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看燕京的雪,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八年前,她在漆黑的牢狱内,唯一的曙光便是那道小窗,那时甚至还没到十一月,就像是上苍见证了她的冤屈,赐予她一场大雪。 雪花顺着小窗,零零散散地飘落进来,落在她的溃烂的伤口上,让她难得地有了除了痛,之外的感觉。 定阳居北,一到冬日雪也是少不了,可即便雪再厚,子书岁也觉得定阳比燕京暖和些。 而平亭在燕京以南,平亭少有降雪。 思及此,子书岁朝着厨房的方向,惊讶出声,“表哥!下雪了!” 言语中满是兴奋,她收回接雪花的手,掌心内看不出雪,却被雪淋得一片湿润。 她跑进厨房,看见了那抹高大的身影。 他真的在洗碗。 他竟然真的会洗碗。 子书岁愣了一瞬,然后慢步到他身后,一副很宝贝的模样伸出手,在他面前—— “表哥,你看这是什么?” 手上空空如也,萧必安瞥了一眼,目光便移到她的脸上,见她满脸欢喜,他生硬道:“山中气候低,莫要贪玩,会着凉。” 子书岁心中冷哼,他还知道她会着凉?白日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他不都冷眼旁观着呢。 虽心里觉得好笑,可子书岁的面上却仍是一副单纯的样子,她瞧着自己的掌心,嘀咕一声,“凉吗?” 而后她的眼神瞥向了正在低头洗碗的男人。 萧必安穿着一袭黑色锦衣,他的狐裘脱在了屋内,此时脖颈都露在外。 她有心使坏,立即伸手将掌心对准他的脖颈,贴了上去。 触碰的那瞬间,冰凉的掌心逐渐变得温热,他的体温缓缓地传向了她的手里。 子书岁比他矮一头,就这样抬着头,冰着他。 萧必安身子微僵,完全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也没有想到她胆大到这个地步。 许是今日他过于好说话,才纵容地她这样放肆。 萧必安手上洗碗的动作停了,低头看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厨房内悬挂的油灯。 子书岁只看见他面容上的阴影,和他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她嘴巴一扁, “表哥,你生气了吗?” “我错了。” 嘴上道着歉,手却还是贴着他。 萧必安沉沉道:“很凉。” “哦。”子书岁这才怏怏不乐地收回手,她的视线落在萧必安手下的碗筷上。 “表哥,碗洗得好干净。” 拍马屁似的一句话,没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索性她收回了手,萧必安也没同她计较,顾自又清洗起碗来。 子书岁看着他的动作,又道:“表哥经常洗碗吗?” 没有回应。 只有哗哗的水声。 “表哥,要帮忙吗?” 他不说话。 “表哥,明日我们吃什么?” 他娴熟的洗碗动作已经步入最后一个环节。 “表哥,明天你会做饭的吧?” “今晚会不会很冷,棉被是新的吗?” “表哥,我想玩雪。” …… 在她一声声的表哥下,萧必安将手洗干净。 而后他快步走了出去,子书岁一瘸一拐地跟上他。 但她没有进屋,而是在小院内,踩着那层薄薄的雪。 子书岁发现她的行为并没有吸引来萧必安的围观,于是打了个寒颤便走回了堂屋。 彼时,萧必安已经在偏房内铺床。 不知何时,子书岁又走到他的身后,幽幽道:“表哥,你会的好多呀。” 萧必安将被子铺好,冷着脸道:“今晚你睡这,半夜不许跑出去。” 子书岁乖巧地点点头,“那表哥睡哪里?” “隔壁。”他说完,转身离开。 隔壁是他的主屋。 夜深人静时,子书岁躺在床榻上,这床大概是许久没有睡过人,也没有修葺过,转身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正当她即将入睡时,床榻突然下坠—— “嘭!” 塌了。 第42章 萧必安的童年秘密 子书岁处变不惊地爬起来,沉默了瞬。 倘若此时去找萧必安,他会怎么做呢?他会修床吗?不过她能肯定的,是两人又能独处一会儿。 可她今日有些累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一个动作,看似无辜单纯,可却都是她在脑海中上演过一遍,觉得能够吸引他而做出的举动。 今晚还是认真休息一会儿吧。 随即,子书岁放弃了去找萧必安的念头,拎着被子去了堂屋。 堂屋的炭火还没熄灭,留了最后一点余炭,她又取了些炭火来,将火烧的旺了,再将窗子开了条缝。 最后就在地面边打了个地铺,地板虽硬,但她很快就睡着了。 天边泛起微光,小院子内厚雪铺了一地,完美得连一点人行痕迹都没有。 因为后半夜炭火熄了,窗边灌入冷风,硬生生将子书岁给冻醒了。 她轻咳两声,发现自己嗓子不疼,头也不晕,才放下心来。 她干脆起了床,走出屋去,准备开工。 清晨。 萧必安从床榻上起来,刚将衣物穿上,便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抬步走到门边,脚步突然顿住,朝脚下望去,发现一地的水渍。 水渍流得很长,源头是从屋外来的,水渍从木门下的门缝处流进来。 不知发生何事的萧必安忍不住皱起眉,他快步走到门边。 门一打开,当他看清门外的东西,踩在水渍上的脚迟迟没有挪开,他怔愣地看着门外这个东西。 屋檐下,主屋门外,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雪人正伫立在萧必安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雪人的脸上有个大大的笑脸,两根胡萝卜插在里面充当眼睛,鼻子是一个竖着的胡萝卜,嘴唇是被切成弯丝状的胡萝卜…… 脚下的水,是因为雪水化了,沿着地缝流进了房内。 