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谙窈仿若没听见这话中对她的轻讽,她弯着杏眸点了点头:“嫔妾初入宫时,皇上给嫔妾赏了许多贡茶,其中也有这白毫银针,嫔妾也觉得很喜欢,没想到这么巧。” 她说没想到这么巧,云贵嫔眸底情绪有点寡淡下来。 她一直觉得这白毫银针除了坤宁宫中,皇上只赏过给她,她本觉得这是特意待遇,结果忽然被告知,全是她想多了,仪美人早在入宫时就得过这种赏赐,根本不是什么特殊,她却还在沾沾自喜。 本来说话的妃嫔也脸色僵住,她才说过别人没机会尝到,就被仪美人打脸,能不尴尬么。 邰谙窈没有就着这件事再说什么,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直到请安结束,她也没有提起一句小松子的事情。 云贵嫔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等请安结束,雅杏低声安慰她:“主子何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良妃都失势了,没有了靠山,她一个位低于您的美人,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邰谙窈没管这对主仆的对话,请安结束后,她连闻乐苑都没回,直接让仪仗转道去了御前。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底,周嫔和姚美人走在一起,目瞪口呆: “她疯了不成?” 谁不想去御前伴驾?但得过这个恩典的人寥寥无几,曾经跃跃欲试的妃嫔都落得过没脸,时间长了,就没人敢再冒头。 再是想见圣上,或是表殷勤,也都是派个宫人去送点吃食。 周嫔自顾自地猜测:“难道是太久不见圣上,再加上昨日一事,被刺激到了?” 姚美人只是看着那行仪仗良久才收回视线,对于周嫔的猜测,她只是笑了笑: “也许仪美人能够成功呢。” 云贵嫔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脸色骤然一沉,冷声命令:“盯着她,我要知道她进去了没。” 邰谙窈不知道这么多人关注她,她听秋鸣说有过先例,只将这件事当作平常。 仪仗到了御前,张德恭离得老远就瞧见了,忙忙迎上前来。 邰谙窈刚下仪仗,就听张德恭说: “给仪美人请安。” 张德恭领着她上了长廊,低声道:“皇上正在里面和朝臣议事,请美人在偏殿等候片刻。” 要是其他人,张德恭早让人回去了,但谁叫他早上亲耳听见是皇上下令让仪美人来伴驾的呢,他只好让仪美人先等等。 邰谙窈分得清轻重,偏殿备了糕点和茶水,甚至水果也摆了许多。 屏风隔着外面的视线,一张软塌被摆在殿内,好不享受,邰谙窈瞥了眼那张软塌,也不知有没有人躺过,她平静地收回视线,只是坐在了矮案边,她对张德恭说: “公公去忙,不必管我。” 张德恭的确很忙,恭敬地退下,秋鸣也跟着进来伺候,茶水还是热的,邰谙窈猜测是张德恭让人提前准备了。 邰谙窈抿了一口,茶香溢在口腔中,很熟悉的味道,是碧螺春。 只是初见时随口提到的,没想到御前还记着。 邰谙窈没等太久,一杯茶水还没喝完,就有宫人来提醒,皇上请她过去。 邰谙窈拢了拢破风的衣襟,才和宫人离开,殿门被推开,张德恭冲她笑了笑,没有跟着进来,只有她一人踏入了殿内。 殿内开着楹窗,暖阳洒进来,一点也不暗淡。 位置上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过来,他许是还没有从朝前回神,眉眼有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邰谙窈没有在台阶下停住,而是直接上了台阶,站到龙椅边,才要做服身请安的作态,时瑾初拦住了人: “不必多礼。” 殿内寂静,只有她们两个人,离得又这么近,气氛格外容易变得不同。 他问她:“会不会研磨?” 虽是长在舅母家,但琴棋书画她还是略通一二的,尤其是养病,读书便成了她唯一的消遣,她自然是会研磨的。 她说:“嫔妾会。” 一只手还在他掌心握着,她也没有要抽出来的意思,时瑾初抬头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松了手,他说: “等批完这些。” 简简单单几个字,也没说待会要做什么,却有点让人呼吸发紧,仿佛是别人在催促他、而他在安抚一样。 邰谙窈稍稍睁大了杏眸,她恼得耳根子都有点红,冷不丁地抽出手,转过身侧背着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研磨。 她今日佩戴了香囊,隐隐有点暗香溢出,时瑾初偏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邰谙窈觉得手腕有点酸时,忽然有人勾住她的腰肢,她一怔,没有抗拒,顺势地倒在某人怀中。 她仰起白净的脸,憋得有点红,她说: “您一点也不认真。” 时瑾初扫了她一眼,对她的控诉照单全收,他轻描淡写:“是你小看了自己。” 这般的红袖添香,圣人才能心无旁骛。 勾住她腰肢的手越渐在说明什么,邰谙窈咬住唇,她杏眸悄瞪着某人,呼吸微微发紧,她咽了咽口水: “……这里不行。” 时瑾初觑向她紧攥住他肩膀的手,轻挑眉,他俯身亲了亲某人,短促地笑了声,打横抱起某人越过屏风进了偏殿。 准备将她放在软塌上,时瑾初敏锐地察觉她身子一僵,他看向她: “怎么了?” 邰谙窈垂着眼,一言不发。 时瑾初蓦然想起了那日她侍寝时催促着他沐浴的一幕,隐隐了然她在抵触什么。 她的披风掉落在了御案边,如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裙装,衣襟也被胡闹得有点散乱,她在这其间染上些许春色,一截白皙的脖颈透骨生香,偏她眸眼低垂着,好好的气氛被凝滞,也让人不舍得恼她。 