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往来自此多了,总有机会,顾君言寻着无人时,偷偷堵着云奚在树荫暗处说话。 “钟家娘子?”他似笑非笑,看着云奚,“你不是成亲了吗?怎得跑这谢府里来了?” “顾公子自重。”云奚蹙眉后退一步,“从前在姜湾村的事,还请顾公子忘了。如今,我只不过是这谢府里的丫鬟。” 顾君言却再进一步,“我当日去寻过你们,村民说你被衙门带走了,后来我再去查,就没了踪迹。你是如何来了此处?” 云奚冷冷抬眸看他,“与公子何干?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至于此?” “嘿……”顾君言叫她一句话噎住,又想起那日她收了银票好声好气时的模样来,愈发心梗,“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念你救我一场,以为你如今落难,特好心想救你,你就这副模样待我?” “我那日便与公子说了,一百两银票,我与公子两厢抵消,公子不必时时挂在心上。我也不需公子来救。” 说完这番话,她再没看顾君言,微一屈膝,径直离去。 后面果真两厢抵消。 顾君言当面吃瘪,再不说要救云奚于水火的话来。往常见着面,也是如平常公子丫鬟一般。 只他气不过,总会时时刁难她。 一盏茶水来来回回换了数遍,总嫌不满意,任是谢霜这般粗枝大条也生疑,“君言哥哥好生奇怪,为何总要与我这小丫鬟过不去?” 顾君言靠在椅上,懒洋洋勾唇笑,“霜妹妹这话可是说错了,非是我与你这丫鬟过不去,分明是你这丫鬟看我不顺眼,处处刁难于我。” 谢霜皱着柳眉,偏心帮着云奚,“哥哥胡说,我都瞧见了是哥哥三番两次唤她去倒茶水。” 顾君言也没辩解,只将桌上的杯盏推到谢霜面前,挑了挑眉,“这盏茶我并未动过。妹妹还请尝一尝。” 谢霜性情单纯,当真端过来就饮,云奚想拦也来不及。 只是一口茶水喝下肚,她紧皱着脸,苦哈哈转头问云奚,“这里头你搁了什么?怎么这么苦。” 也没什么。 就泡茶的时候顺手往里搁了一小把黄连,顾君言三番五次的为难她,云奚锱铢必较的性子,焉能吞的下这口气? 只是没想,这加了黄连的茶水没苦到他,倒叫无妄的谢霜喝了去。 云奚忙拿来解苦的蜜饯果子,满脸歉意给她用。 待到顾君言离去,谢霜嘴里的苦涩也没尽退去,她抿唇唇,拉了云奚去房里说话,“妹妹是不是不喜欢君言哥哥?” “姐姐这话何意?” “我瞧着你俩总不对付,像宿世的冤家一般。是不是君言哥哥哪里不好?妹妹可不要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哪里有不好?” 云奚忍不住笑,轻声安慰她,“顾公子出身名门,人品贵重,文韬武略,样样齐全,是满上京城里的姑娘都想嫁的好郎婿。姐姐就莫要胡思乱想,好好将这心搁进肚子里,只等着来日他红鞍白马来迎娶姐姐过门吧!” 第164章 大婚前一日 云奚此话不虚,现上京城里,除了翰林院的探花郎谢珩,就数随军得胜归来的顾君言最得姑娘们芳心。 只可惜,皆已有主了,满上京城里的娇花都颓然凋零了一多半。 谢霜彻底搁下心来,只等着十月谢珩娶亲,她与顾君言的亲事便也能顺顺当当的提上日程。 白日里的事自然也瞒不过谢珩去。 入夜两人同睡枕上,他便旁敲侧击着问云奚,“听说你今日往顾君言的茶水里放了黄连,怎得这样坏,嗯?” 云奚不愿看他,翻了个身朝里睡,“我一向坏,哥哥不是一直就知道么?” 可是她却不会无缘无故的坏。 谢珩贴上去,搂着她的腰,“你和顾君言,是从前便相识吗?” 姜湾村离边疆甚近,他心有疑虑。 “不是。”云奚想也未想,直接否认,又回头看他,故意道:“许是他见我生得好看,心生歹心,故意刁难调戏我也未可知。哥哥不是最疼我?不如明日寻几个人将他揍一顿,替我出出恶气?” 天子脚下,尚书公子,岂能说揍就揍。更何况她眸弯眼亮,满是促狭,分明是故意为难他。 谢珩叹,将她团团搂进怀里,“妹妹便饶了我罢。” 有时,也会耐心劝她不去前院做这种端茶递水的活儿。 “你平时无事,只在后院里摘花弄草的打发时辰便是,何苦要去前院?” 他心疼她十指纤纤沾了阳春水,恨不能用天上的琼浆玉液来供养着这朵娇花,如何肯让她做这些繁琐活伺候别人。 “是我自己要去的。”云奚俏生生地翘着指头,戳他生硬的胸膛,“哥哥这院子里,竟是些臭男人,我闷也闷死了。还不如去前院里端茶递水,好歹也有人陪着说说话。” 谢珩将她不安分的手攥住,声音免不了喑哑,“妹妹且再等等,等回了家,我便找几个伶俐的丫鬟送给妹妹,陪妹妹说话。” 她轻哼,“回什么家?那是你与旁人的家,与我何干?” 他俯下身去,将她刻薄无情的话堵在喉咙里,辗转厮磨,“是我和妹妹的家。” 窗影珑璁,画楼平晓,翳柳啼鸦。天壤之间,十月悄然而至。 成婚前一日,赵卿卿向谢霜讨了云奚来,说是近婚情怯,又说她曾是两家奴婢,知根知底,也有意向她问问谢府的日常规矩。 谢霜自是大度,大手一挥,便让云奚过来。 只是这问询规矩是假,近婚情怯却是真,第二日就要出阁的新娘子,夜里总提着心,惴惴不安。 屏退了丫鬟们出去,赵卿卿揉着帕子腼腆问云奚,“你觉得你家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姑娘与他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吗?” 赵卿卿摇摇头,“虽然我与他相处时日不短,可总觉得我们之间好似隔着一层雾,看不分明。” 