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李妍的邀约,来商讨下一步计划。 “我和他接触少,所作所为从我这看过去,就是个陈家走狗,我压根不屑于结交。”彭兴州话里有点后悔,“早知道他遭了这么个事情,我们彭家寨的盗门兄弟出手帮一把也不是不行啊。” 他扭过头,看向李妍和沈寒舟:“哎我说,都已经有这个账本和案宗了,相当于有实际证据了啊,再加上那个……那个沈账房说的漏税铁证,完全可以直接弹劾了王士昭。把他搞下去,然后问问他宁小花的案子发生了啥,这不就成了?” 桌旁,李妍擦着千字剑,眼睛都没抬:“陈家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自家靠山倒了?” 彭兴州不解。 “你想,这是柳河,陈家地盘,可不是京城。陈家一看情况不妙,神不知鬼不觉,直接一刀做了秦尚,你挖尸都不一定能找到地方。王士昭为什么挺到现在都不说?因为他知道,如果贸然行动,必死无疑。” 她冲着剑面哈一口水气,擦得更用力些:“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你我更明白。” “也是,狗急跳墙,逼急了他们乱出招,万一我们失了王士昭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认证,得不偿失。”彭兴州愁眉苦脸,一声哀叹,“那怎么办?” 各种线报收集了好几天,李妍已经对整个柳河县的情况了如指掌。 柳河府衙是肯定指望不上的,王士昭修路还银,穷得连修屋顶都没银子。 府衙这些年的运作全靠陈家帮衬,所谓衙役应该也全是陈家自己人。 如今就算拿到铁证都没办法一举扳倒,眼下这场面着实被动。 “其实……”沉默许久的沈寒舟,此时才开口。 他翻着手里的账本,眉头不展:“这账本没用。” 彭兴州怔了下,诧异道:“怎么会?陈家会在放账本的地方设置陷阱,应该说明账本上问题很大,大概率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去偷。”他指着账本,“头一回偷走的,就是这王士昭了。他们那么费劲地保护账本,这里面肯定应该会有陈家勾结官府和山贼的线索。” 李妍其实也这么想。 当时她在书房里会那么执着找账本,就是因为当中大概率会有证据。 可此时,沈寒舟悠悠抬头:“两位平日不做账吧?” 李妍和彭兴州对视一眼,疑惑点头。 沈寒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叹息道:“陈家也算大户,有几个非常厉害的账房先生也不会是什么稀罕事。”他举着手里的账册,“这账册精细,我都挑不出漏洞。如果我看不出来,那满青州便无人能看出来。” “怎么会?”彭兴州扯过一本。 “而且,如今距离去年五月和七八两月已有十多个月,就算看出当中怪异之处,都找不到可以核对的地方。” 他说完这一席话,李妍沉默了。 确实在理。 以陈家实力想要掩盖一个特殊支出,并不是难事。 “我们不可能一条一条核对,从账册入手这个想法本身就是行不通的。”他拨弄着扇片,“如今证据只能证明陈家和府衙勾结,不管府衙愿不愿意,是不是受害者,但他推波助澜定然没跑。” “但不能证明陈家和土匪有关系。”沈寒舟望向彭兴州,“不能证明,陈家和你侄子之间有往来,甚至有利益关系。” 这下,连彭兴州也沉默了。 正当此时,沈寒舟话音一转,勾唇浅笑:“但是,我有一计,两位要不要听听看?” 他探身前倾,小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没有案子,创造案子。”沈寒舟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离间计总玩过吧?” “我们创造个机会,让山寨因为陈家少爷,和陈家割裂开。”他轻笑,“一个山寨手下少说几十个人,陈家不会人人都认得。咱们做个局,让陈家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山寨的当家人。再让陈家对山寨起误会,结梁子。让他们两方内斗去。” 彭兴州愣了下,既而面露喜色,惊呼:“妙啊!” “哪有那么容易,陈家少爷行动不便,出门带十多个护卫,不好接近的。”李妍泼了盆冷水。 “大小姐忘了。”沈寒舟从桌上拿起一枚骰子,“他好赌。” 李妍撑大了眼。 对啊,他好赌。 “赌徒,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 沈寒舟将骰子抛到半空,猛然抓进手心里。 那之后,兵分三路。 秦尚暗中联系王士昭,稳住他,让他断了自尽以明志的念头。 彭兴州暗中调集盗门中人,盯着陈家的金库银票,地契产业,先偷干净,再故意留下盗门痕迹。 李妍负责利用赌桌,让陈家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一番大事。 被挂了悬赏的沈寒舟,则老老实实坐镇全局,什么也别动。 待三方势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便是收网之时。 柳河县不大,赌场不多,他常去的只有风月楼一家。 