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宫中多保重。” 他不愿多说。 新皇当政,成王败寇,所有人都该明哲保身。 程宁明白,却又不明白。 面前这个人,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娶她,今日一见,却总是话有保留。 为什么? 卫宴书从袖中掏出一只雕刻了凤凰的金钗,递给她:“本想等你回朝给你,迟了二月,当是新年礼物。” 说完,他朝自己的亲卫招了手,推着他下高台。 城楼之上,终究只剩程宁一人。 长风翻飞,吹起她的裙摆,肆虐地卷入皮肉,刺的骨头都疼。 她下台阶时,心神不宁差点脚打滑,幸亏王喜扶了一下才站稳。 却不知,远处谢念瑶的皇后銮驾已经停在远处,注视良久。 谢念瑶目睹全程,提唇一笑:“看来这贱人对雍王余情未断啊。” 甜杏小心道:“娘娘,咱们还去德政殿找陛下吗?” “雍王刚搬出宫,他的东宫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吧,跟本宫去瞧瞧,没准有些旧物还能利用上呢。” 谢念瑶说完,眸底闪过算计。 第6章 夹带私物 程宁一路回临华宫时,没要轿撵。 王喜见她面色难看,不敢多说,只差了侍卫将程宁送回去。 回了临华宫,程宁遣退了春华,将自己关在大殿内直至天黑也未出来。 春华担忧的紧,可却不敢前去打扰。 她不知道从前程宁和雍王到了何种情分,但是知道这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先帝在位时,燕京城里人人皆知,太子卫宴书与程家阿宁青梅竹马,指日完婚。 甚至先皇后在位时,还曾给程家下过聘,程宁也是时常往来东宫。 这样的感情,下午在康宁殿前时,却只是轻飘飘的几句道别。 “娘娘,用一些晚膳吧?您身子骨本来就差,再这么折腾下去,哪里受得住?” 春华和另一个小宫女在门外敲了许久,也不见程宁松口。 殿内甚至一盏灯都没燃,黑漆漆的,浸着一股冷肃的味儿。 春华没了辄,也不敢差人去请卫宴洲。 陛下本就不愿意娘娘见雍王,若再叫他见娘娘伤怀,那说不准又要挨一顿呛。 卫宴洲走进临华宫时,看见的便是春华苦口婆心的模样。 他嘴角噙着冷笑。 王喜战战兢兢地跟在一旁,陛下下午问了程宁的动向,又对他们的见面事无巨细地追溯了一番。 隐瞒不得,王喜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 卫宴洲听完就是这副神色。 “去叫御膳房准备一桌饭菜送来,朕今日要与熹妃一起用膳。” 没人通报,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临华宫,将春华吓得够呛。 王喜匆匆下去吩咐。 卫宴洲拾级而上,到了殿门前,笑着道:“爱妃不出来迎接么?” 皇帝是笑着的,笑的在场每个侍候的宫人都心惊肉跳。 良久后,殿内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程宁没什么表情行礼:“陛下金安。” 她看上去像睡了一觉,发丝微乱,被外头的冷月照的脸有些白。 卫宴洲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被迫她仰起脸:“送别了皇兄,爱妃不愉悦么?” “愉悦。” “是么?”卫宴洲将她的下巴掐的发白:“愉悦怎么不笑呢?” 眸子里的光暗了暗,程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扯起一边的嘴角。 那笑比被人用手掐着嘴角差不了多少。 卫宴洲撒了手,点点头:“很好,就这么笑着,今夜没有朕的允许,嘴角不准撤下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将殿内的夜明珠摘了遮光罩,又点上了其余的宫灯。 临华宫刹那间亮如白昼。 配上一桌佳肴,偏殿竟然还传来了丝竹声。 煞是喜庆的氛围,宛如每一年的年宴。 程宁提着唇角给卫宴洲布菜,整个过程都极为低眉顺目。 她的指很长,是脱了盔甲,不再提刀剑的瘦白。 只是因为拿惯了刀剑,食指已经变了形,有些弯曲。 其实夹菜的时候手腕还是疼的,但她就如同不在意一般,稳得像是没有受过伤。 卫宴洲给她倒了酒,举杯要与她碰杯:“良辰美景,配美人。” 程宁于是也举起来,跟他相碰,而后一饮而尽。 她喝过酒,西北的望春红。 西北的冬天太冷,有时候夜里行军,那风刮得人骨头都疼。 一口望春红下去,暖的人身子都烧起来。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回了燕京,在如此暖冬下,她也能体味到那种冷。 程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喝酒眉头都不皱,那末笑也不改。 “没有什么要问朕的?” 程宁放下酒杯,她两眼赤忱,看向他:“问了陛下就会说实话吗?” “你想问什么?” “程家谋逆,是不是陛下上位扣的由头?” 卫宴洲突然将杯子摔在地上,他将程宁拖过来,单手箍着的脖颈:“卫宴书跟你说了什么?你们自小交情就跟朕不一般,他一个眼神你就懂他要做什么,是不是他背着王喜,又跟你说了什么话!” ‘叮哐’,金樽在地上弹起又落下。 宫人们原本便害怕,如今更是气不敢大声喘。 