云奚顺着她的话问,“大公子待姑娘不好么?” “不是不好。”赵卿卿再摇头,“他待我太好了,处处妥帖,处处周到。可是……” 第165章 告知过往 她犹疑了半晌,终是下定决心,俯去云奚耳边面红耳赤的悄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笑我。你家公子他……他还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呢!” 哪家姑娘不思春,那话本子和戏里的才子佳人,哪个不是情到深处便无法自拔。 偏生他不是。 他看着你,温润的眉眼分明弯着,可眼底却并无笑意。两人相处,也是周到妥帖,点到即止,并无半点越距。 她又是个姑娘家,纵是起疑,也羞于与旁人说。 还是临近洞房花烛,才忍不住羞怯怯对云奚道:“明日……我有些害怕。” 云奚温声安抚她,“不怕。会有嬷嬷来教姑娘的,到时你只听她们的就是。” 赵卿卿点点头,手里的帕子因紧张兴奋都拧成了结。 云奚只垂眸瞧着,目光幽静。 上榻就寝时,赵卿卿也没让她退下,隔了帘帐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话,大都是问谢珩的日常习惯,饮食偏好。 云奚均一一答了。 帘帐内又传出幽幽叹息声,“你千万莫嫌我烦,我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得一夜都睡不着。只有与你多说说话,才觉得好些。” “无妨。”云奚的声音在帐外,“姑娘想问什么,奴婢只要知晓,都会告知姑娘。” “那……”帘帐轻轻撩起一角,赵卿卿抿着唇问她,“你可知,他有无通房?” 世家的公子,到了年纪,便是没有娶亲,家里也会安排丫鬟陪寝,此事并不稀奇。 云奚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她被养在桐花巷里,连通房也算不上。 赵卿卿落下心来,重新躺去枕上。 “阿宁。”她还是唤她从前的名,“我真庆幸,日后去了谢府还有你在。你知道吗?我自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是亲切,好似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一样。” “其实是见过的。” “什么?” 赵卿卿面有不解,撩帘来问,“何时见过,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云奚抬眸看着她,静静道:“去年七月,谢府马车……” 赵卿卿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看她,“马车里的是你……” “还有……”云奚想了想,接着道:“那日姑娘来府里看我,被他挡了回去。我一时恼,往他衣袖上蹭了些胭脂,想必姑娘当时也瞧见了。” “原来都是你。”赵卿卿终于反应过来,却一时没理清其中的头绪,蹙眉看她,“你……你不是谢府的丫鬟?你是他表妹?不……” 她又摇头,喃喃低语,“他与我说了,他那个妹妹已经嫁去江州了,如何……如何会……” “如何会变成了个丫鬟在谢府里吗?”云奚眼里瞧不出情绪,浅浅笑,“我本来,是当嫁去江州的。我和陈家公子情投意合,外祖母也允了我和他的亲事。只是大婚前夕,他回了阳夏,将我强掳到了上京。也是那一日,我在马车里,远远瞧见了姑娘。” 她看赵卿卿,“姑娘不是也瞧见了我么?不然如何一件相似的裙便叫姑娘邀我上了马车。” 赵卿卿骤听她这一番话,如雷轰顶,脸色霎时褪得煞白。 第166章 洞房花烛 “你……你说什么?什么强掳进京?何人掳你?” 她尤不敢信,那般清风明月,温润如玉的郎君,如何是云奚口中那霸道强势之徒。 云奚给她回答,一字一句慢慢道:“便是你未来的好郎婿。谢珩,谢行知。” 她在赵卿卿惊慌无措的眼中,将她与谢珩的这些年的纠葛恩怨娓娓道来。 从崖边初见,到谢老夫人寿宴费尽心机诱她入局,再到三番四次毁了她的亲,最后是强掳她来上京,安置在桐花巷里。 说者平平静静,倒是听者心内犹如翻江倒海,恍恍惚惚,不敢信。 最后,云奚看她呆怔凝滞的脸,“我知姑娘不敢相信。但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事到如今,我已将所有都告知了姑娘,信与不信,皆在你一念之间。如何抉择,也凭姑娘。” 她欲起身离去,被赵卿卿叫住。 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揪紧了身下锦衾,撑起身子来问她,“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应当是我坏罢。” 见不得他高堂红烛,娇妻美妾。见不得他步步紧逼,一再得意。 如果她非要跌进泥沼里,为何不拽他一起去? 同堕地狱。 云奚在房外候了一夜,赵卿卿在房里僵坐了一夜。 翌日天微亮,喜娘丫鬟们进屋。许久,才簇拥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出来。 云奚也跟着丫鬟上前扶她,染着丹蔻的手微微颤抖,死咬着牙攥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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