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温芍原本打算装着睡着了算了,疲于再应付顾无惑,但眼下却是来不及了。 好在顾无惑进来,先是看了温芍一眼,接着也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温芍本能地想垂下眼帘,但这回却生生忍住了,浅浅笑望着顾无惑,回答道:“没什么,我走路不小心罢了。” “雨天湿滑,是该小心。”顾无惑明显不如齐姑姑那般刨根问底,也不如齐姑姑心切,“往后,多叫几个人陪着你便是。” 温芍看着他的脸,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花下他与顾茂柔说的话,温芍心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总是不舒坦极了,她努力遏制住自己想大口喘息的冲动,只朝着顾无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仿佛今日的事真的只是一件意外而已。 但温芍一点也不为着听见那些让她难以忍受的话而后悔,再选一次,她还是会选择站到那个地方去。 一切都是她的妄念太重,及早清醒过来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也怪不得他人。 温芍略定了定心神,又开口道:“世子,我想还是搬到原来的地方去住。” “怎么忽然要搬走?”顾无惑并没有马上同意或是拒绝,而是先问她缘由。 温芍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厌烦,纤长的眼睫旋即便遮去目中神色,轻声说道:“从前我是要服侍世子,如今有了身子到底不方便,还不如分开来,这里我不伺候世子,自有其他人来伺候,麦冬芷荷或是珠雨都可以。” 顾无惑思忖片刻后道:“这里舒服一些,那里毕竟是外院。” “旁边还有姑姑住着,想必也是稳妥的,”温芍的牙齿咬了一下下唇,若顾无惑完全冷漠,她倒是还好受些,可偏偏这种虚情假意,更让她难以忍受,“世子如今事忙,白日夜里的,在这里我总也歇不好。” 此话一出,顾无惑便没话好说了。 “今日晚了,明日再让齐姑姑过来安排,”顾无惑不再挽留,说完竟有些疲倦地按了按额角,“你先歇了罢。” 他说着便往外面唤来珠雨,自己又往外面去了。 温芍躺下,侧过身子朝里躺下,枕着手臂听着窗外点滴的雨声,神情恹恹。 肚子里的抽痛感已经消失了,这让她心情稍缓,可无论如何都是开心不起来的了。 庭院中雨声渐大,靠暖阁的窗边新种了一株芭蕉,雨点打在芭蕉叶上,敲击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帐内烛火幽微,映得温芍的眸光也明明灭灭。 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顾无惑是高高在上的瑞王世子,她从没奢求过他爱上自己,可既然两人能一直欢好,还有了孩子,他也总该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吧? 温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下意识觉得一定是这样,结果今日她才方知,是自己过于天真。 可能顾无惑从来没看上过她,刚巧是她撞了上去,所以也不用费心思就是她了,不是她也可以是任何人。 顾无惑不想娶妻,缘分一词玄之又玄,他便借此只想要个孩子。 手臂上极薄的细绢被水渍沾湿,透出下面雪白的肌肤,白玉一般。 室内无人,温芍小声地抽泣起来。 若是能回到一开始,只是他救了她,她一心一意地只报答他就好了。 一直到夜深,温芍没有睡意,眼泪也不知不觉已经止住。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温芍连忙闭上眼睛,才记起自己是背过身躺着的且又在暖阁中,于是便又睁开双眼。 熟悉的脚步声果然朝里面而来,温芍微微屏住声息。 她听见脚步声在自己帐外停下,但没有多久,旋即便已然远去,也不知那片刻工夫,顾无惑是在她的帐外做什么。 但是温芍也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顾无惑的手脚很轻,一会儿之后便又重归宁静。 他早起晚归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也不长,其实丝毫没有打扰到温芍休息。 温芍把脸往被褥里埋了埋,自己也不过是找一个借口罢了,倒还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顾无惑回来之后,温芍很快便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他也早就离开了。 温芍醒来便松了一口气。 今日就可以搬走了,她不用再看见他了。 齐姑姑一早也来了,她先是看了看温芍的情况,情形倒都还好,便稍稍放下心。 只是又对温芍说道:“世子说你要搬回去?其实日后身子重了,你继续住在这里也不合适,分开确实是应该的,但你昨日才动了胎气,若再挪动,怕是更不利于安胎,过些时日等胎坐稳了再搬也不迟。” “我在这里,世子总是不方便的,”温芍垂眸,却没有让步,“齐姑姑放心,胎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见她执意如此,齐姑姑也怕话多了又伤了她的心神,便只能着手去安排事情。 午时过后,温芍便搬离了里院的暖阁,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住处。 