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主子特意准备的早膳,也没叫那位再停留片刻。 彼时松玉只顾着安慰主子,如今想来,松玉也一时分不清辰时的那场相遇,到底是谁早有预谋了。 松玉按下心底的狐疑,觑了眼还在不断恼骂仪美人的主子,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怀疑说出来。 罢了,她们这常乐轩也不是什么得脸的地,主子又是个冲动的性子,松玉不想再生波澜。 闻乐苑中。 小松子没有真的歇息两日,圣驾一来,他觉得膝盖也不疼了,脸也消肿了,麻溜地爬起来伺候。 秋鸣是闻乐苑掌事,绥锦是主子带入宫的,小松子清楚,他比不上这两位,也隐约察觉到主子不是很喜欢太监伺候,他只能抓住一切的机会在主子面前露脸。 挨了两巴掌能躺着一日,对宫人来说,这种待遇已经够叫人羡慕了。 小松子带人备热水时,路过常乐轩,恰好听见了内里的动静,他撇了撇嘴,觉得这蒋宝林真是拎不清。 闻乐苑和常乐轩离得这么近,居然也敢闹出动静。 回去后,小松子就将这事告诉了守夜的秋鸣,秋鸣皱了皱眉,心底也对蒋宝林无语。 前段时间还来对主子献殷勤,现在又表现出不满,做戏都做不全面,叫人没眼看。 秋鸣想起主子的吩咐,没再管蒋宝林,低声和小松子交代了两句。 邰谙窈不知道外间发生的事情,许是午时叫某人落了空,晚上全让她补偿了回来,她窝在人怀中,浑身不断轻颤,偏他有各种手段,让她自持不得,浪潮扩散的同时,意识也有点涣散。 不知胡闹了多久,最终瘫软在床上,清洗都是有人代劳,她累得不行,困意席卷而来,但她心底记着事,总觉得睡得不安稳。 她好像中途醒了一次,艰难地要起身时,吵醒了一旁的人,他扣住她的腰肢把她往下了按了按,声音也低哑: “睡不着?” 邰谙窈眼都睁不开,还在含糊地说:“……和您一起……” 时瑾初的困意十褪八九,他垂下眼,在夜色中瞧了女子许久,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仿佛看见女子眉眼间的倦意。 良久,时瑾初搂住女子靠入他怀中: “我没走。” 这一夜好像很短暂,清晨时,一缕浅淡的白色挂在天际,时瑾初准时睁眼,听见动静,张德恭带人起来伺候,他刚准备起身,身旁人也蓦然惊醒。 邰谙窈睁眼时,还有点懵,待看清时瑾初,她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她困倦地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起身动作艰难,时瑾初简直没眼看,出声: “行了,继续睡吧,不需要你伺候。” 邰谙窈觑了眼殿内沙漏,确认现在和她平时醒来的时间还差了一个时辰,她抿了抿唇,闷声道:“为什么今日这么早?” 没由来的一句话,时瑾初却听懂了。 她在问他,为什么昨日辰时她还在合颐宫遇见他,今日却起得这么早。 时瑾初回头瞥了眼拢着锦被坐起来的女子,她很安静地垂着头,时瑾初沉默了片刻,口吻淡然道:“今日有早朝。” 她应了声。 听不出情绪是好是坏,但总觉得声音有点闷。 时瑾初再一次觉得她是个娇脾气,怎么什么都计较? 许是觉得殿内人待得久了点,有人掀开二重帘,进来奉茶,茶水解困,见邰谙窈伸手去接茶,时瑾初冷不丁出声: “不困了?” 邰谙窈困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时瑾初替她接过了茶水,看都没看一眼呈到他面前的那一杯,他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他问得很自然:“换口味了?” 他还记得在蔌和宫时,她说过她喜欢碧螺春,所以,她进宫时,宫中的碧螺春都送到她宫中。 但这杯中明显是白毫银针。 张德恭曾经禀报上来的话浮现在脑海——云贵嫔罚了仪美人的宫人。 邰谙窈不解地看向他:“皇上送来那么多茶叶,自然要经常换的。” 时瑾初若无其事地觑了床上女子一眼,不等人察觉,就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他觉得他昨日半夜中或许是浪费了情绪。 她一夜都睡得不安稳,原来是惦记着这点事。 时瑾初撂下杯盏,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抿紧了唇,杏眸中神色也渐渐黯淡下去,她整个人就差埋在了锦被中。 时瑾初挺冷淡地扯了下唇,这场景,倒是像他欺负了她一样。 时瑾初懒得再看,撂下一句“休息吧”,转身离开。 秋鸣目睹了这一切,有点不安地问:“主子,是不是皇上察觉到什么了?” 邰谙窈的困意一点不剩,她恹恹地垂着眼眸。 她的手段其实不高明,但时瑾初能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只能说明,他早知道小松子一事。 但他提都没提一句,无动于衷。 她刻意让秋鸣今日奉上白毫银针,就是想要借此回报一下云贵嫔,如今被他看透,就端看他会不会顺着她心意,想起时瑾初骤然冷淡下来的态度,邰谙窈也有点烦躁,她做错了么? 