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吗?” “知……知道……”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眼角的泪再忍不住,扑簌簌落下。 谢知让感受着温凉的泪滴落在滚烫的手背上,敛眸,俯身轻轻含住那一颗颗小珍珠。 “乖乖的,我疼你。” 姜蜜心都在颤,忙不迭点头,揪着谢知让的衣襟,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浑身上下抖成筛子。 “我乖……我好乖……” 谢知让看了她一会儿,额角鼓跳的青筋愈发急促,头疼欲裂。他将人揽进怀里,用被子把人遮严实了,而后扬声吩咐: “卫明,点香。” 话落,一身穿飞鱼服的男子轻手轻脚走进来,目不斜视,熟练地将一枚香丸放进香炉中点燃。 若是姜蜜钻出被窝来看,一瞧便知这是方才抱着绣春刀无言威慑她们的那名锦衣卫。 鎏金狻猊香炉顶上,白色香烟袅袅升起,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便弥漫开来。 谢知让嗅着鼻尖的清香,头疼渐渐缓解,蹙着眉头睡了过去。 姜蜜缩在男人怀里,一动不敢动。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处院落竟这般安静。别说没有人的声音,便是虫叫鸟叫也无。 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稍微大点声儿都能吵着他。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姜蜜实在脖子酸痛,小心翼翼地抬头想换个方向,却不想被男人一巴掌按了回去。 “做什么?” 姜蜜有些怕,却不敢不回答,讷讷道:“脖子酸了……” 谢知让没睁眼,却是抱着人换了个姿势,将她平放在床上,自己侧过身子揽住她。 姜蜜感受着颈窝处潮湿温暖的气息,有些许愣神。 他刚刚……是真的很疼吧…… 长久受病痛折磨的人,最是性情不稳,看来这位才是府上最难伺候的人了。 她知道两人之间情谊浅薄,但到底觉得有两分鱼水情。可刚刚谢知让毫不留情的翻脸,彻底断了她的妄想。 姜蜜只盼着自己乖乖听话,他能留她一条小命。 …… 谢知让有多嗜睡,姜蜜新婚三日终于知道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用膳如厕的两个时辰,竟有七八个时辰全在睡觉! 这厮自己睡便罢,非得拖着姜蜜和他一起。可怜姜蜜躺在床上,一双小鹿眼生生熬成了死鱼眼,头顶的幔帐都要被她盯出两个洞来了。 偏这混账东西还要挑剔一番,时而扒拉扒拉她的小腿,时而拨弄拨弄她的小手,感叹不如从前被子软和。 她一个大活人!当然不能和被子比!她是有骨头的,怎么能想被摆成什么样就被摆成什么样呢! 嫌弃她倒是让她走啊! 可怜姜蜜敢怒不敢言,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暗戳戳瞪他几眼。 三日过后谢知让要上朝,姜蜜恨不得挂了鞭炮庆祝一番,脸上的笑也真诚不少。 谢知让看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捏住她柔润的脸颊,那两瓣红唇便一下子嘟了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走了这般开心?” 要不是不敢,姜蜜非得甩他一个白眼。 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只面上还得笑着哄他:“枕么会呢?我是看你穿这个衣胡好看……” 这话倒也不算恭维。 姜蜜是第一次见谢知让穿朝服。 男人身量高挑,一身大红罗地织金妆花曳撒极为服帖,其上飞鱼纹威武凛然。玉带掐出一截细腰,其下一把绣春刀平添几许森森杀气,惹得人不敢多瞧。 谢知让容貌昳丽,若非平日气焰太甚,只怕也是能被人称一声玉面公子的。 只姜蜜小嘴此刻被捏住,话都说不利索,好好一通话反惹谢知让嫌弃。 男人感觉到手上湿漉漉黏糊糊的一片,松开对她的钳制,一巴掌全蹭在姜蜜脸上。 “你恶不恶心?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把口水喷我手上。” 姜蜜惊叫一声,连忙用帕子擦擦自己的脸。 狗男人! 昨天是谁把手指头伸进她嘴里让她舔来着?那会子不嫌她涎水脏了? 谢知让看她那样子便知道她心里没好话,横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走了。 姜蜜简直想冲上去把他头给拧下来! 送走谢知让这尊煞神,姜蜜总算能松快松快,歪着身子躺回床上,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回床头。 谢知让睡觉不准她动,天知道她有多憋屈。 姜蜜瞥了一眼谢知让的枕头,恶从胆边生,抬脚就往上面狠狠踩了几脚。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让你…… “世子夫人,大夫人遣人来找您过去说话。” 姜蜜吓了一跳,心虚地往外瞧瞧,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回话,而后伸手拍了拍谢知让的枕头,好好给他放了回去。 侯夫人亲自派人来请,姜蜜不敢耽误,快速换了妥帖的衣服便去了朝晖院。 她是自己正经婆母,是生养谢知让的人,轻易怠慢不得。 纵然她在这府里不管事,老夫人、三夫人也不待见她,但凭她是谢知让母亲这一点,她想怎么作妖都不为过。 没看府上几位长辈,话里话外虽挤兑她,可她仍能这般哭哭啼啼,想来平日里也不会真有人拿这事儿做筏子。 