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是因为她回顾往昔,并未对国土山水而留下印象,除了征战便是复仇,她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回忆。 倘若年幼时家中没有遭逢变故,她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 子书岁想出去看看大好山河,她想着复仇想了九年,而接下来的九年,她想自由自在,为自己活九年。 此时,谢厌听她拒绝,虽不意外,却仍是执着地看着她,“因为萧必安?” “不,”子书岁摇头,眸光认真,“是为了我自己。” 谢厌无言,顾自捏紧了手心,他牵起一抹似无所谓的笑,仿佛很是洒脱,“好。” 她既做出了选择,他也不会再做纠缠。 只是他洒脱的笑容下,究竟有几分心酸和怅然,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子书岁凝视着他,语气坚定,“眼下谢氏虽已拿下江山,但我们仍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谢厌不解地看着眼前少女,此刻又听她笑了笑,声音很轻却又认真无比—— “海晏河清,天下一统。” 听闻,谢厌恍然大悟,面上也染起更深的笑容。 子书岁后退两步,做了一个臣子之礼,“天下易主,或有动乱,陛下还需勤勉努力,这山海,我先替你去瞧瞧。” 语罢,她快意地转身,踏出御书房。 谢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憧憬着太平盛世的到来。 他忽地心生羡慕,倘若可以,他也想周游天下,快意潇洒。 …… 冷宫内。 燕废帝独自在一间狭小潮湿的房内呆着,他想寻死,却没有勇气,他想干脆将自己饿死,可每每饿到最后,又忍不住动嘴。 此刻望着地上摆着的一盘青菜和一盘肉包,良久都未动。 门外。 子书岁看着小太监将破旧的木门打开,她只身进入房间内。 “吱嘎”一声,燕废帝只是轻微地抬了一眼,见到是子书岁,才突然振奋起来,“你,你来做什么?” 燕废帝虽已褪去龙袍,但仍是穿着体面,并未遭受什么屈辱对待。 子书岁见他如此,突然有些后悔来看他了。 反正,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眼下也没什么想从他嘴里了解的了。 子书岁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欲走,却听身后燕废帝突然高声道—— “士可杀不可辱!要杀就杀,何必将朕关在这儿折磨!” 他似饱受虐待一般,颇有胆色与威严地吼道。 可在子书岁眼中,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子书岁转头,只见燕废帝神色微闪,她不屑地冷笑出声,“折磨?” 子书岁低头,眼神在那盘肉包子上扫过,“对你来说,这就是折磨了?” 有肉,有菜。 子书岁觉得,这完全算是以礼相待了。 “我母亲含冤入狱时,还没有这样的吃食,我阿姐死前,也没吃上一口肉,我沦为人贩奴仆时,你知道我要卑躬屈膝多少天,才能换来一个肉馅的包子吗?” 子书岁越说越觉得可笑,见燕废帝无言以对,她干脆走过去将那盘肉包子端起,拿走,“不想吃,以后都别吃了。” 燕废帝沉默半晌,忽道:“你以为,朕没有过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吗?” 燕废帝思绪飘远,不知为何,产生了倾诉的想法,“年幼时,朕与生母就是居住冷宫,那会儿,朕也是食不果腹。” “朕一直感念阿姊的情义,若没有阿姊,朕或许永远爬不出冷宫的深渊。” “你是不是觉得朕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第212章 公主小心脚下,别弄脏了裙角呀。 他抬头问道。 子书岁淡漠地凝视着他,唇瓣轻启,“这难道还有异议吗?” “不,朕对阿姊是有真心的,若非是感念那段姐弟之情,朕怎会留你在京?怎会封你为公主?”燕废帝凄苦地闭了闭眼。 这两个月身处冷宫,燕废帝时常忆起曾经,也正因那些不曾忘却的回忆,才让他愈发痛苦。 他苦笑着对她道:“永安,人是会变的,坐上那个位子,不得不无情……” 子书岁云淡风轻地扯了扯唇角,“不是坐上那个位子就会变得无情,而是你本就无情,只是没上位前,不敢翻脸罢了。” 燕废帝笑她天真,笑她不懂。 他突然面部狰狞,发疯般地指着她—— “你如今仗着自己是辅国公主,拥有诸多特权,那是因为谢厌才刚登基,他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等他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们的关系迟早会在皇权利益中破碎,将来,你未必就不会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燕废帝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他对她有愧,但亦有恨。 这一席话,又像忠告,又像是一种诅咒。 子书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帝王无情,是悲悯众生,将万物都放心上,但却不能有失偏颇。” “帝王无情,是放弃一己私欲,不能只信重一人,更不能因情感而包庇,凡事以大局为重,己为轻,民为众,失小爱,为大爱。” “此无情,是为了天下众生,而非是你为一己之私的理由。” “说到底,你根本不懂何为帝王之道。” 子书岁突然将肉包子重新放下,放在燕废帝的面前。 她突然改变主意了,觉得燕废帝好像真的没有活着的必要,还是吃完这顿,送他上路吧。 一刻钟后,子书岁走出冷宫。 