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愣住了,这,这是清明司? 对朝廷来说,清明司只是小衙门,可对寻常人来说,这地方却充满了神秘诡谲的色彩,多少奇案悬案到了他们手里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当然最让人忌惮的还是前阵子满城搜捕刺客的事,那被抓的人明明看着就是个寻常百姓,却被当众乱刀砍死,就算事后真的从对方身上找到了文身,证明清明司没有杀错人,可还是看得人胆战心惊。 门房也曾目睹过一次,只那一次他就吓得尿湿了裤子,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没想到,今天这帮杀神竟然真的冲着他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把自己刚才那嚣张的话收回去,却只发出了一个古怪的单音节。 那清明司都尉却也没再理他,侧身后退一步,将人群最后面的年轻人露了出来。 对方坐在王府的石狮子上,看着比所有人都年轻,却穿着一身红色武将官服,身上的穷奇比之旁人也更凶悍凌厉,可他却丝毫没有被衣裳压住气势,神情从容不迫,黑夜里一双淡漠无情的眼睛,只是轻飘飘瞥了一眼,就看得门房寒毛直竖,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清明司查案,请三小王爷跟我们走一趟。” 门房浑身一抖,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句话,慌慌张张起身去传话了。 先前开口的都尉看了眼门房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司正,打赌吗?安王府绝对不会乖乖交人。” 薛京自狮子上跳下来:“罪证确凿,由不得他不交。” 他下巴一抬,都尉立刻会意:“走了兄弟们,咱们亲自进去请。” 彼时门房刚刚敲开老安王侍妾的门,见丫头百般阻拦他传信,气得直哆嗦,最后索性叫喊起来:“王爷,清明司来人了,说要带走三公子!” 丫头一听这话也不敢再拦,不多时老安王就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脸色黑沉如墨:“你说谁?” “清,清明司。” 老安王一声冷笑:“废物,清明司算什么东西,还想抓我安王府的人?谁给他们的胆子?去,把大门关上,本王就不信他们还敢硬闯!” 话音刚落,一阵惨叫就从不远处响起,老安王听着这声音耳熟,下意识就看了过去,就瞧见一条火龙正自远处靠近,惨叫声就在火龙队伍里。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谁在府里闹这么大动静?” 他气恼地喝问了一句,却没换来该有的回应,反而是那惨叫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惨烈起来:“爹?爹救我啊!清明司说我逼死良家女,要抓我问罪!” 老安王神情大变,脸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不敢闯进来,现在就…… 他脸色变幻不定,很快又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逼死良家女?那不是荀玉书干的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他们非说荀玉书是清白的,我才是主犯,爹,救我啊!” 眼看着该说的都说了,都尉这才上前:“小王爷,别怪我们,太后亲自来捞人了,我们抓不住荀玉书,只能来找你了。” 老安王愣了,这话什么意思? 太后把荀玉书带走了?所以清明司来抓他的三子去顶罪? 他瞳孔一缩,神情瞬间狰狞起来,好你个荀氏,竟然敢这么算计我安王府! 他心里气得哆嗦,可还残存着理智,隐约觉得太后不会这么愚蠢,他上前一步拦住了人:“我不管荀玉书说了什么,安王府的人你们谁都别想带走!” 都尉丝毫都没有被吓到:“安王爷,我们照章办事,请您不要妨碍公务。” 借着火把的光,老安王看见了三子的凄惨样子,竟连衣服都没给他穿好,大咧咧地光着膀子,脚上也没鞋,这一看就是从床上拽下来的。 他气得发抖:“照章办事?你照谁的章?现在就把他喊到我面前来,我亲自问!” “是我的章,老王爷想问什么尽管问。” 沉静又冷淡的声音响起,老安王这才看见站在角落里的薛京,他一改之前在皇帝和蔡添喜面前的温和敦厚样子,满脸都是冷凝,即便和老安王这个天潢贵胄对上也没有半分畏缩,甚至气势上还隐隐压了老安王一头。 看得老安王都愣住了。 这个跟在蔡添喜身边的小阉货,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但很快他就把这茬抛到了脑后,脸色凶恶起来:“狗奴才,别以为你伺候过皇帝几年就能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随时都能要你的命!” 薛京眼睛一眯,抬脚慢慢走近。 明知道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老安王高枕无忧太久,还是被他身上沾惯了人血的气息震慑了一瞬。 “你,你要干什么?” 薛京一抬手,老安王猛地后退了一步:“你敢!” 薛京淡淡瞥他一眼:“带人回清明司。” 都尉立刻答应一声,抓着仍旧在鬼哭狼嚎的三小王爷走了。 老安王这才回神,眼见硬的不行,他连忙缓和下脸色:“薛司正,你是皇家的奴才,算起来我这儿子也是你的主子,你不能这么对他,你先留他一晚上,明天我就进宫和皇上求情,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说着就让人去拿银子。 薛京却突兀地笑了出来,笑得老安王莫名其妙又胆战心惊:“你,你笑什么?” 薛京再次逼近一步,久困于刑狱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森冷,惊得老安王再次后退了一步:“安王爷,这世上很多事,是钱摆不平的,下次欺负人之前想想后果,会报应你儿子身上。”
