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他的心口,心脏跳动的韵律清晰可辨。 李妍脑海中嗡嗡作响,所有的思绪都断在当下,只剩凌乱而粗重的喘息。 “我……”她别开视线,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眼前这场面令人难以自持,李妍说话的声音里都夹杂了几分欲念。 “我不是要抛下你。”她解释,“是因为你要面对的人,比你……” “位高权重,只手遮天。”沈寒舟低下头,他鬓角轻轻蹭着李妍的额头,像是讨人欢心的猫。 “你怕我一个三品的孤臣斗不过他,你怕将整我卷进去,你怕裴应春从我下手,对么?” 李妍抿嘴,一边在心里埋汰苏西什么都说,一边又因确实如此而无法辩驳。 “你心里有我就好。” 李妍一滞。 她叹口气,伸手推开他:“沈寒舟,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月色下,沈寒舟微微眯眼,身上的欲念少了几分,多了些凛冽的寒气。 “你明明应该比谁都清楚啊!”李妍道,“我为什么撒谎隐瞒?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我为什么扣着你的官印,为什么告诉你你是什么青梅竹马的沈账房?那些因由,你明明比谁都清楚。” 她无奈,拍着自己的心口:“沈寒舟啊,我是土匪啊!杀人越货、拦路劫车的土匪啊!” 沈寒舟点头:“嗯。” 再无其他反应。 李妍深吸一口气:“一个嗯字就完了?大晋律令怎么写的?土匪当如何处置?你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难不成要知法犯法?我爹是那样教你的么?” 沈寒舟点头:“是。” 李妍顿住,被他这空前绝后的一个“是”,再次卡断了思绪:“是?” “恩师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沈寒舟歪着头,一点说笑的样子也没有,“手法可以难看,过程可以粗暴,结果是可控的,便可行。” 说实话,李妍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李清风还真有可能是这么教的。 六七岁时,他教李妍这个毛头小儿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快二十年了,这话又扎回她自己身上了。 她抿嘴,接不上又反驳不了,干脆转身要走:“随你怎么说,我早晚要走!” “妍儿。”沈寒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李妍诧异回头,瞧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烧邪火。 她知道沈寒舟是装的。 一把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里走去。 沈寒舟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 眼眸里哀怨的模样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夹着几分无助的漠然神色。 他站在原地,依旧抱着亚麻布巾,水滴沿着发丝滴落在身上。 他低沉地呢喃着:“……愚冷。” 李妍一夜未眠。 她侧躺在床上,被人环在怀里动弹不得。 装睡就像说谎,最初若没找到承认错误的时机,待对方抵着肩头睡着,平稳的呼吸一下一下挠着耳根时,便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再也没有纠正的机会。 一如当下,直到天明。 第226章 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毛病 天蒙蒙亮时,沈寒舟从床上坐起来。 他看着李妍不知何时睡着的面庞,伸手撩了下她挡在鼻前的碎发。 本来昨天是要告诉她有关千门秘术的事情,可一见到她,沈寒舟心中就带着几分怨念。 他也是人,即便是面对自己最重要的女人,有些事情也一样是横亘在他心头的石头。 “……我既庆幸遇到你,庆幸你骗我,庆幸你把我留在身旁,庆幸你说什么青梅竹马,永远同仇敌忾的话,又……” 他抬手撩起长发,轻手轻脚从床上做起。 透过雕花的窗,瞧着深蓝色的天光,起身拾起散落的衣裳。 他将中衣穿好,回眸望着李妍平静的面庞。 世间万物,有得有舍。 得了与她的相遇,与她在一起的一年,沈寒舟差点满盘皆输。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自己的记忆始终不恢复,如果自己始终都只留在青州,那么皇城内院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那个本就身体快要到极限的腹黑老爹,还能在那张摇摇欲坠的龙椅上坐多久。 天下会如何,百姓会如何。 于田国会骗走百姓一生急需,拿着大晋民众的银子买马买刀。 他们会策马而来,越过阳关玉门,在掠夺里展现真正的草菅人命。 也不敢深思,裴应春控制太子后,若真让他带走虎符,有了调动京城周围十万驻军的权利后,宋氏大晋,还能延续多久。 他不怕江山易主,这该死的诅咒令每一代宋氏子孙都不贪恋那张龙椅,那个皇位。 只是那个位置就算要被人夺去,也不能是唯利是图的裴应春。 沈寒舟系好衣带,沉默片刻,而后大步离开。 待屋门再次被关紧,躺在床上的李妍才缓缓睁开双眼。 她翻了个身,仰望着稍稍熟悉些的床幔,愤恨咂嘴:“这人!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毛病?又?又之后呢?” 越想越气,本就失眠,现在更睡不着了。 