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管事下巴微抬:“知道回去怎么交代吧?” “知道知道。” 几人将箱子重新抬上马车,扬长而去。 这群人刚走,江家就乱了套。 老太太旧疾发作,心痛如绞。多亏及时服用护心丸,才有惊无险。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江家众人很快知晓事情始末,纷纷围在老太太跟前,担忧不已。 大太太杨氏不停地垂泪:“这可如何是好?本来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偏又得罪了寿宁侯……”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戚戚。 江明薇站在人群中,担忧之余,颇有几分尴尬。说起来这事不是她有心招来的,但又的确与她有关。 二太太范氏出身市井,又最护犊子,此刻听得心里烦闷,紧紧握住女儿明薇的手,直接问:“那大嫂说怎么办?立马把蔷儿和薇薇一起送给他做妾?”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氏脱口而出,“我是想着可以从长计议,不宜在这个时候再树敌……” “那怎么个从长计议法?”范氏心内窝火,女儿被盯上,还不是因为昨日出门帮忙才有这无妄之灾? 老太太头昏脑涨,心乱如麻,按着眉心低斥:“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是。”妯娌二人畏惧婆婆,对视一眼,齐齐沉默。 老太太叹一口气:“你们先下去,我乏得很,薇薇留下就行。” 众人只得施礼告退。 余下江明薇一人留在祖母榻前。 老太太背靠着引枕,脸上疲态尽显,静静地看着床榻边的孙女,心绪复杂。 四个孙女中,明薇是容貌最出挑的那一个。也难怪寿宁侯那样的好色之徒会生出强纳的心思。若是牺牲一两个人,能保全家上下,那……可是明薇又做错了什么? 见祖母若有所思盯着自己,江明薇恍若未觉,只轻声问:“祖母要喝水么?” 老太太摇头,勉强扯一扯嘴角:“薇薇,你说,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 “什么?”江明薇似是没听清。 “我是说,寿宁侯派人纳妾,我当场拒绝的事。” 江明薇沉默一瞬,忖度着回答:“祖母也是疼惜孙女。” 她自然不会说祖母冲动,在当时情境下,面对那种侮辱,能不冲动的又有几人? “这些天家里上上下下来回奔波,都在寻找门路。”老太太双目微阖,重重叹息,“我怕我的一个决定,会让江家错失良机,甚至万劫不复。” 其实冲动过后,她也有些后悔,暗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意气用事。 “薇薇,如果今天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江明薇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若寿宁侯真有通天手段,只要孙女一人,就能保全江家,那先答应他也无妨。但他要是真有这个想法和本事,方才派人上门的时候,怎么不以此利诱?恐怕是趁火打劫,而非做交易。”说这话时,她清亮的杏眸乌黑澄澈,看不到一丝杂质。随后,她又诚恳地问:“祖母觉得呢?” 老太太眼神一闪,勉强笑笑:“说的也是。” 然而紧接着,她心头涌上更多的不安:这是不是意味着连寿宁侯这样的权贵都解不了江家之困? —— 寿宁侯萧兰城今日没有出门,正用布条蒙着双眼同一众美人嬉闹。 院中一片莺声燕语。 突然,一个男子声音插了进来:“侯爷,派去江家的人回来了。” “这么快?”寿宁侯兴致被扰,双眉紧蹙,一把拽下黑色布条,“让他过来。” 他随手扯住不远处的一个美人,将手掌贴在其胸前肌肤上,口中“啧啧”两声。 美人身体一个激灵,脸上笑容凝滞了一瞬。 胖管事一进来就开始哭:“侯爷,你得为小的们做主啊!江家的老虔婆一听说侯爷的名号,直接把我们给赶出来了,说什么就是死,也不会把孙女嫁到萧家的!这分明是在打侯爷的脸,打贵妃娘娘的脸啊!” 寿宁侯一脚踹开怀中美人,神情阴鸷:“当真?” 美人吃痛,脸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出,慌忙整理衣衫,悄悄退在一旁。 “侯爷明鉴,小的怎敢撒谎?侯爷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问。那老虔婆是一点儿也不把侯爷放在眼里。” 想到昨日在街上的偶遇,寿宁侯已然相信了三分,他冷笑一声:“哼,给过两次机会都不要。他们上赶着找死,我也没办法。来人,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近些年永昌帝不大过问政事,朝中重臣平日里难见皇帝一面,但是寿宁侯作为外戚,却有一些特权。 递上牌子之后没多久,皇帝便传召了他。 “皇上在暖阁?”寿宁侯低声询问引领他的绯衣内侍。 “是,刚吃了张仙师献上来的仙丹,兴致大发,正在作画呢。” 寿宁侯点一点头,心下了然。 皇帝每次服用丹药后,都会精神亢奋,心情极佳。这种时候往往最好说话。 果然,寿宁侯刚进入暖阁,还未施礼,就听皇帝笑呵呵道:“兰城来了?快过来看看朕的画。” 可能刚用过丹药的缘故,皇帝看上去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来太子宫变失败自刎一事,并未太影响皇帝心情。 寿宁侯放下心来,答应一声,正欲上前,却视线一转,落在皇帝身侧的人身上。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身着深绯的飞鱼纹赐服,眉眼微垂,嘴角噙着浅笑。