齐姑姑重新分派了各处的活计,麦冬和芷荷仍做里面的事,而温芍这边就由齐姑姑亲自来照料,另还有珠雨也干脆拨给了温芍,平日里陪着她。 搬出来之后,日子忽然便过得快起来,眨眼之间便是一日又一日地过下去。 到了隆冬时节,温芍的肚子已经开始大了起来,圆鼓鼓地缀在身前,但是她四肢却细瘦,人一点都没胖起来,齐姑姑见了便念叨了几回,后来听大夫说胎儿长得很好,便也不再多嘴了。 听说北边的战事不利,眼下又是天寒地冻的时节,顾昂行军打仗和运送粮草便更是艰难,顾无惑为此也更是少回府中,常常出了宫便又被召回宫中去商讨对策。 二人见面的机会便更少。 温芍还刻意躲着。 她总是在得知顾无惑回府的时候便说自己累了,于是顺理成章避开了与他见面。 有时顾无惑也会来她房中,见她还睡着便只是静悄悄的在不远处站一站,每每都是很快便走了。 对此,温芍总是如释重负的。 年节前便开始下起了雪,漫天都是白纷纷的,落在每一处角落,琼花玉树,格外洁净。 原本到了节下该是忙碌的,但瑞王府本就人少,主子仆婢都不多,今年虽还多了顾无惑,然而他这段时日总是不在,再加上又有顾昂的事情,连在府上的顾茂柔也为着父亲心绪不佳,不仅甚少出现,连节庆也懒怠主持布置,于是预备着就草草过了。 谁知这年节就在眼前了,事情却到底兜不住了。 顾昂大败,身受重伤,南朔节节退让,眼下正与北宁对峙在一处险谷,此时冰天雪地,若援军再不至,他们守不住便只能继续败退下来,北宁便会蚕食南朔许多领土。 消息传入建京,朝野上下顿时大乱,就连街边的百姓也纷纷讨论此事,无心再过这个年节。 温芍虽可以不见顾无惑,但这些事情哪有不听说的,光是看齐姑姑一日愁过一日的脸,便能知道事情不好。 往大了说,顾昂此战为的是国,只要身为南朔的臣民就无法对于战败而无动于衷,国土百姓尽失于北宁之手,无异于是在年节上敲响的丧钟,人人皆悲。而往小了说,顾昂是瑞王府的主人,还正值壮年,他若在眼下战败,皇帝的态度又尚且未曾明确,对于瑞王府来说也是前途未卜。 这日,齐姑姑往温芍房中收好了给孩子准备的衣物,脚步顿了顿,最后到底走到了温芍面前。 温芍正靠坐在软塌上养神,屋子里面暖融融得像春日一般,她整个人懒洋洋的,一点劲儿都提不起,一时也没注意到齐姑姑来了。 齐姑姑忍下要叹气的冲动,坐到温芍身边,温芍这才察觉,连忙直了直身子,却见齐姑姑已经开口说道:“自从你搬来这里,与世子见面的机会便更少了。” 温芍不置可否,只道:“总也没什么好时机。” 齐姑姑蹙了蹙眉,她同样也是女子,心总归是细一些的,怎会瞧不出端倪,只是实在不知温芍心里在想什么,或者真的只是巧合,两人才一直没能怎么见上面说上话,又不好多嘴问了,又怕勾起温芍什么旁的情思,于是便只能硬生生压在心里。 “外头的事你也听说了,”齐姑姑剥了一瓣橘子递给温芍,“这几日瑞王府也不太平,人心浮动的。” 温芍心下油盐不进,只在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素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肚子,轻声道:“世子与郡主都在,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齐姑姑点头:“这倒是了,只是情形到底不好,眼下这仗要怎么打下去,朝廷都还在争论呢!” 先前顾无惑与温芍说过一次北宁和南朔的事,但温芍眼界所限,终归也只是一知半解,于是便垂下头,道:“齐姑姑,我不懂这些。” “罢,罢,”齐姑姑按了按温芍的手背,那一声叹息最终还是溢了出来,“你今日稍晚些再歇,等一等世子,他要见你。” 温芍道:“我怕忍不住睡了,不由我自己说了算。” 齐姑姑望着她欲言又止,头一回觉得这个普通婢子出身的温芍竟会有如此倔强的一面,她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的近况,倒也作过许多猜想,甚至还猜过是顾无惑心底里厌倦了温芍浅薄,这才冷淡了下去,可如今看来,怕是温芍的问题居多。 只怕是顾无惑此刻心里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寻常总是碰不了面,男子都粗心大意,他这阵子又事忙,错过便错过了。 然而眼下齐姑姑就算要再去提醒顾无惑,也已经来不及了。 齐姑姑又把心思放回温芍这里,与她细细说道:“圣上打算派世子前去接应王爷,若是快的话,世子倘或明日便要动身,今晚你必须要等着他,他有要紧话和你说。” 闻言,温芍一句“能有什么要紧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她还是懂得分寸的,明白齐姑姑没有恶意,在她面前也不能这么直愣愣说出来,于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齐姑姑见她答应,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想了想最后还是劝温芍道:“你有什么话想说,也可以同世子说,心里有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尽是憋着是不会再有下文的。” 温芍一怔,料到齐姑姑是已经有些看出来了,马上便接着说道:“姑姑说笑了,我心里怎么会有事,只是人犯懒不爱动弹,白日黑夜的嗜睡罢了。” 齐姑姑是明眼人也是聪明人,见状便不再说什么,陪着温芍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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