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确定他们死了?”秦尚追问,“这很重要。” “确定。”李妍想了想,“我非常确定。” 她没解释。 五年前杀门出事之后,千门得到消息时,混乱已经结束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江湖上各个门派都暗中派人去勘察过现场,李妍怕他们金蝉脱壳,演一出假死,硬是拖着善于便装的柳青青快马加鞭赶过去。 所以,她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件事最好的证明。 但秦尚显然不知道,等着下半句话,却等来了沈寒舟一个冷眼:“说确定自有道理。” 秦尚手腕顿了下,适时闭嘴,不再追问。 沈寒舟一手背在身后,环顾四周:“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五年前的杀门人。” 李妍点头:“不错。其实这件事很好理解,不管幕后到底是谁,只要是针对李家,找杀门人来下手,那算是找对人。” “杀门崩解,阎罗王死后,一部分人厌恶杀戮,归隐种田,还有一部分人,怀抱着对我爹的恨意,聚在一起,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李妍低下头,一边查看伤口,翻找信物,一边道,“这天下总有那么些人不想过安稳日子。仿佛天下太平这四个字长满了刺,让他们失去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显露不出自己比别人更优越了一样。” “他们打心底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别人带来的,与其纠正自己的错误,不如干掉对方。”她摇摇头,“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索命门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远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同样是下八门,像是如今已经彻底在江湖销声匿迹的红手绢,就是借着李清风的新政,让手下门人自谋生路去了。 有本事的,行走在街头巷尾,开戏班子,搭草台。 没本事的混子,那为了活下去,自然会自己想办法,处处是出路。 可杀门死守着一亩三分地,将千年之前的祖宗训诫摆在最高的位置上。 原本还能保留为民为天下的心,等着如祖师爷荆轲一样“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机遇。 但几百张嘴要吃饭啊。 一年撑得住,两年撑得住,第三年终于撑不住了。 大晋走上正轨,百姓安居乐业,根本没有他们施展的舞台。 甚至连除暴安良,都由皇城司和刑部大理寺干了。 “人饿的时候,哪里还谈得上什么高尚的信念。只要给银子,是人就杀。”李妍惋惜道,“等到阎罗王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早就晚八年了。” 第153章 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可疑 也不是没有那个宁可饿死也不肯做违心之事的,阎罗王和他的四堂主,就是那样的人。 李妍知道他们困难,也曾暗中送过不少粮食。 可人拗不过天。 那年突然大旱,飞龙山庄自己也很艰难,拿不出余粮再去照顾谁,积攒已久的矛盾便爆发了。 其中过程除了杀门人自己知道,外人都不清楚。 江湖一夜之间没了杀门,阎罗王和四位堂主都死了,李妍记得他们的样子,五具尸体都坐在地上,是自尽而亡。 此后声称杀死阎罗王的江湖人层出不穷,真相便被掩盖了。 星光熠熠,明月不见。 府衙树影婆娑,陈县丞在一旁放了几个火盆,嘴里念念叨叨烧黄纸。 李妍将余下尸体翻了个遍,她有点发愁了。 什么都没有。 “除了可以证明他们是杀门人之外,没有任何能与京城扯上联系的证据。”秦尚站在树旁,总结道,“尤其是丁高,连里外衣裳都穿的是新衣,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有。” “是相当有经验的刺客。”沈寒舟垂眸,陷入沉思。 李妍正好在看丁高的尸体。 他胸口匕首已经取出,贯穿痕迹非常清晰。 她捏着那把匕首瞧了瞧:“这短刀,青州城内一贯钱一把,城外买还能更便宜些……太寻常了。” 刀上没有任何特殊痕迹,刀柄链接的位置还是崭新的,应该是下手之前买好的新刀。 想凭这凶器找出下手之人,在刚刚过了一遍大火的青州城,和登天的难度不相上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寒舟忽然道,“也不完全是坏事。” 众人望去,他将李妍手里短刀顺到手里。 刀上血迹已经干涸,发出暗红的色泽。 “他为什么要杀丁高?”沈寒舟问,“不杀李妍,躲在暗处杀丁高,为什么?” 话一出口,众人便对其中深意明了不少。 “灭口。”秦尚接话,“还真是有他的风格,永远留着后手。” 沈寒舟点头。 “以丁高实力,他如果能靠自己灭掉李家,早就来了,不会蛰伏五年。”他道,“他这次会带这么多人来,也一定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必然有人授意。” 他当啷一声将短刀扔在一旁,扯出手帕擦擦手。 “为了两口饭,能喊人‘义父’,为了不死,‘娘’都叫出来的人……”他目光落在丁高面颊上,“若我是那授意之人,我也一样会安排个灭口之人跟在他身后。” 裴应春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是白站着喝西北风的。 