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让轻笑,“让郭公子见笑了。内子还是孩子心性,有时闹脾气不想吃便装说吃饱了,我便只好这般亲自瞧瞧。” “是吗……”郭凌云冷笑,“阿蜜妹妹从前在家中最是懂事乖巧不过的。” 谢知让眸光一冷,片刻才笑道: “懂事乖巧有什么好?我若想要这样的妻子,娶个死人就好了。死人最是乖巧,任我摆布,可到底没意思。” “再者说了,凡是要人乖巧听话,多是在她身上谋得了好处。我又不觊觎她的钱财,自然是希望颜色鲜活些好。便是娇纵上天,我也是愿意宠着的,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第35章 爱娇 谢知让的话仿佛一剑挑下郭凌云的虚伪面具,而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让他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姜蜜揪住谢知让的衣襟,将脸埋进他胸膛,眼眶有些发热。 是了,他们人人都要求自己乖巧懂事,不过是想逼着自己退一步、再退一步,好满足他们的一己私欲。 他们从未真心在意过她。 郭凌云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我……我们……是为了阿蜜妹妹好,并非是……贪图她的钱财……” 谢知让嗤笑,姜蜜却想直接撕了郭凌云的嘴。 他一口一个“阿蜜妹妹”,是真怕她死得太慢吗?纵使谢知让不是那暴戾恣睢之人,他一个外男也不该这般当着她丈夫的面亲亲热热喊她。 非礼勿言,这些年的书,他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于是姜蜜挣开谢知让的桎梏,起身将腰背挺得笔直,沉声道:“郭表哥乃二婶娘的娘家侄儿,随诸位表哥一同喊我‘七表妹’便是。凭我二人关系,我还当不得表哥这一声‘阿蜜妹妹’。” 说罢,她转身又道:“夫君,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房歇息了。” 话落,她转身便走。 谢知让看着她的背影,眼尾上挑,眸中漫开一点真实的笑意。 他拿起帕子,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道:“内子爱娇,郭公子可莫要介意。” 郭凌云还能如何,只得悻悻附和。 寝屋内,姜蜜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她和郭凌云…… 其实曾经也十分要好过的。 那时她父母俱亡,刚被接回姜家祖宅。姜家人还未露出獠牙,郭凌云也待她十分温和。 他总是安慰她,总是从外面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来哄她。 她那时哀痛欲绝,有人这般宽慰他,她瞬间就对这人心生依赖。 后来姜家逐渐暴露野心,先是借口她年幼不懂如何经营,将她母亲的铺子要了过去;而后再说她年纪小恐丢了重要物事,想将她母亲的压箱底也要过去。 她那时年岁小,被所谓家人的几句关心哄骗,交出铺子后,对她们心急的态度慢慢起了疑心。苦于无法求证,她只得借口怀念亡母将那些东西攥在手里。 后来他们伙同官府将他父亲的产业抢夺瓜分,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她便彻底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可是郭凌云和他们不一样。 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每每她伤心之时,他总会耐心温柔地安慰她、逗她开心。就连郭凌云的正经表妹姜韵都嫉妒他对自己的这份好。 她以为郭凌云待他是真心的。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都是假的。 他总是劝自己要乖巧听话些,这样才能让各位长辈喜欢自己。她和他哭诉家中长辈的不慈,他却总是说她胡思乱想、心思敏感。 慢慢的,她就对他死了心。 他从未真正在意过她…… “在想什么?” 熟悉的话让姜蜜忽然回神。她抬眸,看向铜镜中的男人。 “在想你的云表哥?”谢知让俯身,伸手掐住她的下颌骨,将脸贴在她的面颊上。 “没……”姜蜜下意识否认。 谢知让轻笑,好似混不在意,“你若敢想他,我便让人把他的皮扒下来,挂在床头,让你日日夜夜看着他。” 姜蜜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谢知让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来,她竟不怎么害怕,只想着他和郭凌云果然不是一种人。若是郭凌云是她丈夫,只怕被剥皮的就是她了。 于是姜蜜在男人怀中转身,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脖子,闷声道:“你那么烦他,日日夜夜看着也不嫌膈应。” 谢知让愣了一下,而后忽然低低笑出声。 “乖乖,你怎么能这般惹人喜爱。” 说着,他分开姜蜜的腿挂在自己腰侧,稍稍用力便把人抱起,而后拥着她坐在小榻上。 听他这么一说,姜蜜心里有点憋闷,犹豫再三还是道:“你都说不要我乖巧听话,那你还叫我……叫我……” “乖乖”二字太过腻人,姜蜜实在说不出口,好在谢知让懂了她的意思。 他轻抚她的秀发。 “乖巧听话是乖,乖张顽劣也是乖。一个字倒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来,不过是人给它赋予的解释罢了。所以你何必在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你若不喜欢,我不喊便是。宝儿,娇娇,心肝儿……” 他压低嗓音在她耳边絮絮低语,着实让姜蜜耳根发烫。