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有话,萧长陵虽然是读书人,但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面色旋即暗了暗,“阿枳,你既嫁给了我,便都是一家人,合该好好相处的。” 她曾对萧家掏心掏肺,可他呢? 呵,一家人? 说得好听。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办。 “这话可是夫君说的,既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温枳顺着杆子下,“夫君刚从府衙出来,想必知道胭脂楼发生的事情吧?” 萧长陵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阿枳,我如今功名未及,很多事情……” “我与夫君既成了亲,便是荣辱一体,恰那胭脂楼是我的陪嫁,若是细究起来,萧家脱了不干系。”温枳悠悠开口,“与其等着麻烦找上门,还不如主动解决麻烦。” 萧长陵忽然拧起了眉头,只觉得眼前的温枳有些陌生,从前的她温柔似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与眼前的几乎是判若两人,就跟、就跟中了邪似的。 难怪萧姿说…… “如何主动?”萧长陵审视的望着她。 温枳知道他必定会觉得奇怪,但眼下救刘掌柜要紧,个人恩怨先放一放再说,“查清楚胭脂楼之事,只要证明刘掌柜跟这件事没关系,就可以洗清嫌疑。” “阿枳!”萧长陵起身,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关节,“你这可是难为我了。” 温枳眉心微蹙,他这个小动作,她最是清楚不过,这是在盘算着,要如何等价交换?! “只要此事了结,还刘掌柜清白,我让刘掌柜拿出今年胭脂楼收益的三成,冲入将,军府的府库,如此一来,母亲那边也好有个说法,有个交代。”温枳开口。 萧长陵眉心陡蹙,“你我是夫妻,既是你的,便也是我,何须分得这般清楚?” “今年秋试在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些银子原也该给。”温枳极尽温柔,仿佛又回到了那副乖顺的模样,“只是温家的生意,若因为胭脂楼而牵连,怕是……” 萧长陵幽然吐出一口气,重新落回原位,握住了温枳的手,“既是夫妻,那便不说两家话,我先让人去打听打听,再寻宗伯要个解决的法子。你受了伤,就好好养着,此事交给我,且等着消息便是。” “是,一切听凭夫君做主。”温枳浅笑缱绻。 待萧长陵离开,温枳瞬时变了脸色,捻着帕子擦了擦手…… 第12章 你?嘘! “小姐?”四月撇撇嘴,“这群白眼狼,差点废了你的腿,你怎么还给他们银子花?” 温枳叹口气,“花钱买命,值得。” 这钱不是给萧家的花的,是给刘掌柜花的。 “刘掌柜救过我,就冲这份恩情,我也不能不管他。何况他是温家的老人了,温家若是不管他死活,定然会寒了其他人的心。”温枳抬眸,“若是哪天我这样对你,你不难受?” 四月挠挠头,“也是。” “人心换人心,老家那些宗亲,一个个都盯着温家的产业,我若众叛亲离,岂非便宜了那些人?”温枳叹口气,“且等一日,若是萧家真的没这本事,那我……” 只能走下下策! “对了!”温枳又道,“把我库房里的那对金步摇拿出来,悄悄的送去莲香院。” 四月一怔,“为什么?” “这一次,若不是萧长赢拖延时间,我怕是真的要挨打。”温枳眉心微凝,“我与他终是男女有别,自然不可赠予,容易落人把柄,但我不想欠他人情,便从柳氏身上还。” 四月大喜,“这主意好,奴婢马上去找。” 日落时分,萧长陵回来了。 温枳花了重金,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见状,萧长陵愣怔了片刻,继而慢慢坐下,“府衙那边口风很紧,打听不出什么,但我找了宗伯,他答应我会跟进此事。” “就这样?”温枳狐疑的望着他。 说了等于没说? “你放心,宗伯既然已经答应,这事没太大的问题。”萧长陵拿起筷子吃饭。 温枳沉默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可见,萧家如今只剩下了空壳,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早已败落得不成样子,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有多瞎,才会一头撞死在火坑里? 许是察觉到了温枳的情绪,萧长陵往她的碗里夹菜,“母亲那边,已经置办好了三朝回门的东西,等见着了岳父,我与他好好说一说此事。”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因为她死活要嫁萧家,父亲气得怒火攻心,躺在床榻上,将养了半个月,病愈后才松口允她外嫁,这要是回去跟父亲提及刘掌柜的事,以父亲与刘掌柜的交情……不是要父亲的命吗? 温枳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咽不下吐不出,恶心得不行。 更让她恶心的是,到了夜里,萧长陵便早早的在房中等着她。 温枳:“??” 这意思,已然很明显。 “小姐的腿还伤着呢!”四月气愤。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下半截的玩意。” “小姐?”四月担虑的瞧着自家小姐,“怎么办?要不然,咱跑吧?” 温枳白了她一眼,“跑哪儿去?没拿到和离书,你家小姐就算是死了,也得葬在他们家的祖坟里,你往哪儿跑?去,办件事。” “是!”四月附耳过去。 不多时,小姑娘便笑出声来,“奴婢这就去!” 木轮车停在暗处,温枳坐在车上,若有所思的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有奴才跑进了屋,其后便见着萧长陵边穿衣服边往外跑,行色匆匆的离开。 “小姐,成了!”