他浅浅地对寿宁侯看了一眼,狭长的眼尾缀着一股睥睨的冷淡。 寿宁侯心下一颤,认出这是内监之首谢廷安,圣眷正隆,不敢轻易得罪,遂笑着招呼:“督主也在啊。” 谢廷安略一颔首,笑意未进眼底:“侯爷。” 他的声音并不似寻常内监那般尖利,反而透着股清冽。 寿宁侯心内暗道可惜,这样一副好皮囊,怎么没长在他身上?不过很快,他就驱走杂念,他是疯了才去羡慕一个太监。 “来来来,快看画,杵在原地是作甚?” 皇帝没有在意两人的动静,提醒寿宁侯上前时还将谢廷安也唤到了身前,“廷安也帮朕看看。” “是。”谢廷安答应一声,缓步上前。 寿宁侯也连忙收回心中思绪,快步行至案边,对着皇帝桌前的山水画佯装欣赏后,扬声夸道:“皇上画的真好,浑然天成,出神入化。臣都想拿回家去收藏了。” “怎么?你来找朕,就是来讨画的?”皇帝故意板起脸。 寿宁侯嘿嘿一笑,寻思着怎么开口提江家的事。 却听皇帝闲话家常一般问:“你急着见朕,到底是什么事?” 寿宁侯略一思忖,决定迂回婉转打探:“少詹事江志存的家眷,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发落?” 担心皇帝不记得那个不入流的东宫属官,寿宁侯正要强调一下是被夺爵的江荣之子。还没说出口,就见皇帝皱眉:“你打听他做什么?” 寿宁侯心说不好,莫非皇上不喜欢他插手太子谋逆一事?他心思急转,搓了搓手,脸上立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江志存有个侄女,就是江家的二小姐,长得不错,臣……臣想把她收到后院。” 话音落地,一旁的谢廷安不知何故,突然哂笑一声。 “嗯?”皇帝神色古怪,看着谢廷安,似笑非笑,“这不是巧了吗?” “什么巧了?”寿宁侯不解,下意识也向谢廷安看去,正撞上一双墨黑且冷的眸子。 谢廷安嗤的一声轻笑,眼底看不清情绪,慢悠悠道:“原来侯爷匆忙进宫,是想纳我的未婚妻做妾。” 寿宁侯目瞪口呆,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什么?未,未婚妻?” 皇帝哈哈一笑,语出惊人:“你来迟了,朕刚答应了他,允他和江氏成婚。”
第4章 婚期 寿宁侯双目圆睁:“可是,谢督主不是……不是……” 不是个太监吗?太监也跟他抢女人?太监娶妻在前朝并不罕见,但是怎么谢廷安也……皇上居然也能同意?! “侯爷不知道吗?”谢廷安挑眉,眼神忽的锐利起来,一字一字道,“你口中那个长得不错的江家二小姐,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啊……这……”寿宁侯瞠目结舌,满脸的不可置信。 电光石火间,他猛然忆起昨日派人打听到的情况:“不对啊,不是说她和温家有婚约,还刚被退婚吗?怎么变成谢督主的未婚妻了?” 这里头有古怪! 谢廷安一怔,随即冷眸微眯,慢条斯理:“那侯爷不妨猜一猜,温家为什么要和她退婚?” 他声音不高,带着些微的凉意。寿宁侯听在耳中,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由地多想一层。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先时他只当温家见风使舵,背信弃义。现在想来,或许另有隐情呢? 是了!八成是温家畏惧这姓谢的,不敢和他争! 短短数息间,寿宁侯脸色就变了几变。 一旁看戏的皇帝瞧着有趣,哈哈大笑:“廷安是志在必得,兰城是爱其颜色。依朕看,天下美人多的是,兰城就别争了。” 寿宁侯哪里敢争?他才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得罪谢廷安。他迅速转换态度,作揖告罪:“我实在是不知道,多有得罪。督主千万莫往心里去。” 谢廷安居高临下望着他,神情平静,并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皇帝抬手轻轻拍了拍寿宁侯的肩头:“兰城啊,婚姻还是原配的好。” 谢廷安有皇帝支持,寿宁侯哪敢有异动?他连连点头:“是是是,皇上所言极是。” “不知者无罪,廷安也别计较了。”皇帝打个圆场后,又道,“至于江志存那个倒霉蛋,就依你所说,撤了官职,让他回家反省去吧。” “皇上圣明。”谢廷安拱手。 寿宁侯跟着附和两声,心情颇为复杂。作为东宫属官的江志存都只是丢官反省,那江家其他人自然无事了。 先时皇帝明明发话,东宫属官一个不留,居然也能破例。皇帝爱重谢廷安,竟已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又妒又羡。 正想的入神,忽听皇帝说道:“廷安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吗?你先去忙吧。” “内臣告退。”谢廷安施礼退下。 皇帝又转向寿宁侯:“兰城,来,咱们继续看画。” 寿宁侯连忙打起精神,继续品鉴。 时间一点点溜走,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江家二老爷江志高奔波一天,无功而返。刚一进家门,便听说母亲旧疾复发,卧病在床。 他来不及休息,匆忙前去探视。 行至母亲卧房外,忽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女儿明薇从里面走了出来。 傍晚有点凉意,江明薇一出房门,就想咳嗽。她下意识收拢衣袖,看向门外的父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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