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毫无威胁可言地瞪他:“随你怎么叫,我才懒得管你!” 谢知让笑得烂漫,倾身隔着她的手印在她唇上。 姜蜜见他满眼温柔笑意有如黑夜星子,刹那间,怦然心动。 …… 那日谢知让摆了一桌鸿门宴,还把人扣到月上中天才放回去。他甚至未露面,就把姜二夫人一行人弄得人仰马翻。 “那……那谢世子,当真待那丧门星好极?”姜二夫人不敢置信,“云哥儿,那你可还能哄住她?” 姜韵满脸不屑,拧着帕子撕扯,“我道那谢家世子是什么贵公子,竟这般没眼色!居然能看上姜蜜那起子狐狸精!” 郭凌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复杂感情。 他本是看不起姜蜜的,可她嫁为人妇,乖乖巧巧待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时,他竟会心生酸涩。 尤其卫明压着他从西厢房出来路过主屋时,他瞥见俩人倒在小窗上的影子,几乎要冲进去将她狠狠打一顿。 那个女人被男人抱在怀里,男人将头埋在她脖颈处,似乎是在细细吮吻,他还听见几声模糊的水声。 而后是女人娇滴滴的抱怨,“哎呀你讨厌死了,说了不准你亲这里,你叫我明日如何见人?” “乖乖,”男人闷笑,“这儿可是肩膀,不是脖子。” “你上次也这么说!可是都被娘看见了!丢死人了!” 荡妇!荡妇! 郭凌云听得拳头紧握,心中怒火滔天。 她就这么不守妇道?这么不庄重?这么上赶着去讨好男人吗?嘴上一句句说着不要,实则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吧! 以前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现在竟连看他一眼都不想看吗? 那个谢知让有什么好?不就是比他出身好些,有什么可得意的?当初他让姜蜜给他准备科考用的东西她不愿,他要纳她做妾她也不愿,现如今倒上赶着讨好这样一个杀人狂魔! 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荡妇! 郭凌云双目猩红,沉声道:“姓谢的待她好又如何?我手上可是有她不少贴身之物,何愁哄不到手?姑姑,您等着看便是。” 第37章 羞辱 姜蜜接到郭凌云的邀约,几次三番找借口搪塞过去,直到他让人送来一只荷包。 “表公子简直……简直就是小人!”拂冬看着那只静静躺在案桌上的荷包,气得咬牙切齿。 姜蜜看着她往日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荷包,面无表情地拿起剪子将它一点一点剪烂。 当年郭凌云央着她给他绣香囊,可香囊乃思情之物,他并未光明正大到姜家来求娶,她如何能绣? 她不允,郭凌云便满脸失落,话里话外尽是指责控诉她并未将他放在心上,自己一腔真心错付云云。 姜蜜被他说得心底愧疚,纵然不安,还是给他绣了两只荷包。一只绣雄鹰,一只绣文竹。 只是没想到,当年她的心软竟然给今日带来如此麻烦的祸事! 她放下剪子,将剪碎的荷包随手丢在一旁,面上是难得的冷笑。 “他既非要来招惹我,我也得给他好好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 三日后,姜蜜与郭凌云约在一处私密性极好的茶楼。 “阿蜜妹妹如今做了世子夫人,可真是难约啊。若不是有妹妹往日送我的荷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约妹妹出来。” 姜蜜兀自倒茶,嘴角噙着浅笑,轻声道:“以往只知道表哥交友广泛,倒是不知和畜牲还有交情。瞧瞧,这行事手段可是越来越像了呢。” “你……”郭凌云指着她的鼻子,气急。片刻,他强压下那股怒气,勉强挤出一抹笑,道:“阿蜜妹妹的嘴这般厉害,说这几句算什么?谢知让那煞星都能叫你哄得服服帖帖,还是我小瞧你了。” 他信步上前,欲伸手轻抚姜蜜,却被她躲了过去。拂冬挺身而出拦在两人之间,一脸仇视地盯着郭凌云。 “我不与你废话,将另外一只荷包还回来。” 郭凌云充耳不闻,自顾道:“从前我亲你一下都不许,我道你是多冰清玉洁之人,想不到竟会在那煞星身下求欢?你这张嘴这么能说会道,想来吹箫一事……” “啪——” 姜蜜倾尽全力甩他一巴掌,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掼了出去。 她从前或许不知郭凌云满口污言秽语是何意,但先前谢知让带她看过不少避火图,自然知道何为吹箫。 谢知让也曾意动想让她试试,可姜蜜不愿,他便没强求。 连谢知让都不曾羞辱过她,郭凌云怎么敢? 姜蜜绷紧脸,目光冰冷仿佛寒刀。她伸手扣桌,屋外瞬间有人进来将郭凌云按在地上。 “郭凌云,我愿意叫你一声‘表哥’,是给你脸。谁给你的胆子敢羞辱我?早知你嘴这么臭,我该把那倒夜香的也叫来,让它把你这些恶心人的话尽数用香桶装起来!” “你……你敢绑我?姜蜜!你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孤女,你怎么敢绑我?姑姑不会饶了你!郭家也不会饶了你!” “我既已嫁人,姜家、郭家,有何可惧?你若识相,便将那荷包拿出来。否则我让人将你打一顿,扒了衣服扔进青楼,自此斯文扫地,我看你明年如何参加春闱!” 郭凌云的脸被按在地上摩擦,一片火热。他咬紧牙关,眼中流露出疯狂之色。 “你若敢这么做,我便将你的小衣扔给城中地痞乞丐!届时所有人都知道谢家三少夫人水性杨花、名节尽失,我看你还怎么做这个世子夫人!你若没被浸猪笼,还有命被休回姜家,我倒是能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妾室身份。到时候,我让你跪下来,怎么伺候姓谢的,你就怎么,伺、候、我,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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