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不懂。 但是方才来的时候,她远远看见卫宴洲抱着谢轻漪,是呵护备至的模样。 后宫的天,大抵是真的要变了。 越走越偏了,日头已经西斜,她不禁害怕:“娘娘,咱们去哪儿?” “我记得前头有个野庙。” 程宁的方向感一向很好,狩猎场她来过太多次,每次都是打马而来。 曾经无聊时,她曾漫山遍野的跑马。 所以知道这里面都有什么。 野庙? “既然是野庙,想必很小,娘娘去那儿做什么?” 若是要上香,燕京到处都是大寺庙,找个小庙做什么? 而且—— “娘娘,整个燕京城都知道您最不信神佛,您从前还敢对钦天监口出狂言呢,这会儿怎么?” 春华说到这已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程宁步子顿了顿,继续用左手拨开面前的障碍。 她苦笑一声:“大体是心灵无可依托的时候,就要找些东西来信一信吧。” 不然满腔惶恐,从何处消解? 她是不信神佛,但是就在刚刚,李飘举着剑如同厉鬼索命一样看向卫宴洲的时候,她着实吓着了。 李飘像冤魂,具象到那几个被卫宴洲杀鸡儆猴的富商; 除夕夜命丧烟火案的百姓; 还有李连北李年等六十多条人命。 他那么狠,会不会真的有一天,那支箭钉入的是卫宴洲的胸膛? 再绕过一条青石板作桥的小溪,终于到了小庙。 入目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菩提枝丫疯长。 下头是程宁说小庙。 皇家重地,香客几乎没有,里面只有几个带发修行的老师父。 老师父见了程宁,有认出的:“程将军。” 程宁少时躲懒,曾在这儿没少蹭过地儿躺。 道明来意,她被领到静室。 “求平安扣,需得诵经十个时辰,平安扣由香火熏陶,方可带走。” 春华讶异:“十个时辰?娘娘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这平安扣求给谁?” 求给谁? 不可说。 程宁跪在蒲团上,面朝神佛,用了她平生最大的虔诚,为一个人求平安。 双手合十在胸前,能见她右手明显在发着抖。 香火缭绕,山里入了夜。 一夜过去,庙里响起钟鼓的撞击声。 老师父走过来,取了平安扣放在程宁手上:“所愿皆所得。” 平安扣血红,落在程宁的掌心,繁复地结成一个‘安’字,坠着流苏。 春华扶她起来时候,程宁的膝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一软又跪了下去。 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相携离开。 人走后,另一间静室门开,南熵面无表情,手上却也握着个平安扣。 “主子,你这个是为程宁求的?你念经文的时候我不小心听见了。” 南熵一声嗤笑:“兴许你听错了呢。” 他反手将平安扣挂在了自己衣服上。 下属越发不解:“不送出去么?” 被南熵森然地瞥了一眼,便不敢再说话了。 第92章 吃味? 天色带着雾蒙蒙的青灰,营帐附近已经炊烟阵阵。 卫宴洲掀开营帐,长腿一伸迈了出来。 这是谢轻漪的营帐,他在里面呆了整夜。 拔箭不是什么难事,谢轻漪伤在腹部,也算不上惊险。 可是人昏迷着还不停叫他,手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太医说虽然伤的不算重,可也失血过多,未免牵动伤口,还是不要强行掰开她的手。 卫宴洲便也留了一晚。 拔箭,止血,包扎,一通忙乱下来,天竟然都亮了。 王喜也不敢下值,守了一夜,见他出来,忙递上一条热帕子。 “陛下,要不回营帐洗漱歇息一番?” 李氏余孽都已经伏诛,危险暂时解除了。 卫宴洲垂眸,仔仔细细地,一点一点的,将手上粘上的点点血污从里到外擦了个干净。 不放过任何一道指甲缝。 没回王喜的话,他问:“她呢?” 不用问也知道在问谁的下落的。 幸亏王喜派了人跟在程宁身边:“娘娘她溜达了一阵,去了从前那个鹧鸪庙。” 那个小庙不仅程宁熟,卫宴洲也同样熟。 多少次狩猎比赛,他找不见程宁,都是在那逮着她偷懒打盹。 他眉头蹙起来:“去那干什么?” 让她回营帐,这人从来不会好好听话。 “老奴不清楚,带刀的守卫进不得,不过娘娘在那呆了一宿了。” 王喜也没跟过去,不知道程宁究竟去那儿做什么。 不过派了人守在那,出事倒是不会。 卫宴洲将帕子扔给他:“估计又在生朕的气。” “陛下,”提到这个王喜小心道:“熹妃娘娘不会空口无凭,您为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卫宴洲为何全然否定程宁的话,还加以呵斥? 昨日的事情,看着惊险,似乎都是李飘一手筹划的,可是确实跟谢家无关么? “因为人证已死,朕这次抓不到谢之云的尾巴。” 清晨的风从山林吹过来,卫宴洲闻到身上的血污味,又烦又燥。 王喜恍然大悟:“咱们都没有想到李飘会潜逃,还会杀个回马枪。” 这次的事情确实发生的突然。 谢轻漪扑上来也突然。 