也不知,这雪人在这杵了多久,是何时堆起来的。 萧必安在院内扫视一圈,看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少女穿着已经晾干的雪白大氅,正在堆第二个雪人。 此时,子书岁正好转身,看见了他,朝他跑了过去,“表哥!” 她的手上还捏着一个小雪球,两只手被冻得通红,跑的时候也没将雪球给扔掉。 不过跑了几步,她的身子就有些不稳,一脚踩到融化的冰雪上,在萧必安的注视下,往一侧滑倒。 与此同时,萧必安瞳孔一缩,皱着眉,往雪人的一侧跨出房内。 子书岁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手中的雪球不慎掉落,摔烂在雪中。 “呀。”她似懊恼地低呼一声。 几瞬间,萧必安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弯腰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少女刚刚站稳,萧必安见她双手通红,鼻子和脸颊都被冻得通红,他的声音也覆上几分严厉—— “不是同你说,不许乱跑吗?” 子书岁仰头,不解道:“我没有跑,就在院子里。” 萧必安指了指自己屋外的那个雪人,沉声问,“什么意思?” “昨日是表哥生辰,我还没有给表哥准备礼物,那个雪人就当是给表哥的生辰礼物啦!” 少女声音欢快,仿佛是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 而后,她又饱含期待地询问,“表哥喜欢吗?” 萧必安见她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可他却说不出喜欢两字来,“水流了一地。” 闻言,子书岁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失望中带着几分尴尬,“对不起,我没想到。” 待萧必安转身进了堂屋,便看到那被褥摊在地上。 不等子书岁解释,他又去了那件偏房,一看里面的床榻都散了架,他再次陷入无语中。 身后的人儿支支吾吾,“我很轻,不是我的原因。” 萧必安当然知道不是她的原因,就她的小身板若能让床榻坍塌,那都算她本事。 他沉着脸,看向她,“昨夜为何不找我说?” 子书岁低着头,眸光却时不时地往上瞟他的脸色,“表哥睡了,我怕你嫌我烦。” 萧必安:…… 他脸色愈发阴沉,想着她昨天白日泡了冷水,晚上又吹了一夜的风,他潜意识便觉得她要不行了。 这么瘦弱、跑几步都要急喘气的人,跟在他身后一天,就跟历劫似的。 “过来。”他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子书岁听话地朝他走进一步。 下一瞬,额上便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掌。 他的体温,比她高很多。 大概是理解了他的用意,子书岁抬起脑袋,嘴角露出浅浅笑意,“我没发热,也没感冒,表哥别担心我。” “没有担心你,”萧必安下意识地反驳,见面前人儿神色未改,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他,他轻叹一声,“早膳想吃什么?” 子书岁:“我不挑嘴。” “你确定?”萧必安淡淡地重复一便。 仿佛她只要说了确定,就一定能烧出她不爱吃的菜出来。 子书岁犹豫了会儿,咽了咽口水,声音轻轻的,“想吃肉,有吗?” 萧必安点头,走出了屋。 子书岁心生疑惑,真有肉吗?她昨日怎没找到? 难不成几块肉还叫他藏起来了? 她跟着走出了屋外,正惊疑着,就见萧必安不知从哪儿找出了弓箭,只身出了院子。 走之前,还将院门给锁上了。 子书岁:…… 不知为何,蓦然有种被父母独自留在家中的孩子既视感。 趁着萧必安不在,子书岁心思一动,朝着萧必安的那间卧房走去。 他既然每年都会来此,说不准,这里会发现些他的什么秘密。 子书岁跨过那一滩水渍,朴素干净的卧房落入眼帘。 其中一个柜子上,猎具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弓箭、猎刀、还有各种精巧的狩猎工具。 子书岁想起远侍卫说过的话,这里曾是萧必安生母故居,难不成他的生母喜欢打猎? 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的传承,所以萧必安没有准备任何肉类食材?他每年来此都要自己外出打猎? 若子书岁猜想没错,那他可真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而后,她走近,将柜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更是她意料之外。 这一个柜子里,却摆满了孩子玩的拨浪鼓和小玩具。这些小物件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童趣。 看着痕迹,这些玩具都有些年数了。 难道是萧必安幼年时期的玩物? 想不到,他幼年还有童真。 子书岁蹲下身,将那拨浪鼓拿起来转了两圈,听了两声,发现里面没有暗藏什么玄机,才将那拨浪鼓又放下。 一个小玩具掉落在地,将原本押着的一个琉璃瓶露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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