小松子是她的人,云贵嫔无端折罚小松子,本身就也是在打她的脸。 她如果没有一点反击都没有,宫中人会如何看待她? 邰谙窈冷淡地垂眸,在他看来,或许一个奴才受罚无关紧要,但对她来说,却关乎她日后在宫中的处境。 邰谙窈没有回答秋鸣的问题,语气有点冷硬道: “下去吧。” 她转身重新躺下,锦被将她全部盖住,昨日胡闹许久的身子传来抗议,本就酸乏不行的腰肢仿佛越发难捱。 秋鸣见状,立即噤声,不敢再问,带着宫人轻手轻脚地退下。 另一边,出了闻乐苑,时瑾初冷淡着脸坐上了銮驾,张德恭见此,心底琢磨了一番,也大概懂了发生了什么。 他心底替仪美人叫了声冤,人家也没直说让您做主啊,最后到底是顺着仪美人心意,还是装作看不懂,不全看皇上自己么,皇上这是生得哪门子气。 但张德恭也不敢这时候触皇上霉头,一路小心地伺候着,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快到金銮殿前,銮驾上的那人终于出声: “把今年剩下的白毫银针全给她送去。” 张德恭没忍住地讪笑:“您都决定替仪美人做主了,何故还要和仪美人置气呢?” 时瑾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张德恭立即缩了缩脖子,许久,时瑾初不冷不热地嗤笑了声: “朕不依着她,不是白费了她那些心思。” ******** 张德恭的动作很快,没等邰谙窈去坤宁宫请安,赏赐就送到了闻乐苑。 绥锦正替她梳妆,邰谙窈送走了元宝,瞥了眼那几包白毫银针,有点腻味地收回了视线。 她不喜欢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行为。 邰谙窈情绪寡淡道:“收起来吧。” 秋鸣见状,也不敢露出一点高兴的情绪,默不作声地把茶叶全部收到了库房。 宫中消息向来传得快,闻乐苑得了赏赐,还是白毫银针的消息很快传到各个妃嫔耳中,有人想起昨日请安时仪美人和云贵嫔的对话,当即眼前一亮,反正事不关己,她们也乐得看热闹,纷纷催促宫人快点前往坤宁宫请安。 于是等邰谙窈到了坤宁宫时,只见殿内妃嫔都来得差不多了。 冯妃和良妃惯例没来,殿内唯一的空位就是云贵嫔。 邰谙窈看都没看一眼,她冲着高位请安后,就坐了下来,她今日穿了一身雪青色云织锦缎裙,腰带绣着百花,一只青玉簪简单地挽起青丝,她靠在位置上,黛眉轻蹙间拢着一抹疲倦,无端地勾人心怜。 昨日是她侍寝,但她一点欢愉都没有,眉眼间甚至是有点恹恹地。 叫人看得不是很明白,不由得撇了撇嘴,觉得她是装模作样。 云贵嫔终于姗姗来迟,她脸色今日有点不好,众人一点也不意外,邰谙窈也顺着众人看向她,云贵嫔和她视线相对,眸底更冷了一些,待坐下后,就听云贵嫔冷冷的一声: “仪美人真是好手段。” 邰谙窈一手抵着额头,她昨日没睡好,额间不断泛疼,也懒得应付什么人,她垂着眼:“嫔妾听不懂云贵嫔的话。” 殿内安静了下来,皇后还没有出来,众人都隐晦地朝这边看来。 云贵嫔见她这幅病色,心底越发堵得慌,她嘲讽地扯唇: “能叫皇上赏赐白毫银针,仪美人应当是费尽了心思吧。” 邰谙窈仿若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她按了按额间,话音轻飘飘的却格外刺人:“只是提了一嘴,没什么难的。” 云贵嫔眼神凝滞了一刻,她脸色难堪下来。 四周人咽了下口水,觉得仪美人真够扎心的。 颖婕妤没忍住地掩唇笑,云贵嫔整日拿白毫银针当宝,来坤宁宫请安都矫情地说只喝得惯白毫银针,她倒要看看,这下子,云贵嫔还能不能喝的惯。 皇后适时地走了出来,给这场闹剧打下句号,云贵嫔全程安静,她低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邰谙窈也一言不发。 皇后不着痕迹地扫了两人一眼,没多久就散了请安。 颖婕妤和云贵嫔不对付良久,在退出坤宁宫时,两人就是前后顺序,颖婕妤抬手扶额,笑着对怡念道:“有些人真是笑话,别人不当回事的东西,她倒是当成宝,还要整日炫耀,真是笑死个人了。” 怡念不会在外拆主子的台,也捂住唇笑道: “谁说不是呢。” 云贵嫔脸色越发冷了些,忽然出声:“不论是不是宝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只能看着言酸。” 颖婕妤话音骤然一顿,她转过头,看向云贵嫔,许久,她冷哼了一声: “云贵嫔和我得意什么,我可喝不惯白毫银针。” 云贵嫔被臊得难堪。 颖婕妤笑着上了仪仗离开,云贵嫔僵持在原地,她没有拦住颖婕妤,她很清楚,今日耻辱都是仪美人带来的! 邰谙窈置若罔闻地走上仪仗,四周妃嫔看见她,都让了让路,笑话,能叫皇上替她给云贵嫔没脸,谁还敢小瞧她。 等邰谙窈回到闻乐苑时,李太医已经在等着了。 待诊脉后,李太医依旧开了补药,然后简短道: “仪美人还请好好休息。” 邰谙窈额间的疼痛仿佛针刺一般,她点了点头,让秋鸣送走了李太医,绥锦替她按着额头:“主子再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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