他本名陈才哲,周围人拍他马屁,都叫他陈才子。 那里平日除了卖酒,还做皮肉生意,特别合陈才哲口味。 李妍站在赌场门前,确定那陈家少爷就在里面之后,对树上的于北使了个眼色。 她掏出怀中五十两碎银,又从身后摸出沈寒舟的宝贝扇子。 临行前他看着扇子面色凝重,再三叮嘱说银子可以输,但必须保住他这把扇子。甚至还起了杀心,说出让李妍实在不行就杀光这种破天荒的话来。 “这位客官看着面生,头回来?”面前,店小二迎了出来。 他哈着腰把李妍往里引,高喊着:“女客一位!” 霎时,数道目光投来。 李妍抬腿迈过门槛,笑眯眯道:“你这小二真会坏事,没见我女扮男装么?” 小二咧嘴:“您长得这么好看,女扮男装没用。”说完,指着正中一张方桌,“客官上坐,今日是要点些好酒好菜?还是简单吃些就好?” “来些好酒好菜吧。”她顺手将扇子放桌上。 说实在话,沈寒舟的扇子确实是上等的宝贝,坠新疆和田玉,玄铁扇柄,精工雕琢,内里藏刀十把,扇面乃是本朝大家真迹,少说值黄金百两。 用来钓鱼,绰绰有余。 果然,她侧身珠帘后,左拥右抱的陈家少爷,赤裸裸的注视戳得她脸疼。 这都和沈寒舟预计的一样。 “他好赌好色,有入眼的姑娘,先以赌的名义接近,逼迫对方参与赌局,甚至出借银子给对方做本钱,直到对方输到这辈子都还不起,便拿她以身抵债,糟蹋之后再卖给那一伙土匪。” 第32章 我信命 本来,沈寒舟说什么都不让李妍来。 他原本计划是山庄里出一位绝色女子,李妍只需要时刻动动手指,推波助澜一把就行。 但李妍嫌麻烦,直接把他绑在柱子上,自己亲自上阵。 这么简单的事儿,没必要搞那么复杂。 这般想着,陈家少爷带着一人踱步走到她身前,乐呵呵道:“姑娘是初到柳河的旅人?” 李妍还没开口,就见两人直接坐在她桌边:“看你一个人干坐在这多没劲,玩牌么?咱们一起来一局啊。” 陈才哲带来的那位,乍一看像是书生,宽袍摇扇,脸上笑眯眯的。 可细细打量就能看出不一般。 大拇指指肚带老茧,中指与无名指第二关节茧厚且有伤,这大概就是土匪寨子送给他的那位“来手”了。 来手,大多指的是毛贼、赌徒和骗子,江湖上最常见,级别也最低。 “两位大侠,我不会这些东西。”李妍微笑推辞。 “哎您这可就见外了!”两人也不急,抬手招呼小二上一碟花生米,之后竟推心置腹,同她寒暄起来,“我们柳河好客,这迎客有个传统,就是不管哪里来的朋友,都一起玩两局骨牌,便是结交。” 瞎话真是张嘴就来。 李妍在青州住了二十多年,柳河也来过不是一次,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个传统。 她颔首,仍然摇头:“真不会。” 就见陈才哲哈哈一笑,眼睛都放光:“不难,我们兄弟带您玩啊!” “带我?”李妍惊讶。 “半柱香就学得会,反正上菜也要时间,咱们有缘相识一场,过两局,玩玩嘛。” 李妍瞧着他们不怀好意的样子,故作天真,笑着道:“那就有劳两位前辈了。” 说是玩牌,其实就是骨牌赌点,又叫牙牌。 一副牌32张,刻有2-12的点,每人得两张牌,相加之后点数大者剩,但若是出现两个六,则称之为“天牌”,视为王炸。 “规则很简单,我们让让大小姐,先让大小姐熟悉个两三局。” “好。”她将扇子缓缓打开,摇在手里,看着两人互相配合着逗她玩。 她就只是坐在这,动也没动,连开两次最大。 期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当中有个感慨万千的,一直站在李妍身后,喊什么“妈耶”“娘嘞”,变着花样称赞她运气好。 李妍忍不住笑了。 她又不傻,听了两局,很肯定身后人就是这赌局的暗线,以约定好的某个字来打暗号,传递消息。 只是这一伙人运气不好,遇到了李妍。 合该他们倒霉。 “姑娘运气可真好!一连两局您都最大,这运势,今天是要赢麻了啊!” 三局已过,见形势大好,陈家少爷准备收竿:“但这干瘪瘪的玩牌越玩越无聊,咱们不如下点赌注,有彩头,这牌局才更精彩。” 李妍故作怔愣,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赌银子。” “您将我们想成什么人了,我们不要银子。”陈家少爷两眼都放光了,边说边指着李妍手里的扇子,“一局制胜,您要是赢了,这顿饭我们包,要是输了,您那把扇子送我们当个纪念,如何?” “这……”李妍目光轻垂,望着手里的扇子。 还真识货。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犹豫为难的模样。 “哎呀,您今天运气这么好,稳赚不赔的!” “就是就是,趁热打铁多玩两把,大家都开心嘛!” 两人与李妍身后的帮手一唱一和,激将法像是雷雨一般落下来。 李妍故作上头,抿嘴咬牙,点头说好:“今天运气好,就赌这一次。” 陈家少爷登时笑开了花:“好好好……” “但是。”李妍颔首,“得我发牌。” 众人皆楞。 “我看那个牌挺好玩,我想发着玩玩。”她面颊带笑,人畜无害。 “成。”陈家少爷压根没多想,当场就同意了。 一套骨牌摆在面前,她拿在手里掂量几下。 这东西她在山庄从小摸到大,这么劣质的还是头一次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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