找到证据一般,开心的像是个孩子。 她一直在想,那么重要的证据,裴家怎么可能不销毁,放任它们待在库房里,就像是放了一捆随时会炸的烟花火药。 原来李清风早就收走了。 李妍比着上面细微的痕迹,按照从小背诵的千门表,将上面每个变体千字誊抄下来。 最后,连成一句话:藏证于李沈氏衣冠冢。 李妍愣住。 什么? 证据在母亲的衣冠冢里? 她脑袋里嗡一声响。 意思是,要得知陈家一案的全貌,她得把沈玉兰在京城的衣冠冢挖开? 她看着手里的账册,正反瞧了两遍。 大为震撼。 第208章 不按常规出牌的人 李清风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这也是裴应春为什么会败在他手里最根本的原因。 所有的经验与预判全都失效了,他能把出其不意玩出花,让人根本摸不到路子。 这叫天赋。 相比之下,黎安是平庸之辈,是靠努力,靠日夜操劳,寒窗苦读,悬梁刺股,才终于考取功名,站在朝堂最末的位置,颔首哈腰,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妍瞧着手里的纸,现在对亲爹的天赋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她道,“绝对安全,无人能偷。” 沈寒舟好奇抽出她手里的纸,瞧着纸上内容,也露出震惊的神色,欲言又止。 “你怎么看?”李妍慵懒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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