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这时候从屋外端了饭菜进来, 微笑道:“姑娘睡了足足八九个时辰, 她担心些也正常。” 吃了些饭, 裴幼宜才有精神梳妆打扮。 冬日里开窗实在太冷, 否则这一路风景如山水画卷一般, 实在好看。 裹了个斗篷,裴幼宜准备去船舱外走走。 玉儿还问她要不要去找太子, 被裴幼宜红着脸拒绝了。 昨夜刚有些进一步的接触,她现在站到赵恂面前都有些不自在。 甲板上风有些大,她裹着斗篷到是不冷, 只是这风太大,都有些睁不开眼,玉儿在一旁帮腔道:“殿下还说带咱们姑娘钓鱼,这船速这么快,鱼儿怕都是追着鱼钩跑。” 裴幼宜:“杭州大饥殍, 殿下哪有心情钓鱼。” 说得也是,玉儿点点头,三人在甲板上站了没一会,脸蛋就冻的有些发僵,随后就回屋了。 一路上行船都还算顺利,途中时常有信鸽传信给赵恂, 每每收到关于杭州的消息, 赵恂都要把自己关在书房大半日。 眼看着离到达杭州码头还有五日, 裴幼宜这天提了些点心去北侧书房看他。 姜都知在门外候着,太子吩咐这些日子但凡他在书房,都不要有人来打扰,除了裴幼宜。 她进屋把食盒放在桌上,就见太子一边翻着有些泛黄的古籍,一边对着飞鸽传来的杭州城消息郁闷不已。 裴幼宜有些疑惑道:“殿下才刚从洛阳回来,难道不是直接将洛阳的办法直接用到杭州吗?” 赵恂皱眉摇摇头,严肃道:“杭州城人口众多,足足有五十五万,是洛阳的两三倍,加上此次受灾情况之惨烈,不能与洛阳相提并论。” 裴幼宜见他这么担心,也不免跟着严肃起来:“那杭州太守知情不报,竟能让事情到如此地步?简直枉为父母官!” 赵恂:“这人还在洛阳大牢里关着,只等我到了再提审……”赵恂沉默良久:“也未必能等我到达,这人怕是这几日就会在狱中饿死了。” 裴幼宜闻言十分震惊,她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能把人活活饿死的事,洛阳受灾也不过就是粮价涨了些,但即便是粮价涨了,也总是买的起的,杭州竟到了如此境地了吗? 她说出心中疑惑,赵恂点了点头:“杭州粮价由原本每斗三十五钱,涨到了每斗一百二十钱,遇灾年农民颗粒无收,城里做活的人也只能在家闲着,这粮价若是压不下来,怕是饿死的只会更多。” 裴幼宜接着道:“官家不是运了粮过来吗?” 赵恂慎重摇头:“官仓粮少,辽国眼看着就要打仗,能分给杭州的就更少了,简直是杯水车薪。” 赵恂的话一说,裴幼宜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这简直就是无解之题。 但她想了想,杭州是南方大城,官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这才让太子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而太子若是胸无点墨,他怕是也不会一口应下来杭州的差事。 赵恂在朝中口碑虽然不错,但赈灾是朝廷上重中之重的大事,若这件事处理不好,他在朝中的口碑怕是也会动摇。 裴幼宜小心问道:“殿下……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赵恂见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我是有想到办法。” 裴幼宜好奇道:“那殿下快与我说说。” 赵恂忽然神色严肃起来,站起来走至窗边:“不好说,我近日也犹豫的很,不知要不要该用这方法。” 裴幼宜看得出,他身上担子重,想的就多些。 她站到赵恂身侧,语气轻快道:“我刚入宫的时候,赵恒总与我夸你。” 听见赵恒的名字,赵恂的神情稍微有些变化,随后裴幼宜接着说道:“他总说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哥,天下第一的太子,从不说错话,从不做错事,我原本不信,后来我在东宫住的久了,也有些信了。 我觉着,太子的位置该是不怎么不好当,你心里想的事情怕是比我们多上十倍百倍,但是我只信一件事。” 她抬头看着赵恂,目光灼灼:“凡是你想好的事情,大抵都是不会出错的。” 赵恂望着她,有些愣神,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秧秧信我就好。” - 到了傍晚,又有飞鸽传信过来,杭州的码头收到消息,有不少运粮的商船要早太子一天靠岸,届时会把把码头堵的水泄不通,所以太子的船怕是不能靠岸了。 信上让太子一行人在离杭州城最近的码头下船,州府已经派了人马过来接应,为不耽搁行程,州府的人马和太子只在途中相遇,在这之前,由码头所在处的桐庐县县衙派人护送。 从这个码头赶往杭州,快马加鞭走上六七日也就到了。 这时间虽比坐船多了一两天,但若是船行至杭州却不能靠岸,那需要的时间可就久了。 赵恂想了想,马上吩咐人准备明日一早靠岸。 裴幼宜也赶紧回去补觉了。 船行驶起来比马车平稳,这坐着马车要在路上咣当六七日,才真真是煎熬。 第二日一早,船靠了岸,赵恂神色严肃的吩咐着:“只带着随身的衣物,这次带来杭州的礼品还是随着船去码头,等靠了岸再抬下来。” 姜都知明白赵恂的用意,于是应下,转身吩咐金儿和玉儿,让裴幼宜不要带贵重的首饰,这一路上只轻装简行。 裴幼宜还有些不解:“都知,我只是带些首饰什么的,又不重,不会耽误马车行驶的。” 姜都知笑了笑,躬身耐心解释道:“姑娘,杭州城闹了灾不太平,路上怕会遇到土匪流寇,咱们出行低调些倒安全些。