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想着。 抬眸时,却见少女已经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在蜡烛前轻轻启唇—— “愿表哥早日觅得良缘,不要让舅父舅母操心。” 第38章 表哥,可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还有,”她顿了顿,“活到一百岁。” 她许了两个愿望。 第二个愿望,有些歧义,因为她并没有说让谁活到一百岁。 听者,会将两个愿望结合在一起。 萧必安必然会认为,她许愿他能活到一百岁。 而实际,在停顿的那须臾之间,子书岁在心中默默念了“我要”两字。 第二个愿望是:我要活到一百岁。 虽然子书岁不信神佛庇佑,可她仍然不愿,许下让萧必安长命百岁的愿望。 这些,萧必安自然不可能知道。 烛光下的少女如一朵圣洁的白莲,她闭着眼,认真又虔诚的模样,落入萧必安的眼中。 听着她的嗓音中饱含的期盼,许下了两个关于他的愿望,他竟生出似酸涩般异样的情绪。 仿佛是因这片刻的岁月静好而动容,一股暖流在心头涌动。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闪过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情。 但当少女睁开眼的一刹那,他的所有情绪又被压下心底。 看着她纯洁清澈的双眸,萧必安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清悟大师说的话,你不是都听见了么,我此生不会有良缘。” 话说出口时,才发现,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低哑。 就像石粒磨过沙土。 子书岁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的信,不好的不信,这是戚岁大师说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萧必安眼中泛过笑意,“你自己呢,可有什么愿望。” 子书岁眼眸一转,“嫁进高门大户,嗯……未来夫君得是个好人。” 仍旧是这件事。 萧必安眼中笑意消失,垂着眸问道: “表妹觉得,如何算是个好人?” 高门大户里,哪有简单的人呢?如何算是好人?如何算是坏人? 子书岁单手托着下巴,佯装思考,而后视线在萧必安的身上打转,轻快地回答,“像表哥这样的好人。” 萧必安呼吸一滞,他眉头紧拧,为她的言语感到好笑。 她竟觉得,他是个好人? “为何觉得,我是好人?” 他的声音似夹杂着冬日寒意,与外头的冷风一道吹在子书岁的耳边,不负有任何情绪。 子书岁看着即将坨了的面,听着他的话,失去了食欲。 她似认真又带着试探地看着他,“表哥可做过什么亏心事?” 话音落下,萧必安望着她的眸子,生出点点寒意。 烛光被风吹动,在空气中缥缈,两人相望,影子也逐渐变形。 萧必安的耳畔,却反复飘过她那句话—— 表哥,可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 与此同时。 京城的永安酒楼内。 谢厌一脸阴霾地坐在雅间内,望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风如心,他冷声道:“你当真不知她为何要勾引萧必安?我那日分明听见,你还在替她出谋划策!” 风如心还真不知道子书岁的具体计划,她苦着脸,只觉得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属下当真不知啊。”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谢厌阴沉地看着她,一副“你今日不说出些什么,我是不会走的”的表情。 风如心叹了叹,面上划过几分惆怅,“这些年,世子你当真从未调查过,少主的来历吗?” 谢厌眉头一蹙,“还需要调查?我猜都能猜到些。” 风如心见他真的没有调查过,心中有些感慨。 分明嘴上说得那样讨厌人家,背地里连调查都没调查过,可真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她九岁那年,突逢变故的皇室贵族,不就只有咸阳长公主吗?”谢厌反问。 谢厌确实不需要调查,当年见子书岁的第一面,她满身是血被谢笺抱在怀里。 后来子书岁醒后,她对谢厌说过,不会改“谢安岁”这个名字。 再后来,她当着他的面,碰了他练武场的剑,他很生气,他甚至觉得,她不仅要抢自己的父亲,还觊觎他的武器。 他从她手中夺过剑,然后狠狠地警告她,不许去练武场。 当时年仅九岁的女孩,却冷静又从容地告诉他,她想要学剑,想要练武。 谢厌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不自量力,将练武学剑这件事想得太过容易。 他甚至想过,她就说想通过练武来讨得谢笺的欢心,让谢笺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因为谢氏世代出名将,谢笺很重视武学。 这也是为何,谢厌在雪中练武,想给谢笺看自己新学的剑法的原因。 被他嘲讽后的女孩,却沉着嗓子,说道—— “我不想抢你父亲,我只是想变强,有朝一日我能手刃生父。” 真是可笑,谢厌当时想,这世上竟有人能将弑父作为目标。 还没笑出声,他又听她低声又悲戚地道, “他是个畜牲。” “谢厌,我想学剑,请不要和我作对。” 他承认,他小看了她的决心。 而他,没再管,也无权干涉她的决定。 