片刻,她仿佛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杏眸,有点不安地将抵触藏起,乖顺地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依依软软地奉上唇。 瞧她乖的,衬得他格外不是人。 时瑾初冷不丁掐住她的下颌,惯来懒得解释的人,冷淡撂了句:“没有过人。” 邰谙窈怔住。 有人替她一点点拢上衣襟,邰谙窈浑身僵直,她抬起脸,声音很轻地问: “您……不要了么?” 她衣裳整齐,却仿佛被欺负得惨了,杏眸猝不及防地红了起来,攥着他衣袖不松手,指骨都在渐渐泛白。 时瑾初扣住她的手,掰开她的手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 “饿不饿?” 邰谙窈分不清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恼了,是不是觉得她不知好歹。 时瑾初没等她回答,扬声让外面人传膳,许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淡淡道: “没恼你。” 只是有些气氛被破坏了,的确没了继续的兴致。 她还是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时瑾初觉得她烦,惯是会装可怜,这满后宫敢在他面前表现嫌弃的也只有她一人。 时瑾初没忍住掐了掐她的脸: “起来用膳。” 许久,他垂眼,添了句:“晚上去看你。” 邰谙窈终于有了动作,她坐起了身子,时瑾初要转身时,她环住时瑾初的腰,时瑾初一顿,她却一点点将整个人都靠在他怀中。 时瑾初不得不低头去看她。 她仰起脸,显然知道自己的优势,杏眸中透彻,好像只装他一个人,让人明知虚情假意,也得承认,她这般模样真的好乖巧:“您别生嫔妾的气。” 片刻,时瑾初偏过脸。 一顿午膳用膳,邰谙窈才回了闻乐苑,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后宫都要闹翻了。 谁都没想到她真能在御前待这么久。 颉芳苑中,云贵嫔脸色冷得不行,殿内宫人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外人不知,但颉芳苑的宫人却是知道,云贵嫔也曾试探过能否去御前伴驾,被皇上淡淡一句“不喜”被驳回了。 等到了闻乐苑,邰谙窈才发现李太医居然已经在了。 她有点纳闷: “太医怎么来了?” 李太医干笑:“皇上命微臣来给仪美人诊脉。” 邰谙窈陡然想起辰时遇见时瑾初,他问她是不是又病了一事,她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请太医进了殿内。 诊脉后,李太医低头说: “仪美人的身体无碍,但皇上命微臣给仪美人调理身体,接下来,仪美人也许要喝一段时间的补药。” 邰谙窈脸色一僵,她是年少时久病,但不代表她喝惯了药。 她仍旧不喜药味。 心底埋怨时瑾初给她找事,但她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劳烦太医替我谢过皇上。” 等太医走后,绥锦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冷酷道: “奴婢看着主子,主子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绥锦什么都会依着邰谙窈,唯独不会叫她拿自己的身体胡来,就像年少时邰谙窈哭得再狠,绥锦也不会同意她不喝药。 邰谙窈嘴硬:“我没说不喝。” 于是,等傍晚时分,时瑾初来闻乐苑时,就迎来一个强颜欢笑的仪美人。 时瑾初挑了挑眉: “谁惹你了?” 邰谙窈瞥了眼绥锦,没敢说话,她抿出一抹笑:“没有。” 直到绥锦端来药碗,她闷闷地看向他,时瑾初才了然地察觉什么,他没有一点心软,而是敲了敲药碗,颔首: “喝完。” 省得不知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第27章 常乐轩中碎了杯盏,蒋宝林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瞪着对面,咬牙低声道: “狐媚子!” 松玉吓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确认动静没有闹出去,才松了口气,她惴惴不安:“主子,您消消气。” 蒋宝林怎么可能消气? 她认定了邰谙窈今日能侍寝,全是辰时故意偶遇圣驾的原因,也就是借着她才得来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蒋宝林就根本没法心平气和,她埋在松玉怀中,气得掉眼泪: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也许皇上今晚来的就是常乐轩!” 松玉呐呐哑声,她再是昧着良心也不敢附和这话,昨日主子会侍寝都足够叫人意外。 松玉不由得想起今日辰时殿内的光景。 她进来伺候时,皇上已经醒了,主子也温柔小意地服侍着,又是要替皇上穿衣,又是派人宣早膳,常乐轩的宫人忙得脚不沾地,那位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但也不知为何,硬是等到快要辰时左右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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