另外委屈姑娘,打扮的和金儿玉儿相似些。” 裴幼宜这才恍然大户,吩咐金儿和玉儿把首饰衣物都赶紧装好,放到货仓等着船靠岸之后再一起抬下来。 船一靠岸,当地的县丞便登了船。 桐庐县县丞名为江书言,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见到赵恂便犹如见到救世主一般,跪地便开始泪流不止。 姜都知上前将人扶起,见他饿的面黄肌瘦,赶紧又给他拿了些点心。 这江书言一口也不舍得吃,将点心递给下人,让赶紧带回家给家中幼儿。 赵恂也没跟他客套,赶路要紧,听他说了些当地的情况,便下了船。 裴幼宜穿着和金儿玉儿一样的侍女衣裳,头上也什么首饰都没带,从船上下来就直接钻进了马车。 这马车是姜都知提前下来租的,就是寻常人家公子小姐出门用的那种,不大却很干净。 赵恂的马车也是同样大小,走在裴幼宜的前面。 裴幼宜也不知此处的城镇叫什么名字,但有个码头,又靠着杭州,原也应该是个水路发达的大镇。 走在城外,她望着城里,是也有些高楼的。只不过因为杭州闹饥殍的缘故,整个城镇都没有生气,看起来都些荒芜。 裴幼宜顺着马车一边看着,金儿和玉儿则是看着另一边。 忽而二人的眼睛骤然瞪大,然后金儿眼疾手快的拽回玉儿,顺手拉上了一边的帘子。 裴幼宜看二人这般行动,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玉儿刚要开口,就被金儿掐了一把:“没什么……姑娘,这城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就在马车里说说话吧,也别看来了。” 玉儿也跟着帮腔。 见状,裴幼宜便猜到了几分,有些害怕的放下帘子,再不敢向外看了。 赵恂说过杭州严重,路有尸骨,没想到连这的路边也有了。 赵恂自然也观察到了,桐庐县是有漏泽园的,一般不会出现尸横路边的情况,大概是漏泽园都已经满了,县衙中也已经分不出人手四处收尸了。 赵恂皱眉,神情十分痛苦。 家,国,天下。百姓是国家之根本,眼下看着百姓如此受苦,赵恂心中简直像是在受酷刑一般。 马车又在官道上行驶了一阵子,忽然就停了下来。 姜都知出去看了看,随后来回复道:“殿下,路上平白无故出现几个大坑,马车绕不过去,只能等着侍卫们找些东西来把坑填上才行了。” 赵恂点点头,提醒姜都知道:“这是土匪的惯用伎俩,怕是现在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 裴幼宜这边还不知马车为何停下,姜都知过来只说路上有障碍,等清理了便可以继续走,裴幼宜便放下心来。 她这一颗心刚放下没多久,就听见官道两侧的树林中喊叫声四起。 姜都知的声音远远传来:“护住马车。” 裴幼宜顿觉不好,金儿和玉儿一起合力将她护在身下,只听着外面一阵兵刃碰撞的声音,还不断的有刀剑砍在马车上。 贼人也都精明,知道一般是小姐们的马车中会有贵重之物。 眼下两辆马车,一辆已经出来了人与他们缠斗着,那另一辆没有人出来的里面定坐着小姐。 只听领头的一声令下,贼人们便纷纷冲着裴幼宜所在的马车而来。 赵恂提剑过去,挥剑便砍,他的剑术是两任指挥使亲自教的,比起侍卫们强上不少。 不过片刻那些贼人便落了下风。 侍卫们手起刀落,一个个解决掉这些匪徒,官道上渐渐归于平静。 赵恂的剑上沾了血,身上也有些血污,他眼神坚毅的站在裴幼宜马车旁,等着侍卫们检查地上的贼人尸体,若是没有死透的便会再补上一剑。 外面静了,才听见马车内传来阵阵呜咽。 确认贼人都死透了,赵恂这才放心的打开马车车门,刚一开门,裴幼宜便飞扑了出来,死死的搂着赵恂的脖子。 赵恂在身上擦了擦手,随后轻轻拍了裴幼宜的背,柔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第52章 ◎你这傻丫头,那懂得宫里的弯弯绕绕,他可骗了你的身子吗?”◎ 后面的路, 赵恂便和裴幼宜坐在一辆马车上,金儿和玉儿坐了另一辆。 裴幼宜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即便是没有出去看过,但马车外传来的阵阵血腥味也让她有些反胃。 她颤抖不止, 赵恂揽着她的肩膀, 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原想着在沿途的小镇上略作休整, 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裴幼宜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路上多做停留, 只想快些到达杭州。 赵恂体谅她害怕的心情, 于是吩咐下去晚上也接着赶路,等着裴幼宜在路上不再那么害怕的时候, 再找地方修整。 赵恂把自己的斗篷罩在裴幼宜身上,一直轻轻拍着她。 裴幼宜有些过分紧张,车辙压到树枝的声音, 都会让她浑身颤栗。 赵恂心疼的紧,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声哄着说没事的。 裴幼宜嘴唇苍白,还记挂着金玉二人:“她们俩也定是吓着了,姜都知没事吧。” 赵恂点头:“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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