被拴在这个不知名的院子里,日子莫名就慢下来了。 晌午时,李妍百无聊赖地坐在石阶上。 一连试了两天,她用各种手法开链子,尽数宣告失败。 “等我出去,我一定要好好找欧阳文算账。”她愤愤不平,随手捡起块石头,嗖一下冲着苏西砸过去。 屋顶上晒太阳的女人只稍稍歪了下头,石头擦着她耳边呼啸而过。 “他到底要关我多久?”李妍问。 苏西故作思量:“这可说不准。主子做事一向不说透,兴许今天就放了,兴许得有个十天半月。又或者……” 她目光缓缓下落,笑眯眯瞧着李妍的肚皮。 李妍两手将衣裳拉紧,恶狠狠道:“他做梦!” 苏西摊手耸肩:“那这可由不得大小姐。” “就是!”忽然,门外想起熟悉的声音。 李妍诧异起身,就见杜二娘手里提着四层食盒,和苏红尘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这院子真不错,得亏能找到这么个地方呢。” “二娘?苏红尘?你们怎么来了?”李妍上前两步,脚下哗啦啦地响。 杜二娘笑呵呵将食盒子递出去,两手把着李妍的手臂,拍了拍她肩头:“沈账房只是怕你跑了,又不是让你与世隔绝,我们为什么不能来啊?”她扯着李妍往屋里进,“我们给带消息来了。” 杜二娘带消息,李妍倒是可以理解,但苏红尘怎么也跟来了? 她眼眸在苏红尘身上来回打量好几下,直到苏红尘自己“哎呀”一声:“我也是带消息来的!” 他一脸无辜摇摇头,想了半天,还是没进屋子。 “你家夫君属实可怕,我就坐门口说,要是进去了,估计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红尘说完,自顾自往红柱石墩子上一座。 他瞧着脚边明晃晃蔓延到屋内的铁链子,满嘴都是“噫……”。 居然有人能降了千门掌门,拴住青州李氏那个天赋异禀的武功高手,苏红尘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智慧,在关键时刻上做的选择棒棒的。 李妍看穿他的念头,白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落在杜二娘身上。 “什么消息?” 杜二娘从食盒里端出来两盘点心:“要说沈账房可是料事如神呢,杀手从昨天起就没停。我和老曹沈俊,还有平南,活动了一整日,抓了十几个呢。” 李妍拿起一块枣糕,诧异道:“十几个杀手?” “可不么,前赴后继的。”杜二娘坐下来,认真道,“今天天亮之后才停下,估计是发现十几个人都有去无回,怕了。” “裴家派来的?” “应该是。”杜二娘仰着头琢磨,“你拿到物证的消息一下就传遍了京城,今天一早还有世家跑腿的门童敲门来问真假的。我说大小姐和沈大人都没回来,给了两个碎银子才打发走。” “开门的时候我还瞧见外头巷子口有人鬼鬼祟祟地盯着,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十几个人进去,咱们跟啥事都没有一样!”杜二娘越说越乐呵,笑出了声。 她将食盒最后一层的花生米端出来,推在李妍面前,才又接着说:“还有啊……大小姐不是一直让我在京城花市注意着点么,昨天晚上,梅楼主来问我一件事。” 杜二娘看了一眼苏红尘,垂眸片刻,探身前倾。 她用手掌当着半张面颊,小声问:“《伏羲八相图》,梅开言说,裴应春就是在找这个东西。” 李妍愣了下,她伸手拿出几颗花生,垂眸剥开。 《伏羲八相图》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千门秘术》,详细记载了千门三十六天局和七十二地局的做局方式和破局的手法,上面密密麻麻有几代千门正将的批注。 裴应春原来是这个目的,她一下就懂了。 “然后呢?” “应该是还不知道咱们就是千门,昨天已经飞鸽传书,通知山庄了。”杜二娘沉默片刻,“这还有个事情……咱们不是在找因果针的传人郭清风么?他死了,昨天傍晚在花市被人一剑杀了,猜猜动手的人是谁?” 这谁猜得到? 李妍蹙眉,随口说了个名字:“黎仲?” “嗨!黎仲赖以为生的手都被您给废了,他哪还有杀人的本事。”杜二娘故作玄虚,顿了顿,“是关山,那个自称相门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关山。” 关山,这个名字李妍都快忘记了。 青州女宅石头案里,他来无影去无踪,自称相门人,还拔了墙上西域圣石,害得李妍和沈寒舟差点一起被埋在地下。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海西楼的,无人知晓。 “看起来像是个老实巴交的江湖人,对吧?”门口,苏红尘啧啧摇头,“人不可貌相,你们几个长居在青州海西楼这消息,还是关山带给裴应春的。” 他一副说书先生做派,拍一把大腿:“你也知道,裴应春做事情一向喜欢两手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红尘摇头晃脑,“说真的,我要是没能进了李府,那处理掉我,替补我进来的人就是他。” 他点评:“那家伙惯会装傻充愣,端着一副老实人的样子,专门用来掩盖他杀门阎罗王第一大弟子的身份。” 第227章 杀父仇人的儿子 郭清风的尸体是沈寒舟发现的。 他刚从烽火楼出来,就远远看到一个老人身形佝偻,站在花市一众摊位后的小巷子口。 衣衫干净规整,气度不凡,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直注视着沈寒舟。 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一样。 沈寒舟心里警觉,刻意往前多走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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