第205章 反目成仇了 清明司的人越走越远,老安王却被薛京那句话说得愣住了,欺负人? 他并没有往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上想,下意识以为薛京这是在为那个自尽的良家女鸣不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别说逼死人的事不是他儿子做的,就算是,这能叫错吗? 堂堂安王府,天潢贵胄,看上那个小贱人是抬举她,这是积德行善,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还敢告他们。 他匆匆去了安王妃的院子,见她睡得正香,一脚踹在了床榻上:“什么时候了还睡?快给我起来去见太后,老三被清明司抓走了,你给我去问问,荀家的事是怎么牵扯到我安王府来的!” 安王妃年纪也大了,睡梦中被这么一惊,险些背过气去,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听清楚老安王的话脸色顿时黑了。 老安王好色,已过花甲的人了后院还放着五六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年纪比他的女儿都小,也不知道他怎么下得去手,简直是个老禽兽。 而这王府的第三子也不是她生的,对方的生母只是个侍妾,出身也不算低,只是王府的侧妃都是定额的,跟了这个男人一辈子也没混上个能见光的身份。 许是这辈子过得太憋屈,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安王妃平日里懒得理事,除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她对旁人都不怎么在意,自然更不愿意深更半夜的去为旁人奔波。 “宫门都下钥了,我怎么进宫?王爷说话怎么不过过脑子?” 老安王气得倒仰:“让你去你就去,顶什么嘴?再废话我就休了你!” 安王妃嗤笑一声:“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你这个?你就是想休我,正儿答应吗?玉儿答应吗?” 老安王被噎住,他和安王妃的长子殷正如今承了安王世子的位置,大部分家业都是他打理的;长女殷如玉嫁进了窦家,虽然是个填房,却管得窦蔺服服帖帖的,连原配生的儿女都不怎么理会。 若是这兄妹两个反对,他的确不得不忌惮。 他被戳了痛脚,脸上有些挂不住,抓起茶盏就要动手,下人连忙来拦,动静很快惊动了世子夫妇,两人匆匆赶来劝阻,最后安王妃还是起身换了衣裳,顺了老安王的意进去找太后。 只是她心里还有气,不肯和老安王同乘,自己一上车就把车门堵上了。 老安王气地踹了下马车,却没时间和她计较,他也得去找殷稷,让他下旨命清明司放人。 “牵马来。” 他喊了一声,下人连忙牵了坐骑来,他接了马鞭刚要翻身上去就听有人喊道:“前面可是安王爷?” 老安王十分不耐烦:“什么人?” 对方见自己没认错人匆匆赶到跟前:“见过王爷,小的从上头来,有封信给您。” 上头?太后派来的人? 老安王眉头一竖,好啊,我还没找你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我倒要看看拿我安王府做替罪羊的事你想怎么解释! 他伸手接过信封,下人识趣地举着火把凑过来,借着跳动的火光他看清楚了纸条上面的字:玉书娇弱不堪牢狱,委屈令郎必有重谢。 短短十六个字,看得老安王睚眦欲裂,他将信纸攥成一团,狠狠砸在了地上:“贱人!荀玉书受不了牢狱之灾,本王的孩子就受得了吗?!本王肯拥护你看的是你懂事,你倒好,竟然把我们当垫脚石!” 他垂眼看着送信的内侍,眼底火光四窜,一甩鞭子狠狠抽了下去:“滚回去告诉你主子,今天的账本王记下了,以后她休想再从我安王府得到半分助力!” 那内侍被抽的一声惨叫,疼的跌倒在地,他并不知道太后让他送的信里写的是什么,自然更不知道在他被人群堵在路上的时候,那封信已经被掉了包。 此时眼见老安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连问一句都不敢,慌慌张张爬起来跑了。 等他回宫的时候,宫里正闹腾,一听皇上受伤了,还是被太后身边的秦嬷嬷行刺弄伤的,整个后宫倾巢而出,全都聚集到了乾元宫,就连先前一直被禁足的王贵人也趁着这个机会露了面。 殷稷被人群围在中间,脸色僵硬得可怕,死死抓着被烫坏的龙袍不肯松手。 蔡添喜身体还没大好,可一听殷稷受伤便坐不住了,匆匆赶过来伺候,此时见殷稷不肯去衣,很是不解:“皇上,让太医看看吧,奴才听钟统领说烫得很厉害,衣裳都被血污粘住了,得赶紧处理。” 烫得多厉害殷稷自然最清楚,可这么多女人围着,他又不是不要脸,这衣服怎么脱得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朕没什么大碍,夜深了,太后回去歇着吧。” 太后仿佛听不懂这话里撵人的意思,开口就是装傻:“皇帝伤成这样,哀家怎么放心得下?即便回去了也睡不着,倒不如就留在这里照料你。” 后妃们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古怪,除却萧宝宝这种被娇惯的不懂世情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以往,太后肯让人来问一句都算是有心了,可这次她人不但亲自来了,还一副要亲自照料人的样子,太假了些。 殷稷的脸色很明显地冷了一些,他矮了一辈,撕破脸的事就不能他来做,哪怕再不情愿他还是得维持面上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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