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没接这话,她有点犹豫,看了眼四周,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主子您都说了,她和良妃是亲姐妹,这层血缘关系注定良妃是她天然的盟友,她会舍近求远地和我们合作么?” 姚美人对柳霜的话不置可否: “再是亲姐妹,当利益不同时,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仪嫔是这段关系中的利益损失者,她不信仪嫔没有私心。 而良妃独来独往的下场也摆在这里,她相信仪嫔是个聪明人。 柳霜有点欲言又止。 姚美人转头看向她:“想说什么?” 柳霜低下了头: “咱们现在这样不好么?” 主子位份在宫中不高不低,不会招人嫉恨,也不会叫人为难,又有周嫔庇护,算是宫中难得的安稳人。 周嫔是个闲不住的,长春宫中也不缺热闹,她们需要这么费尽心思地掺和到这宫中的乌烟瘴气中么? 闻言,姚美人安静了片刻,她转头看向楹窗外,闲庭中种了一棵银杏树,而如今那棵银杏树树叶渐渐枯黄,秋风卷着枯叶飘零落下,夕阳斜下,无端染着些许寂寥。 姚美人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叶,轻声说: “柳霜,这长春宫太冷清了,我才二十岁。” 她不该是这样,前路仿佛一眼就望得见头,只能一日复一日地在宫中消磨时间。 她有胆识,也有野心,长春宫不该困住她。 她也不想被困住。 柳霜呼吸倏地一滞,她见不得这样的主子:“奴婢会一直陪着主子!” 姚美人轻轻笑了声,落叶在她手中被一点点碾碎,她不紧不慢地松手,任由冷风将落叶残渣吹散在空中。 ******** 朝阳宫中,冯妃被御前宫人请回来后,就掀翻了案桌,杯盏碎了一地,须臾,殿内就是一片狼藉。 白蓉忙忙阻止她: “娘娘!您冷静一点!” 冯妃推开她,拔高声音:“我要怎么冷静?!皇上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明知道我在外面,却还让仪嫔那个贱人进去,他这是把我的脸面扔在地上叫仪嫔踩!” 仪嫔闹得请了太医。 张德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她离开御前,数个宫人围着她,根本不容她拒绝! 冯妃一想起仪嫔,就恨得牙痒痒,她不自觉想起良妃。 若非良妃,她会诞下一个皇子!若非良妃,她冯家根本不会出事!若非良妃,皇上看在皇子的份上,今日也不会让她这么没脸! 都是良妃的错! 如今,连仪嫔都敢看她笑话! 冯妃挥落玉瓶,直接碎了一地,她双目通红地骂道:“全部都是贱人!通通都要和本宫作对!” 玉器碎片崩到白蓉腿上,白蓉浑身一颤,她见娘娘这么不理智,又急又怕,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不管不顾地跪下,上前抱住冯妃的腿: “娘娘,您不能这样啊!奴婢求您了!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您救命呢!” 她声嘶力竭,终于把冯妃的理智喊回来,冯妃浑身一僵,她蓦然闭眼,眼泪掉下来,整个人一点点瘫软地倒在地上,她崩溃地哭道: “皇上不肯见我,我怎么救她们……” 白蓉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她有点茫然。 她们怎么就落得这样的处境了呢? 白蓉第一次觉得后悔,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该阻拦娘娘出手谋害良妃腹中的皇嗣,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让皇上厌恶至此! 白蓉浑身泛起凉意,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冯家若是被抄家,她的爹娘和兄妹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白蓉狠狠地擦了一把脸,没时间给她们后悔和抱怨,她攥着娘娘的手,不断祈求: “娘娘,您再去求求皇上吧!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老爷和夫人救回来啊!” 冯妃觉得白蓉在说废话,她不想求皇上么? 但理智随着时间一点点回拢,冯妃不由得想起张德恭的话,祸不及出嫁女,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当今的冯妃娘娘,如果她一直执迷不悟,她这个冯妃的位置是不是也要坐不下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冯妃很难不生出一点害怕和惶恐。 人最怕登高跌重。 一想到她曾经踩在脚底的人都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冯妃觉得简直比死还可怕! 白蓉太了解冯妃了,一见冯妃沉默,她就察觉到了冯妃的退缩和迟疑,白蓉瞬间觉得心底拔凉一片。 白蓉忽然觉得好冷,她忍不住地打了个颤。 冯妃一事在宫中也闹出了点风波,冯家最终被判抄家,冯妃得知消息后,悲恸之下彻底病倒。 消息传出后,有人觉得她这是聪明,也有人觉得不齿。 