而燕废帝,也于半个时辰后,毒发吐血而亡。 宫人将这个曾经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用一卷草席铺着扔去了乱葬岗。 这,就是燕废帝最终的结局。 掖庭内。 女人面容憔悴,身穿素色陈旧的宫装,正跪在坚硬的石板路上,纤细的手指紧握着夜壶的把手。 她的长发散乱在肩,失去了往日的华丽与光泽,只还夹杂着几根银白了的发丝,眼眸中,昔日的傲气与妩媚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在诉说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突然身后被人猛然踹了一脚,夜壶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挥洒出来。 “做点事这么磨磨蹭蹭,还真当自己是贵妃娘娘啊!”掖庭管事恶狠狠道。 沈令薇被那一脚踹的不轻,身体倾倒在地,差点脸面碰地,身下是那腥臭的液体。 恶心得差点要将隔夜饭都呕出来,她的嘴唇紧闭,强忍着悲痛与屈辱,虚弱地从地上爬起。 子书岁走进掖庭时,正好瞧见这富有冲击性的画面。 沈令薇抬眸,与子书岁的目光对上,她率先低头。 掖庭管事转头,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公主殿下,您怎么来啦?你若有事交代,直接让人跑一趟即可,掖庭这脏污之地,岂不弄脏了您的裙角?” 掖庭管事一句句讨好谄媚的话从嘴里出来,跟不需要思考似的,子书岁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沈令薇身上。 见沈令薇从地上爬起,又开始劳作,那瘦弱的身形,在风中摇曳,倒真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儿,故作坚强,惹人怜惜。 掖庭管事见子书岁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头,心下了然。 虽然子书岁没有交代掖庭刁难沈令薇,但掖庭管事这段日子听说了不少关于沈家和辅国公主之间的过节,于是自发性地就刁难起沈令薇来了。 何况在掖庭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掖庭管事自己也挺闲,每日正好需要找点乐子。 “公主殿下,那贱人日日偷懒耍滑,专会装柔弱,您别看她这一副可怜样子,实际活是真没干多少,嫌这儿脏嫌那儿臭的,真是欠打得很!可惜这掖庭没男人,无人怜惜她呐!” 掖庭管事仿佛很气愤一般,吐槽地说道,说着话时,眼睛还往子书岁脸上瞟,见她神色平淡才敢继续说。 一番话下来,甚至没提到子书岁与沈令薇的过节,只表达了自己对沈令薇的不满之情。 但该表达的,又都表达到位了。 子书岁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掖庭管事,只交代道:“别让她死了。” 就让沈令薇这么活着,对她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掖庭管事笑得褶子都深了,赶忙接下银子,保证道:“殿下放心,她是罪人,奴婢们都时时刻刻盯着她呢,绝不叫她轻易地寻死,她这样的人,小鬼都不收她。” 子书岁点点头,安心地离开。 “公主小心脚下,别弄脏了裙角呀。” 管事弯着腰,谄媚地提醒到,待子书岁一走,她又换了副嘴脸去对待沈令薇。 “渍渍,一个爹生的,人家就是天生的龙凤,谁让人家娘亲就是皇室贵胄,你啊,就是那走地鸡,一朝飞上枝头也就是个金鸡。” 管事的嘴巴很毒,毒到了沈令薇的心坎里。 沈令薇这一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拿她和沈永宁、沈永安姊妹做比较。 九年前,她赢了沈永宁,让沈永宁受官差凌辱,让沈永宁输的一败涂地。 九年后,她输给了沈永安,轮到她被叛军凌辱,又被发配掖庭。 沈令薇一直想爬到这对姊妹之上,想要感受权力的滋味,为此不惜放弃世家公子,也要委身老皇帝。 可她费劲心思,到头来,却仍是轻而易举就被打落下来。 难道这就是命吗? 凭什么她的命,生来就该卑贱! 手上沾染的尿液腥臭刺鼻,却还是不愿接受这命运和现实。 * 废太后·嵇氏居所。 近几日,废太后神情恍惚,她总是记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忘。 只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她又总是想起儿时,与邻家哥哥郑苍决一同长大。 她早已与他约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岂料在他提亲之前,她就被家族送入了那道繁华沉重的宫门内。 那年,她豆蔻年华,与族姐一起迈入了这里。 族姐嵇明珠是嵇氏长房嫡女,被家族觊觎厚望。 她是嵇氏旁系族女,明明也是名门嫡出,可与嵇明珠相比,她永远都只是陪衬。 自从进了宫,好像再无人记得她的名字,只当她是小嵇氏。 先帝是谁?在她眼中,那不是夫君,只是高高在上、从不曾对她假以辞色的帝王。 后来进了冷宫,嵇家也无人为她出头,她是个棋子,还是一枚弃子。 不过,嵇明珠贵为妃位又如何,照样没有子嗣,不得圣宠。 皇帝的眼中,只有皇后。 旁的女人,他根本看不入眼。 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不过是巩固前朝的工具。 这世上,连她的父母兄弟也只将她当工具,唯有郑苍决,会真正地将她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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