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必安轻松的语气中却叫子书岁听出嘲弄。 他扭头时没看见擦碗的布,“布呢?” 子书岁本还在感慨,被他打断,打量一圈也没找到布,“我几年没住过了,找不到。” “……” 萧必安无语之中,忽地想起方才身上盖的那床被子,他就想着为何有股怪味呢! 敢情这屋子已经几年没住人了。 正纳闷无语时,听少女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今日你是自己送上门的。”她秀眉拧着。 若非萧必安自己愿意,她很难活捉到他。 而所谓的投靠谢笺,寻求后路,原本也是完全不必的。 此刻,萧必安没有承认,只将洗干净的碗顺手放好,放碗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僵—— “你用碗时,可有洗过?” …… 子书岁也不跟他掰扯了,离开了私宅,去了军营。 八千守备军如今只剩下区区三千人,营内充斥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缭绕着草药味。 士兵或躺或坐,身上缠着渗出血的白绷带,露出一截截触目惊心的伤口,军医穿梭在伤员之间,哀嚎声此起彼伏。 众人的眼中满是沧桑与离别的苦痛,唯有想到明日援军就会到来,才能有些希望。 后半夜。 定阳铁骑趁着夜色,穿过荒野农田,逐渐靠近洛城东城门。 值守在东城门的守城军远远听见动静,便去通知了上级。 十万铁骑的庞大军队,如沉睡多时的猛兽,即便是夜,只能听见那均匀的马蹄声,亦能让闻声者心中充满希望,扫清苦战两日的疲惫。 “援军来啦!” 一时间,城墙上响起守城军发自肺腑的欢呼。 城门大开,全城亮起灯火,迎接十万援军入城。 黑夜中,洛城灯火如星闪耀,将铁骑之上一张张面容都依次照亮。 率领着十万大军的男子,高大威武,即便面容已留下岁月痕迹,却丝毫不减俊朗之气,仿佛时间给予他的,只有更加沉着的气质与英姿。 深邃的眉眼中藏着锋利光芒,沉稳中蕴含着杀伐决断的煞气,那是久经战场所形成的压迫感,也是掌握全局的上位者自带的威压与不凡。 此刻少女站在人群阴影中,看清马背上那张熟悉又面容时,心中生出几分诧异。 子书岁没想到,繁忙的义父会亲自来。 她转身离去,准备去军营等待义父。 两侧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那些在睡梦中被阵仗吵醒的百姓亦没有丝毫怨言,自发地赶来迎接、欢呼,可见定阳王在洛城颇具民心。 谢笺的视线扫过人群,亦看见了少女默默离去的背影,当看见百姓欢呼甚至有人抛花时,他森冷的面庞上又会勾起一个尽量柔和的微笑。 十万铁骑被安置在了军营内,谢笺第一时间去抚慰了伤亡的士兵,并让杜长秋安排好烈士家属。 子书岁站在主帅营帐外,来回挪步等待着,见谢笺从远处走来,她主动小跑过去,却与谢笺离了些距离,她嘴角弯起—— “义父。” 她的声音中透着欢喜与依赖,就如普通人家的姑娘对父亲既敬畏又亲近。 “嗯,”谢笺的神色在看见她素白的脸蛋时,变得柔和,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如同安慰般,“做得很好。” 第185章 同为俘虏,凭什么萧必安待遇这么好? 子书岁的笑容弧度加深一分,随谢笺一同进了营帐,杜长秋也紧随其后。 杜长秋也没想到这次会让谢笺亲自来,敬重中又有些自责,“此番,是属下失职,没有提早预料到如今局面。” 谢笺不置可否,“那两名俘虏在何处。” “陆赢之子陆玮,绑在军营中,”杜长秋回答道,期间瞟了子书岁一眼,犹豫道,“另一人乃萧氏之子,此人是燕帝眼前红人,他……” 杜长秋只知萧必安被子书岁带走,却不知具体在哪儿,故而道:“被少将军带走了。” 谢笺听闻萧氏,便有了几分猜测,他探究的目光朝少女望去,“长秋,你先下去。” “是。”杜长秋火速离开。 营帐内,便只剩下多月未见的父女两人。 子书岁抿了抿唇,相比大半夜都得吹冷风的陆玮,萧必安的待遇似乎太好了些,好到让子书岁有些心虚,不敢对上谢笺的眼睛。 谢笺征战数年,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子书岁但凡有点心事都难以瞒过谢笺的眼睛。 迎上他威压的目光,子书岁低下头,懦懦道:“义父,是因为他受了重伤,我才,才会让他好好休息。” 谢笺移开神色,他落座在主帅之位上,大手拂过眼前桌上这张地图,漫不经心地开口—— “他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闻此问,子书岁虽摸不着头脑,但斟酌再三后,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善心,为人多疑,但极其聪慧。” 谢笺目光淡然,“若与谢厌相比呢。” 子书岁闻言,秀眉蹙了蹙,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两人相比,“他们本是不一样的人。” 谢厌虽不及萧必安狠辣聪颖,但武功上有绝对天赋,且面冷心热。 “去年你去燕京前,我以为你至多一个月便会回来,却不想到了如今,你还深陷其中。” 谢笺不再说上一个话题,他不容置喙地说道, “明日,跟我回定阳。” 此刻的谢笺仿佛不是主帅,而是一个严厉的父亲。 “我不,”子书岁下意识便反驳,她极少反驳谢笺,可这次却反驳地很自然,“我该做的事还没做完,我还要去燕京。” 谢笺忽地沉默了。 在这静谧的营帐内,起初子书岁透着执拗的眸子默默垂下,语气软了几分,“我不会出事的,义父不必担忧。” 谢笺放在地图上的手指移向燕京的位置,“你想报仇,明明有很多方式。” “阿岁,如今你想的真的只是报仇吗?” 他话音顿了顿,又说出另一种可能,“还是,单纯想策反萧必安站在你这边。” “义父,不是你想的——”子书岁未经思考便要反驳,却被谢笺抬手打断。 “不必说与我听,你可知我给你和谢厌的玉佩,为何是一人一半?”谢笺眼底的柔和,唯独给了子书岁。 这样的神色,从未给过谢厌。 也正因如此,谢厌从前才会如此厌恶她。 子书岁抿了抿唇,“因为,义父待我如同亲生,对我和谢厌一视同仁。” 谢笺摇头,或许自己都觉得好笑,嘴角染起笑意,“罢了,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谢笺恍然发觉,眼前的少女不再是多年前的女孩,而谢厌也不再是只会意气用事的傻儿子。 谢笺确实待子书岁如亲女,因为他看见她,便会想到自己曾经懵懂又炽热的自己,没能与咸阳公主结为夫妻,是他此生之憾,故而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与子书岁凑成一对。 给这对阴阳佩,原是此意。 可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人想到这层意思,只单纯将玉佩当做号令下属的信物使用。 即便到了此刻,谢笺怀疑子书岁对别人产生了情愫不自知,可她已然对谢厌没有男女之情。 谢笺在这刹那间,好像释怀了。 他的遗憾,无人能弥补,他也左右不了子女的人生,更不想左右。 谢笺抬头,看着子书岁目露迷茫,他感慨地叹道:“你去将萧必安带来。” 提起萧必安,子书岁又想起今夜萧必安也说过想见谢笺来着,她原以为谢笺不会来,所以没有答应,却不想谢笺也有此意。 “义父,他愿意投靠您。”她如实道。 投靠二字,没有让谢笺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萧氏投靠或不投靠。 也或许,是不信任萧必安的话。 此刻已过四更天,天还未亮。 子书岁正欲走出营帐去私宅将萧必安带来,人还未走出,便见杜长秋的声音自帐外响起,“王爷。” “进来。”谢笺粗声道。 杜长秋走进,又看了子书岁一眼,然后才斟酌道:“营外,萧必安求见。” 得,子书岁也不用去请了。 不过子书岁也明白了,为何方才杜长秋要看她一眼了,原是关于萧必安的事。 谢笺意味深长地瞧了子书岁一眼,才对杜长秋道:“让他进来。” 待杜长秋转身又出去后,子书岁也不知该不该留在里头,便听谢笺若有所思道—— “阿岁,这便是你对待俘虏的方式?” 竟完全给予了人身自由,甚至全城都任他随意走动。 “他不会跑的。”子书岁认真地回答,也很笃定。 萧必安若是会跑,她今日就抓不着他。 “你倒是信任他。”谢笺没好气道。 谢笺的语气,让子书岁莫名升起几分心虚,可她真的只是觉得萧必安不会跑,所以才没干涉他的自由呀! 再说,他受了重伤,若是把他像陆玮那样绑起来,能不能活过明天还不好说呢。 况且,谁知道萧必安会大半夜的跑来?恐怕是和城内百姓一样,听见了定阳军入城的浩大声势。 子书岁心里想法一大堆,却一句都没说出口,迎着谢笺那严厉的模样,她不敢反驳。 没多久,营帐外便响起了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是杜长秋,一个是前来求见的萧必安。 “王爷,人已带到。” 杜长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回,杜长秋没再进营帐内,唯有萧必安一人进了来。 一袭黑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黑色的布料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既显贵气又不失沉稳。 萧必安喜欢穿黑衣,这是子书岁一直知道的。 只是今夜的萧必安,却很难不叫子书岁多瞧两眼,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脱去了平日那阴沉的模样,让子书岁感觉有些突兀。 最要紧的是,他这套衣裳崭新又精致,根本不是他白日穿在战袍内的里衣,也不知这大晚上的,他去哪儿弄了这套衣裳来。 萧必安白日穿的那套战甲和衣裳上都染上了血迹,毕竟他受了重伤,可眼下,他面上没有丝毫虚弱之色。 这哪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也不知是在强撑,还是他身子骨太过硬朗。 第186章 怎就不能选择和子书岁站在一起? 经过子书岁身侧时,萧必安看了她一眼,但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投向上首的中年男子。 其实萧必安曾经也是见过谢笺的,只是那会儿,不及现在这样重视。 犹记得,还是在谢笺造反之前,那会儿萧必安也只有十岁出头,在一些必要的场合远远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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