程宁几乎窒息,那抹笑居然还挂着,她看卫宴洲,觉得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她想要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谁都不肯给她。 卫宴书不肯。 卫宴洲也不肯。 她嘴角的笑容太刺目了,刺的卫宴洲觉得手里的人是个提线木偶。 凭什么卫宴书说什么她都相信,而自己做的她都看不见? 只是见了一面,就要将她自己关在殿里,再做出这副可怜的表情。 他将程宁甩出去:“这副被人棒打鸳鸯的表情给谁看?” 程宁摔在地上,胯骨正好膈上那金樽,一瞬间疼痛传遍四肢百骸。 连带着冷汗都簌簌落下。 而袖口,下午卫宴书送的金钗掉了出来。 卫宴洲已经听王喜说过,他蹲下身捡起钗子,一手攥过程宁的发,不分轻重地别在她发间,将她的骨头都戳痛了。 “真好看。”卫宴洲端详着她的脸,嫉妒和怒火让他失去理智:“可惜卫宴书看不到。” 程宁其实很痛,但她征战七八年,从不知道认输屈服。 神志清醒的时候,她连疼都不会喊。 正僵持着,外头传来唱和:“皇后娘娘到!” 谢念瑶刚踏进临华宫时,几乎狠狠皱起眉。 这临华宫灯火通明,还隐约有丝竹管弦的乐声。 侍候的宫人林立,排场摆的比她的凤鸾宫还要大,程宁那个贱人凭什么过这样的日子! 可走入正殿才发现,卫宴洲竟然也在。 而程宁此时正狼狈地匍匐在地,脖颈一道掐痕明显。 “陛下金安。”谢念瑶福身,嘴角闪过一抹得意。 她不知卫宴洲在,但是在了更好。 程宁勉力跪好,行了个礼:“皇后娘娘金安。” “陛下怎么瞧着像是发了脾气?”谢念瑶不理程宁,反而是搀着卫宴洲坐回原位,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 “你来干什么?” 卫宴洲拂开她的手,滔天怒气还未平息,余光盯着程宁。 谢念瑶脸上的笑容一僵,下一瞬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臣妾方才路过东宫,怕雍王有遗漏的东西,因此臣妾进去瞧了瞧,没成想撞见一些旧物。” 她将手上的香囊扔到程宁面前,突然变成厉色:“你与雍王传信,竟然夹带私密物件,恬不知耻!” 第7章 朕是什么? 那香囊漏出一角,是一张丁香色的香帕。 程宁抬手去捡,没碰着已经被卫宴洲一脚踩住。 他先俯身捡起来,绸缎的帕子迫不及待张开,上面绣着程宁最喜欢的紫鸢,底下还有个清晰的‘宁’字。 是姑娘们贴身的香帕,即便程宁是女将,她参军前也同样有闺阁消遣。 卫宴洲见她带过。 但是如今这帕子在卫宴书宫里。 晋阳的民风未开化至女子的贴身之物随便赠予别人的地步,若不是两情相悦,怎么会有她的香帕。 卫宴洲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可怕。 程宁其实对这条帕子的记忆已经模糊,那似乎是娘亲给她绣的,她又嫌麻烦不爱带,一来二去就弄丢了。 可是为何在卫宴书那里? 不存在赠予,她便是送,也不会送如此女儿家的东西。 “熹妃脸都白了呢,”谢念瑶哼笑:“是不是太意外了?还是在盘算着怎么说谎骗过陛下?” “没有,这帕子,不是我与雍王殿下私相授受。” 她喝了酒,嗓子有些哑。 谢念瑶像是早知道她会抵赖:“难道你还想否认这帕子不是你的?全燕京谁不知道,熹妃的闺名‘宁’,素爱紫鸢,你的程府闺房院子外,不是种了满园的紫鸢么?” “帕子是我的,”程宁抬眸看向她,眼中无半点心虚:“可我说了,我与殿下并未互赠私物。” 她这样的眼神,在战场上叫敌人都要害怕三分,更何况是谢念瑶。 谢念瑶指甲都陷进肉里,恨不得扑上去撕烂程宁的嘴。 可卫宴洲在,她要端出一副皇后的仪态来,好叫他知道自己没被选错。 “未赠予私物,那这帕子是什么?莫非本宫有你的香帕,收藏起来刻意栽赃你们不成?!” 谢念瑶是刻意为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程宁转向卫宴洲:“我没送,殿下也不会刻意收藏我的香帕,否则为何会遗落在东宫,供人拿下话柄吗?” 卫宴书何苦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卫宴洲,突然冷笑出声:“你是在维护他?自己都自身难保,真难为你这样为他打算。” 虽然是笑着,可眼中的怒气比方才更盛。 程宁微叹了口气,合上唇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了?”谢念瑶依依不饶:“陛下戳中你痛处了?还有你这头上的簪子,难不成不是下午你们私会时雍王送的么?” 解释再多,谢念瑶今日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程宁知道,所以索性闭口不言。 “当年本宫还小,曾多次在宫中见过彼时还是太子的雍王,和彼时还是将军的熹妃你,秉烛夜谈,当初可羡慕呢。” 她一字一句,不过是故意将程宁的过往讲给临华宫里的宫人听。 听听他们的熹妃有多不要脸。 看着程宁的脸一寸寸发白,她就觉得心底好快意啊。 “娘娘也知彼时他是太子,我为将帅,君臣之间谈论朝政国事,到了女儿家眼里就是谈情说爱,娘娘就是以如此心胸,掌管六宫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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