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岁听着他懊恼的言语,不禁回忆起蒙难的那一年。 那年,她只有九岁。 为了活命,忍着伤痛偷了一匹马,好在早被哥哥教过如何骑马,她一个人骑着马,没有目的地跑。 女孩一身囚服,身上染着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那时以为逃跑就能活命,路上不知饿了多少天,可一个逃犯能跑得了多远。 倒在雪地的那一刻,谢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谢笺抱着她,带她回了定阳王府。 她疲惫虚弱地张开眼,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谢厌。 十三岁的谢厌很瘦,他在雪地中被一众打手围着,在进行日常训练,他的目光期盼地望着谢笺,可谢笺却没有看他一眼。 谢厌失落地低下头之前,看见了谢笺怀中,裹着谢笺狐裘的小女孩。 那时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厌恶她,比厌恶这个名字,还要厌恶。 因为在谢厌的记忆里,父亲从未抱过他。 后来,谢笺收养了子书岁,甚至为她取名谢安乐。 当时,子书岁看见了谢厌受伤愤恨的目光,她拒绝了。 她不姓谢,也不叫安乐。 她对谢笺说,从今往后,她要姓子书,并非国姓的子书,而是随母亲姓子书,取名为岁,是因为母亲希望她往后余生,岁岁平安。 “我不要叫谢厌,不要厌……” 谢厌喃喃道。 打断了子书岁的回忆。 子书岁伸手轻轻拍了拍谢厌的背,却没说什么话。 她正想着,谢厌若知道今夜的行为,会如何。 那厢,谢厌蓦然没了声。 子书岁还以为他睡着了,他却忽地伸手大力地推开了她。 因为没有防备,子书岁被他推倒在地。 “子书岁!”他狠狠地呵斥。 子书岁仰头看着他,以为他是清醒了,却没想到下一句就是—— “有孤在一日,你别想偷孤的太子冕冠!” 子书岁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疯了。 现在都已经“当上太子”了。 在他继续发疯前,子书岁起身,走了出去。 也不由在内心暗道,陆将军府的冒牌公子真狠啊。 虽然谢厌和陆玮都是冒牌货,可陆玮不知道谢厌是冒牌货啊。 陆玮此举无非是要除掉真公子陆沉州,让陆府只有他一个公子,让一切回到从前。 偏偏谢厌是个作战天才,却不会勾心斗角那套,毕竟定阳王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 而陆玮与之相反,一个将军之子,竟学会这些腌臜手段。 还好今日子书岁去了永安酒楼,遇见了谢厌,否则谢厌若在人前这样胡乱说话,就算有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他。 只是不知,谢厌的阴阳佩,是否落在了陆玮的手中? 子书岁离去之时,并未听见房内又有了动静。 谢厌皱着眉,冷哼道:“子书岁,我把昏君的头留给你。” 庶日。 子书岁在花园“偶遇”了从外头回来的萧必安。 他一身飞鱼服,身上还带着秋日的凉意。 子书岁低着头,一个“不小心”撞上了那坚硬的胸膛,被那冲击力撞得后退了几步,她扶着额头望去。 “表哥?”她疑惑中又带着惊喜,“我正要去找表哥呢!” 萧必安看着少女好不容易站稳,额头都因碰撞而泛红,此时脸上却扬着盈盈笑意。 与初见时的怯弱惧怕完全不同。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好像就是从昨日那顿剩饭开始,她的笑容真实了不少。 “找我?”他俯视着她。 子书岁点点头,潺潺细语如清泉流淌, “昨晚厨房给我送了三荤一素,想必是表哥交代的,旁人都说表哥心硬,可我却觉得表哥心格外软呢,我正想去亲自感谢你呢。” 萧必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的小嘴一张一合,忽问道:“不必,侯府本就没想苛待你。” 语毕,萧必安便径自越过少女,准备离去。 子书岁故意制造的偶遇,哪里会就这样放他离去? 她蓦然伸手,扯住了飞鱼服的一角,急急道,“表哥等等!” 只见萧必安转头,无声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我上回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子书岁仿佛做错事一般,诚挚地道歉。 “哪回?”萧必安眉目微拢,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子书岁望向他的目光都透着澄澈,犹豫和挣扎后,轻轻启唇,“我不是故意咬你的。” 闻言,萧必安拧起眉,脑海中也记起了被咬的事,他的手如今还包扎着,那伤口的深度,可见少女咬人时有多用力。 “如今记得了?”萧必安的嗓音变得低沉而威严,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子书岁又是点头,“记得了!”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瓶膏药,一副奉献宝物的模样,瞧着乖巧极了,“这是去疤的。” “侯府不缺这些。”他冷漠道。 子书岁失落地将药膏收了回去,又听萧必安道—— “既然知道错了,回去抄写……”顿了顿,似是在想让她抄什么好,不用片刻便想到了,“抄你的《女德》十遍,长长记性。” “不要!” 子书岁下意识地拒绝,眼眸中都带着抗拒。 被拒绝的萧必安脸色一冷,“既不知错,道什么歉。” 