心中思量着,很快便到朝晖院门口。姜蜜收拾好心思,笑着走了进去。 第5章 哭包 “我这每日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侯夫人一见着姜蜜,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连礼都不等她行完,忙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这多少年没见着你这般可心人儿了。我记得你是家中独女,以后便唤你元娘可好?” 姜蜜愣了一下。 元娘…… 她确实是家中独女,可自爹爹娘亲去世后,便随了叔伯家的齿序,行七,有多久没人叫过自己一声“元娘”了? 姜蜜眼眶发热,心中多了几分真切,“娘,您待我真好。” “傻孩子。”侯夫人拍拍她的脑袋,眼中多了几分爱怜,“阿让那孩子,最是个混不吝的,平日里还得你多包容包容他。” “娘,夫君他对我挺好的……” 姜蜜适时露出羞怯的笑。 “他待你好就好……”不知想到了什么,侯夫人竟又泪意汹涌起来,“我如今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可他平日里也嫌我烦,是从不肯与我多说半句的。可我一个当娘的,哪能和他去置气?我只盼着他好便罢了,如今他娶了妻,还是你这么个可心人儿,我便放心了。只等着你给他诞下孩儿,届时我便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这话说得吓人,姜蜜不敢让她再说下去,连忙开始哄她。 “娘这话说得可不对,您怎么只有夫君一人了?您还有爹爹,还有大哥大嫂的一双儿女,还有我呢。我们可都盼着您长命百岁的!” 哪知侯夫人一听那几人的名号,哭得更厉害了。 “你快别和我提那几个冤家了!都是来讨债的!全是来讨债的!就连阿让,也是来讨债的!我……我真是恨不得死了算了的!” 姜蜜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没事提他们做什么。 “哎哟娘,您便是不想他们,也该想想您未投生的孙儿和孙女儿呀。日后我和夫君若有了孩儿,他一生下来便少了祖母的疼爱,他得多可怜呀!人家孩子回家了便有祖母搂着抱着,心肝儿呀宝贝呀地哄着,他一问我的祖母呢?您教我如何是好?您这般菩萨心肠的人,怎么舍得呢?是不是?” 别的不知道,就这一张嘴,姜蜜敢肯定她和谢知让绝对是亲母子。 嘴上没个遮拦,净是混言! 姜蜜好说歹说才将人哄住。 为了岔开话题,她便问何时去给老夫人请安,侯夫人摆摆手,道:“老夫人每日礼佛,不爱搭理我们这些人,免了晨昏定省,只半月去一趟便可。” 姜蜜听言不再多问,又见侯夫人屋内摆了不少针线篓子,便央着她教自己做针线活儿。 她倒不是不会,只没侯夫人做得那般好便是了。 婆媳两个一边做针线,一边聊闲话,倒也轻松快活。 “我今日这么早便着人去寻你,是怕你直接去了老夫人那儿白跑一趟。阿让要上朝,寅时正起身是不得已,你可不必每日这么早来给我请安。小姑娘,便该多睡会儿养养身子的。” 姜蜜没推辞,只笑眯眯道:“我就说娘是最疼我的。这世间可再寻不到第二个像您这般好的婆母了。谢谢娘。” 侯夫人笑笑,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姜蜜娇娇坐在那里的样子,忽而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儿。 若是她没死,也该和姜蜜一样,十八九岁,正像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一般呢。 侯夫人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愿意听自己唠叨,自然是每日都盼着姜蜜来的。 姜蜜也乐意陪侯夫人说话,每日早上去朝晖院坐会儿,回来便跟着秦嬷嬷学管家。若是谢知让下晌无事,多半是陪着他睡觉;若他府衙有事,她便翻翻账册看看书。 日子平淡轻松。 这日从朝晖院出来,姜蜜看日头还早,便起了心思想在府里转转。 管家的事情,她暂时不着急。 这几日她钻研账册,还真让她钻研出一点门道来。只是秦嬷嬷到底不是自己人,她没敢多问。 而且三夫人摆明了不想放权,她得再琢磨琢磨。 宁安侯府世代簪缨,底蕴自然丰厚。府上一草一木俱是名贵,一山一石皆有讲究。 姜蜜逛宅子逛得兴味十足,忽而听见几声噫噫呜呜的哭泣声。她朝四周看了看,最终朝假山那边走去。 昏暗的崎岖小道里,坐着一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不时抽噎着,眼睛鼻子通红,好不可怜。 姜蜜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大哥的遗腹子,她和谢知让的小侄女儿——谢婉。 她被谢知让强按着睡了三天大觉,拂冬可没有。她早早吩咐人出去打听事情,知道了不少情况。 就比如面前这位小祖宗,是这府上第二能哭的人。 昔年先世子阵亡边疆,一代儒将英年早逝,令多少人扼腕叹息。 先世子夫人任氏在家中哭得几近晕厥,却被查出已有一月身孕。但触景生情,她日日郁郁寡欢,身子日渐消瘦。 为了她身体着想,谢家便将人送回娘家将养,待任氏诞下谢婉,孩子满月后才回到谢家。 任氏替先世子守孝三年,孝期刚过便说要和离归家,还以孩子小为理由要带走谢婉。 谢婉毕竟是女儿,而且她抱着任氏哭得撕心裂肺,谢老夫人不忍,便准了。 没成想谢婉五岁的时候,任氏改嫁,那家人却不许带谢婉过去。任家也不想养着外嫁姑奶奶前夫的孩子,连人带包裹团巴团巴扔了回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