她的以身赴死不像是假的。 走到皇帝的营帐旁,几个宫女已经端着备好的衣裳。 见了他,连忙行礼:“陛下。” 卫宴洲急着洗去身上的血味,迈步进去。 他向来不爱宫女在一旁伺候,跟进来的只有王喜。 沉入热水,一身筋骨得以舒展,卫宴洲的黑发飘散在浴桶。 王喜弓着腰,替他将衣衫理好:“陛下觉得丞相如何?” 卫宴洲斜了他一眼:“谢之云的人品,你问朕?” “不不不,奴才明白得很,那差役若是自刎,伤口怎么会几乎砍断了一条脖子,他是被人杀害的。” 王喜只是不明白卫宴洲当时为何不顺着程宁的话,往下查。 程宁不会说谎,她会赶来这么快,定然是听见了谢之云与人合谋。 但是偏偏陛下又斥责了她。 “你见于冕了吗?”卫宴洲突然问道:“你说事发前程宁就让那春华来找过你?” 提起于冕,王喜连连点头:“是了,春华找了奴才,说李飘潜逃,让奴才找于大人核实。” 不过王喜没有觉得有问题。 他跟于冕一说,对方就紧张地调遣人手去核实了。 “朕觉得,于冕不是不知道。” 王喜大惊:“陛下的意思是,大理寺也——?” 大理寺是谢之云的人? 要知道大理寺和刑部,这两大律法职权,都是直属皇帝的。 跟世家向来没有关系。 难不成.....也已经被谢之云同化了? 卫宴洲起身,水珠四溅,矫健的身形白皙晃眼,也只是一晃而过。 他扯过罩衫将自己拢住,眸里森寒:“去查,大理寺若是有问题,朕正好取缔。” 王喜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不想打草惊蛇。 他深感佩服:“陛下英明。” “少拍马屁,”卫宴洲冷嗤,系好衣衫的扣子:“去鹧鸪庙。” 程宁的性子他了解,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定然生气。 可是.....谁叫她与傅佑廷如此亲密。 还佑廷哥,怕谁不知道他们过往感情深厚么? 也就是卫宴书没来,否则是不是还要多一个人来气他? 对谢轻漪表现亲昵,卫宴洲也有许多故意的成分。 一是为了让谢之云放下防备,二是—— 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陛下一宿没歇息,不先睡一会儿么?”王喜苦口婆心地劝:“这天太早了,雾气又浓的。” 等不了。 卫宴洲突然想起,昨日程宁出现的时候,是骑着马的。 他许久没见过程宁骑马,可昨日太匆忙了,只匆匆撇了一眼。 随后那一箭就射过来,谢轻漪一扑而上。 其余的他也就顾不上了。 直到李飘被诛,程宁再出现时便是对谢之云的指控。 他分明看见程宁看李飘的神情。 有点悲伤,有点木讷,不知道那时候想到了什么。 还听见傅佑廷问她手怎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 又连夜去了鹧鸪庙一夜未归。 难道是伤心了? 不顾王喜的劝导,他穿戴整齐往外走:“你说她是不是见朕抱着谢轻漪,所以吃味了?” 谁? 吃味? 王喜脑中一片空白。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程宁和吃味两个字连在一块儿。 这话不知道怎么回,王喜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欧阳曦说的。” 卫宴洲想起昨日一早,他跟欧阳曦说起程宁,说她因着谢轻漪的事气自己。 欧阳曦笑着开解他:“熹妃也是寻常人,或许惠嫔一番对陛下的剖白,让她吃味儿了。” 女人也经不起比。 程宁在前一夜,确实因为谢轻漪而神情有些不对。 因此卫宴洲记住了,或许自己跟谢轻漪亲近,会让程宁心情不好? 是不是偶尔,程宁也会将他当成男人,而非弟弟? 想到这儿,卫宴洲脚步加快。 若是程宁真的因为昨日的事情伤心,他也不介意哄哄她。 想到这,卫宴洲心情颇好。 禁军一见他要出门,全都紧张起来:“陛下这是去哪儿?” “别跟来!” 去鹧鸪庙的路卫宴洲熟,顺着坡道走,转过一个转角—— 年轻的帝王展露的一丝笑容僵在嘴角。 第93章 卫宴洲!别咬我! 别说程宁现在的体力大不如前,就是从前体力好的时候,她也没这么跪过谁。 要不是春华扶着,她几乎腿软地跪下来。 但是路本就远,走到一个转角处,踩中了一个石块,脚脖子崴了一下。 她身量比春华高了不少,春华几乎扶不稳程宁,两个人都往下栽。 但是并没有狼狈地跪在地上,而是腰身被人一捞—— 冷松气味扑鼻,是南熵。 这人不知道跟在身后多久了,程宁居然都没有发现。 接触时他似乎低下头,在程宁的颈边轻嗅。 接着便是调笑:“熹妃娘娘,投怀送抱啊?” “投——”程宁想骂人,可是脑中一阵眩晕,心口也有一股恶心之感直往上冒。 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你个头.....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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