四月归来,“一听那对母子有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温枳如释重负,“送我回房,你也去休息。”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四月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温枳的床边。 温枳翻个身,骇然瞪大眼睛,“你……唔……” “嘘!” 第13章 愚蠢的东西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倒是想爬起来,奈何双腿不允许,只能睁着眼睛,瞧着一本正经坐在床边,含笑为自己掖被角的男人。 “嗯?”他尾音拖长,偏头瞧她。 温枳好似大梦初醒,哑着嗓子喊了声,“阿哥。” “愚蠢的东西,竟把自己弄成这样。”容九喑面色冷冽,“温家便养出来你这么个废物吗?小阿枳,对着别人就敛尽了性子,对着我便亮出爪子,你可真是好样的!” 温枳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来,默默垂下眼帘。 事实如此,她现在……的确挺惨的。 “怎么不说话?”容九喑陡然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睁眼对他。 他的力道不轻,温枳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疼……” “知道疼,就给我记住。”他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冷眼瞧着她眼底的盈光,“若再有下次,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我就……” 温枳心头一紧,伸手去扒拉他的指尖,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把你用铁链锁起来。”他凑近了她,伏在她耳畔低语,“记住了吗?” 嗓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惊悚。 终于,他撤了手,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笑意浅浅的的盯着她面颊上的指痕,“现在,可以求我了。” 温枳揉着生疼的下颚,陡然抬头望着他,“阿哥的意思是……” “怎么,还指望萧长陵那个废物?”容九喑眸色陡沉,“小阿枳还没死心呢?” 温枳哪儿是没死心,是完全不知道去哪找他,并且……不知道容九喑现在是什么身份?容家出来的义子,这些年却一直蛰伏在上京,连带着容温两家都无人知晓,他到底在做什么? “怀疑我?”容九喑起身,缓步行至桌案前,兀自倒了杯水。 许是这动静,惊了耳房的四月,小姑娘一下子推门进来。乍见着烛光下站着的人,像是踩了猫尾巴一样,迈进去的腿,慌忙就退到了门外。 完了完了,这要是让旁人瞧见,小姐的清白……怕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看着!”四月挥挥手。 守在院中的人,悉数退下。 温家的护院不会乱嚼舌根,但是萧家那些狗奴才,可就不一定了! 容九喑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门口,便端着杯盏朝床榻走去,重新落座,将杯盏递过去,“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阿哥真的可以帮我?”温枳讪讪的接过杯盏,小口抿着杯沿。 容九喑冷飕飕的斜睨她一眼,满脸的嫌弃,“不试试,怎么知道?” “阿哥?”温枳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挪了一下,却是陡然扯动了双腿,冷不丁白了一张脸,下意识的咬住了唇,微微垂下头。 疼,真是疼…… 那帮老婆子,等她好了,看她不挨个收拾?! 还不等温枳回过神来,容九喑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窗口而去。 “阿哥?”温枳急了。 可这人的脾气,说来就来,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窗口,徒留下一脸懵逼的温枳,坐在床榻上回不过神来…… 怎么好像,生气了? 第14章 夫君说什么? “四月!” 屋内一声喊,四月悄悄的开了一道门缝,探头往内张望,其后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小姐,没事吧?”四月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表公子怎么敢夜闯您的房间,这要是让人瞧见……” 温枳摇头。 除了捏得她下巴疼,倒是没别的毛病,就是这脾气……说来就来,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以至于温枳这会还有点懵逼,他到底是答应帮忙了?还是没答应呢? “小姐?”四月眉心微凝,“您的下巴?” 说着,四月赶紧去拿了铜镜过来。 只瞧着温枳下巴通红,指痕分外清晰,这要是让人瞧见,还不得…… “混蛋!”温枳低声咒骂。 四月忙道,“奴婢这就去煮几个蛋,给您滚一滚。” “快去!” 但愿,有效。 翌日晨起。 温枳瞧着下颚附近的淤青,狠狠的闭了闭眼,用了极为厚重的脂粉,才勉强遮起。 所幸,萧长陵是天亮了才回来的,带着满脸的倦怠。 “阿枳对不起,昨夜嫂嫂起了高热,珏儿哭得肝肠寸断,我也是没办法了。”萧长陵站在身后解释。 镜子里的人,眸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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