他要做,一定是安排妥当,擦干屁股留后手的。他不会任由丁高乱来,一定留着“万一他失败了,不能引火烧身”的后手。 “找到那个灭口的人,他手里的证据比丁高多。” 沈寒舟说完,漠然地将那张手帕,盖在丁高的面颊上。 这一切,李妍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她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可疑。 人在什么情况下,气质会发生变化? 她只想得出恢复记忆这一种情况。 她不动声色,微微浅笑,站在一旁许久不语。 那晚回到沈府时,已经打过三更。 李妍在府衙喝了口茶,不仅没提了神,返程路上困倦的眼皮都睁不开。 沈寒舟扶着她回房,将她安顿好,盖好小薄被子,确认她彻底睡沉了,才关上屋门,退到院子里。 他端着灯盘,抬头看向屋檐:“故人相见,也不来打个招呼的。” 夜风徐徐吹动平南的衣角,他坐在屋檐上,背靠苏西。 两人像是商量了句什么,只有平南飞身自屋檐下来,单膝跪地行礼:“殿下。” 沈寒舟将灯盘放在石桌上。 他从怀里拿出没用完的蒙汗药,洒在一旁花丛中:“不在宫内,莫喊殿下。”他背对平南,也不绕弯子,直言,“李妍让你们俩一边保护,一边摸清楚愚到底恢复了多少记忆,是么?” 平南笑了,点头道:“是。” 沈寒舟将手里的空纸包对折,挑眉问:“怎么回答?” 平南想了想:“沈寒舟的记忆最多恢复三成,余下都是秦二少爷提点的。” 沈寒舟先是愣了下,而后笑了。 他将纸包凑在灯盘旁点燃,颇感慨:“你不怕李妍说你背叛?” 平南摇头:“属下为正将办事,没有错。” 沈寒舟笑意不减,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他看着火苗吞噬了整个纸包,叮嘱道:“愚离开京城太久,东宫十之八九有变,切不可告诉她愚是谁。她若细问,就按照‘沈寒舟’籍帐上写的那些回答就好。” 他甩手,灰烬飘荡在半空。 “暂且不要告诉她太多,免得她思虑太深。”说到这,沈寒舟拍拍手上灰尘,好奇道,“对了,机关门欧阳家做的那条捆林建安的锁链,你差遣人再去讨要一根。” 他想了想:“顺便改一下,要有脚铐,也能用钥匙拆开的那种。” 平南不解:“殿下绑谁?” 他也不避讳,挑眉示意房间里睡着的李妍。 “愚与她,有二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沈寒舟“哈哈”笑了,“愚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绑也得绑得她凑够二十年,少一天都不行。” 平南愣住。 他仍半跪在地,迷茫道:“啊?” 沈寒舟仿佛被提点一般,补了一句:“让欧阳文多做几根,她鬼灵精怪,谁知道会不会硬生生给拆解开,要两手准备。” 平南听懂了。 自家主子这是铁了心要绑人。 他想了想,李清风当年也没说不让绑,暂且就这么办吧。 五百里之外,东宫之中。 沈寒舟一语成谶。 此时此刻,裴应春正大马金刀坐在太子位上,他手搓着金制龙头把手,睨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 他一身太子服,却叩首在地,抖如筛糠。 裴应春冷笑一声,高声问道:“三天时间已到,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眼前人抖得更厉害了。 他哆哆嗦嗦抬头,双唇惨白。 可那张脸,真真与沈寒舟九分相近。 若非气质上差了十万八千里,还真找不出区别来。 他喉结上下一滚,声音细若蚊蝇:“太师,我……我怕。” “怕什么?”裴应春嗤笑一声,“打从今天起,你就是东宫太子,你就是宋唯幽。” 他起身站在东宫大殿内,居高临下:“我说你是!你就是!我看谁敢反驳!” 第154章 还她十倍 大火那日,曹切烧伤严重。 待他身体转好,李妍意外收到了沈俊寄来的信。 “我说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去哪了,没想到去京城了。”李妍瞧着信,眉头紧皱,“他怎么知道我要去京城?还提前过去打点?” “青州烧成这样,沈俊也不傻,你除了去京城,还能去哪?”曹切在躺椅上,乔七命正给他换药。 烧伤集中在背部和手臂,最近天气还没到凉爽的时候,怕感染,草药下得比较重,疼的他呲牙咧嘴。 乔七命皱着眉头,埋汰他:“忍着,前几日举着刀追我的时候多老当益壮啊,这会儿喊什么疼啊。” “哼!”曹切咬着牙冷笑,“等我好了,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 乔七命白他一眼:“可拉倒吧,你这条命别瞎折腾了。再说我到了京城那是去做官的,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要找太子给我撑腰去!” 听到这,李妍蹙眉:“靠不靠谱啊,你怎么会被太子诏去太医院啊?” “怎么不靠谱了?我乔七命的名号,可是名震土塘江以南,以及金陵两广部分地区。好名声传到皇城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那太子又是个病秧子,定然非常关注天下名医,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他说得有多信誓旦旦,李妍和曹切的白眼就翻得有多高。 “那就有劳乔太医好好照顾曹大掌柜,我出去一趟,出发前就回来。”她笑着摆手,一身男装,大步离去。 九月刚至,天高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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