自那天后,四季中的每一天清晨,他都能看见她在练武场内苦练基本功,虽然离他远远的,可那抹小身影却格外坚定。 原以为她坚持不了几天,却没不想到,她不曾缺席一日。 第39章 可他习惯了她的存在(真相) 他甚至习惯把她当成练武场的背景摆设了。 后来,他去了军营里,立了不小的战功,很是威风。 那天,却在军营里又看见了被风如心领去军营的子书岁,他很生气。 他气的,是凭什么他天赋异禀,练武十余年,才能被父亲放入军中,而子书岁毫无天赋,习武不过四年就能被父亲带入军中历练。 他气他的努力,从不被父亲认可。 那天,他将脾气发在了她的身上,一次又一次打落她的剑,试图以此告诉她:你不如我。 不要自不量力,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那夜,他却因自己的行为而辗转反侧。 因为他大概知道,她只是想报仇,她没有错。 只要她没有非分之想,他想,他们是能和平共处的。 毕竟上千个日夜里,即便他不想与她说话,可他却好像习惯了她的存在,不论是在练武场,还是在军营里,又或是王府的餐桌上…… 至于她的身份,他并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她的仇人有多强大。 只要她一日是定阳王府的人,他就一日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中,哪怕她身陷敌营,他也能安然无恙将她带回来。 她说过的,他们是盟友。 他也希望如此。 …… “世子猜得没错,”风如心点头,“当年王爷救的小女孩,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可即便如此,她的求生意识却格外强烈,也正是这份生的渴望,才让她支撑到遇见王爷。” “八年前,燕国咸阳长公主通敌案闹得人尽皆知,长公主伏法后,两位郡主被贬为庶人,流放西北。” “而驸马,也就是两位郡主的生父,因检举有功,被皇帝提拔晋封为侯,昔日的长公主府改头换面,成了荣信侯府。” “荣信侯迎娶周氏,周氏的两个女儿竟与两位郡主年纪相仿,外人虽不说,可都明白,周氏本就是荣信侯瞒着长公主养的外室。” “周氏的大女儿沈令薇,凭借着经商之才和柔弱的外表,出众的样貌,引得无数权贵折腰,最终却嫁给了与父亲年岁相近的皇帝。” “也因为沈令薇的缘故,这些年荣信侯府蒸蒸日上,京中无人提及荣信侯府的过往,老人不谈,孩童不知,现在京中的年轻人都无人知道,那荣信侯府曾是长公主府,那荣信侯,曾是靠着长公主上位的驸马。” 风如心说着这些,谢厌都已猜到。 早在子书岁说,她爹是个畜牲时,在联想她流放和她的年岁时,他便有数了。 谢厌皱眉,“这与她……向萧必安投怀送抱有何关系?” “世子,属下不知少主的目的,但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或许能让世子更加了解少主的过去。”风如心道。 “王爷与咸阳长公主确实相识,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可先帝忌惮谢氏,自然不可能让谢氏尚公主,长公主与驸马婚后琴瑟和鸣,先后诞下两个女儿。” “王爷与咸阳长公主早就没了往来,但仍是送了长命锁恭贺。” “再后来,王爷谋反,咸阳长公主和王爷更加不可能有任何往来,那所谓的通敌案,便是有人伪造了长公主联络王爷的信件,实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那天,属下与王爷回定阳的途中,遇见了少主,她穿着囚服,脖颈间佩戴着王爷所赠的长命锁,这才是王爷救下她的原因。” 谢厌听到这里,满脑子都是咸阳长公主和他爹青梅竹马,感觉脑子要炸了。 难怪,难怪!难怪谢笺要把子书岁当成亲女儿,比他这个儿子还亲! 原来如此。 谢厌嘴角不禁露出冷笑,耳边,风如心的声音还在继续。 风如心叹惋一声,“那样一个小女孩,重伤之下,竟能独自骑着马,甩掉追兵,从西北跑入定阳边界……” 闻言,谢厌嘴边的弧度收敛了些,他脑海中似是呈现出了画面,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那件属于他父亲的狐裘之下,她穿的是囚服。 “她的姐姐呢?”谢厌还从没有问过。 他只默认为,那位大郡主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王爷带着少主回府救治,命属下去西北寻找大郡主的踪迹,”风如心眼中闪过不忍,“到了西北,属下遇见了与两位郡主同一批的流放犯。” “可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说两位郡主曾有恩于我,我想报恩才找来。 “离去前,一位老者私下与我透露了他所知道的真相,原来从流放开始,那些官差便有意为难姐妹俩。” “小郡主在牢狱中受了重刑,身体孱弱,走不动道,那官差便拿鞭子抽人,大郡主背着她走了好一段路,也挨了不少打。” “待小郡主身子好些,能跟上路了,那些人便开始不给饭吃,各种理由打翻她们的饭碗。” 谢厌眉头越皱越紧,拳头也越捏越紧,“子书岁不是很能说吗?为何她不反击?” “反击?”风如心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世子可知,最后她们姐妹为何有饭吃吗?” “为何?”谢厌下意识地问道,他似乎预料到不对劲,心中竟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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