皇后看着账本,头也没抬一下,她不冷不热道: “平日瞧着傲气,临到头来,居然是个软骨头。” 冯家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纵使不被砍头,最终也会被流放,冯妃在这个时候病倒,何尝不是在断尾求生。 蔌和宫中,良妃端着药一饮而尽,对于扶雪带来的消息,她轻嘲: “我还是高看她了。” 扶雪也意外,她皱眉:“谁能想到呢。” 娘娘撑着病体,也要替邰家做打算,有人在面临家族危机时却选择明哲保身,人和人果然尽不相同。 消息传到闻乐苑时,邰谙窈没对此作出什么评价。 换做是她,她也不一定会舍下自己去替邰家求情,谁知道冯妃和冯家内里是个什么章程呢。 但不论冯妃怎么选择,不可否认一点的是,冯妃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 虽说祸不及出嫁女,但谁敢说,这件事对冯妃一点影响都没有? 现在正是众人对冯妃避而不及的时候。 她这个人最是记仇,她不会将良妃对付冯妃的一事当作自己对冯妃的回报,至于去御前看冯妃看笑话,不过是顺势而为的事情。 秋鸣也带来一个消息: “奴婢听主子的,这几日一直在观察朝阳宫,奴婢发现最近白蓉和中省殿的杰公公经常接触。” 邰谙窈抬脸看向她,秋鸣低声道:“奴婢在中省殿时和杰公公也相识,他是负责宫中采买一块的,经常出入宫门。” 宫中和杰公公相熟的人都知道,杰公公贪财,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不违反宫规的,孝敬一番,都能托他从宫外带进来。 “奴婢使了点银子,从杰公公口中打听到,白蓉找他,是想让他打听一下宫外冯家的消息。” 说得再准确点,是打听白蓉家人的消息。 殿内安静了片刻,邰谙窈转头看向绥锦: “你前些日子说,去中省殿领份例时,遇见姚美人殿内的宫人了?” 绥锦意识到什么,和她对视了一眼:“是,柳霜十分客气,话音还透露姚美人想上门探望,却怕打搅了主子清净的意思。” 姚美人的想法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 楹窗刮进来一点风,拂乱了邰谙窈的青丝,她拨过青丝挽在耳侧,不紧不慢地问: “我记得,姚美人也是京城人?” 秋鸣曾在中省殿待过许久,对这方面更清楚点:“姚美人的父亲在大理寺任四品右少卿。” 新妃入宫时,家境和父兄官位都写得一清二楚,这都是礼部和中省殿的事宜,各妃嫔的身世在宫中不是秘密。 也只有邰谙窈初来乍到,对这些不了解罢了。 邰谙窈颔首,表示知道了,她说: “最近正是菊花的好时候,明日请安后,我们去秋菊亭坐坐。” 秋鸣眼神一闪,她立即应声。 秋菊亭位于梅林附近,和长春宫离得不是很远,道是秋菊亭,其实也就是靠着凉亭内侧种了一排菊花罢了,御花园中菊花开得正盛,少有人特意跑去那里赏菊。 翌日请安后,邰谙窈坐上仪仗离开,姚美人偏头朝她离去的方向望了许久。
第39章 秋菊亭,仪仗停下,邰谙窈走了进来。 秋鸣有点怀疑,她低下声音:“主子,她会来么?” 邰谙窈在石桌旁坐下,她扫了眼内侧的菊花,的确盛开得恰好,千头菊簇拥在一起,沁人心脾,闻言,她弯眸道: “会来的。” 她专注望着花,倒像是真的来赏花的一样。 邰谙窈今日穿着荣白色百花长裙,外拢着一件烟波蓝的披风,将其身段裹得严严实实,偏她眉眼姣姣,未施粉黛,也是一抹令人移不开眼的颜色。 秋鸣没有她那么笃定,但见她这幅模样,也按捺下情绪,转而和主子讨论起这些花来:“主子喜欢菊花的话,可以让花房送到闻乐苑。” 邰谙窈摇头: “不需要折腾。” 两人才说了两句话,外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主仆二人转头看去,就见姚美人领着宫人前来,不过叫人意外的是,她身边没有跟着一直和她如影随形的周嫔。 姚美人穿着一袭湖绿色长裙,她跨进来凉亭后,自然而然地服身行礼,话音也含笑温柔: “嫔妾远远看见仪嫔在凉亭时,差点以为是看错了。” 这是在说邰谙窈时常都待在宫中,外人难得见到她在外逗留。 邰谙窈让她起来,她仿佛被说得不好意思,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听宫人说,这里的菊花开得盛,便过来瞧瞧。” 姚美人笑而不语,只当过来时没看见御花园那一片茂盛的菊花。 有宫人端来茶水和糕点,邰谙窈抬脸看向姚美人,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惊讶: “怎么不见周嫔?” 周嫔向来和姚美人形影不离,相较于她和良妃,这两位才是像真的亲姐妹一样,令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姚美人仿若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美人要去石湖喂鲤鱼,周嫔觉得好玩,就跟着一起去了。” 邰谙窈轻挑眉,不得不承认,和其余妃嫔相比较,周嫔是有点恣意的。 她没再问姚美人怎么没和周嫔一起去,两人对答案都心知肚明。 凉亭中些许的安静。 姚美人位份低,请安时只带着柳霜一人,而邰谙窈不同,她乘仪仗,连同秋鸣便是随行的宫人就有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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