他也懒得管教她。 萧必安手一抬,抽出了她手心中攥着的那一截衣角。 “咬人是我不对,可谁叫表哥,谁叫表哥在我睡觉时离得那么近,明明是表哥不对。” 子书岁说话时似带着节奏,跌宕起伏,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处。 说完,还不够解气似的,她又娇憨地道:“活该!” 萧必安眉心紧锁,语气一凛,“戚岁,你如今敢这样与我说话?” 子书岁眼底的害怕一闪而过,而后又佯装镇定地与他直视,“表哥的玉佩就是证据,都掉在我的被褥里了!表哥是好人,还帮我告诫了厨房,表哥应该会讲道理的吧?” 少女声色甜美中带着一丝丝柔性,犹如春天的风,秋日的雨。 叫人心头安定。 只是,萧必安却察觉到了些不一般。 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欲看穿面前的少女一般,“被褥里?” “那为何,你隔了两日才将玉佩送还?” 语毕,只见面前的少女瞪大眼眸,仿佛没料到还有这一茬,她似是自知理亏一般,又后退了一步。 子书岁支支吾吾地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捏着手中的药膏瓶子,有些“心虚”地轻声说着, “谁叫表哥要针对我,还搜我的房我的身,我也是有脾气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轻。 这脾气,倒是不大,还是知道怕。 萧必安冷笑一声,“你倒是一句不提,昨日在外打着我的名号。” “表哥这也知道?”子书岁一副“你好厉害,我好震撼”的模样,看着他,“昨日出去吃酒,没带够钱,就让银杏去当了玉坠,哪里知道突然有一波人冲了进来,踹门又踹桌,他们凶神恶煞还很嚣张。” “我好害怕的。” 小嘴叭叭,硬是没说到重点。 萧必安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子书岁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我说了啊,我好害怕的。” 第19章 表哥你明知故问嘛! 见他脸黑了,她才默默改口,“重点,表哥不是都知道了吗?” 子书岁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模样,在他冰凉的视线下,闭了嘴,不说话。 萧必安也不知道,为何只过了几天,面前的人,怎么就少了怯懦,多了些脾气了。 身子柔弱无比,小嘴却越来越硬。 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一个人到达新的环境,难免谨慎些,待适应过后,发现周围没了危险,便露出本性来了。 “搬出表哥果然没错,表哥这样厉害,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子书岁忽地开口,一双桃花眼中似有星辰。 萧必安竟感觉手腕处的咬伤泛起丝丝疼意,他蹙着眉说了句,“不许拍马屁。” “哦。”子书岁应了,也没说自己不是在拍马屁。 “每月月初,找管家领月钱,侯府还没穷到让你当首饰的地步。”他冷淡地说出让子书岁欢喜的话。 萧必安踏步离去,这一次,子书岁没有拉住他。 而谁也没有再提起的罚抄一事,便不了了之。 …… 傍晚,崔氏让人送了两套新衣裙来。 来人是崔氏身边的柳嬷嬷,她笑得一脸温和,“后日是荣信侯府的满月宴,夫人想着带表小姐一块去,表小姐也去与同龄的千金说说话,交交朋友。” 当日,武宁侯夫妇携带着萧锦瑟和子书岁,前往荣信侯府。 子书岁穿着崔氏送的浅蓝色齐腰襦裙,外头还裹着件厚厚的雪白大氅。 子书岁与萧锦瑟乘坐一驾马车,上马车时,萧锦瑟的略带震惊的视线在子书岁的身上打转—— “冬日都没到,你穿这么多不怕被笑话吗?” 闻言,子书岁掩着面咳嗽几声,说话也柔弱无力,“这几日寒气重,我畏寒得很。” 萧锦瑟无言,见她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便自觉地与她分开了些距离。 “表姐,这荣信侯府摆的满月宴,是荣信侯的孙子吗?”子书岁问道,满脸的虚心求教。 萧锦瑟被她的话惊到,瞪了她一眼,“荣信侯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你待会儿可不要瞎说。” “儿子?听说荣信侯都年近半百了,现在才有儿子吗?”子书岁“诧异”地看着萧锦瑟。 萧锦瑟对她的无知十分不屑,冷哼一声,“荣信侯与夫人恩爱,不曾纳妾,自夫人生下令宜后身子有损,这些年才无所出,去岁调理好了这才有了小公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令人感动。” 子书岁淡淡说着,一边掀开车帘。 京城内以北为贵,北有九坊,住的都是皇亲、勋贵。 东为富,东有九坊,住的都是朝廷新贵或是普通世族。 南为民,南有八坊十六巷,住的都是京城百姓或是商贾。 西为氓,西有九巷四窟,鱼龙混杂,住的是外来者和无房流民,是一些贵人口中的贱民。 武宁侯府与荣信侯府隔得不远,因为都在北九坊,只差两条街,不一会儿便到了。 今日,气派辉煌的荣信侯府门庭若市,荣信侯在朝中虽权势不大,根基不深,却深得皇恩,连侯府匾额都是圣上亲提。 子书岁跟在崔氏身后,步入侯府大门。 按规矩,武宁侯要留在前院男宾席,而崔氏则带着两个小姑娘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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