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摆摆手差人带了下去,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漂亮的弯钩月。 上弦月啊。 算算日子,又到了神镜可观时。 不知为何,姜瑶脑海中又略过昨日那个可怕的梦境。 “……” 她站定身,回了头。 聂让站在暗处,如影相随。 . 今夜,满城风雨。 长公主府上,银龙卫皆列行恭驾。 梅玉见她无事,喜出望外,立即迎了上来:“殿下!谢天谢地,您无事真是……唔。” 她话未落,一双布满刀茧的大手陡然扼住她的喉间,向前一推,猛地将人凌空咚得一声,卡在朱红墙壁。 后脑勺撞在壁上,逼得人眼冒金星,聂让的眼瞳沉黑,指腹毫不留情地用力收紧,窒息感卷袭。 梅玉拼命蹬了腿,竭力挣扎,双手去扒开禁锢她的粗粝五指,却始终无济于事,眼前景象渐渐黑下,耳䧇璍畔发鸣。 姜瑶拍了拍他的胳膊:“阿让,放她下来。” ——这口闷葫芦,倒没有那么傻。 禁锢松开,梅玉一瞬摊坐在地上,捂住颈咳咳数声:“殿下…为什么?” 姜瑶仍站在原地,俯视这位同样陪了她数十年的婢女:“你不明白吗?” “穆元吉还让你继续回来,就说明宇文执已经当你作弃子了。” 梅玉脸色仍带青,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过,为什么不逃呢?”姜瑶不解,追问。 留心的人都清楚,以当时的情况,‘梅玉’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她还是没有说话,像樽闭口的葫芦,姜瑶叹了口气。 就在她要处理她时,梅玉蓦地惨然一笑:“奴婢……是孤女,与阿弟相依为命…不像殿下,生来就是万金之体。” 她也是死士,只不过是北周的死士,昔年宇文执来赵,她是顺势跟随的随从。 梅玉压着音:“奴婢无人帮衬,天下偌大,却只有北周南赵,即便逃了,四海茫茫、如奴婢这样卑微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姜瑶看了她片刻,最后起身,向周围:“本宫和她单独说两句话,你们先下去。” “主人!” 聂让大惊,极不愿,紧了刀,出声轻唤。 “先退下。”长公主再一次重复。 “……是。” 不甘,但无法。 他低头看了梅玉一眼,凛凛瞳孔漆黑无光,其中警告不言而喻。 同为死士,梅玉知道他的意思。 一旦殿下出事,聂让将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4 18:00:32~2023-01-25 18: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菌子 2瓶;晏君凰、南风orange、加糖三分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好想主人◎ 等四周人退庭院门口,院下无人时,姜瑶敛瞳:“泉州。” “什么?” “你还可以,去泉州。” 姜瑶叹息:“当然,不是无条件的。” 她指向她心口。 “阿骨儿会在你的心肺种下蛊虫,你将永远不能离开她百步,也无法透露出半点关于寒毒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她真实年龄,不必惦念要如何糊弄她。” 梅玉的脸霎时雪白,只问:“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瑶视线略过屋顶上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小心望着她们的黑鹰,笑了下。 “架子上的信鸽总是在少,葫芦儿性情看起来凶,却从来不会吃本宫不许它吃的东西。” 她说着,放平了心境:“你没将这个消息送给穆元吉,和州那次,也没卖出阿让的情报。本宫都很高兴。” “如果你逃了。银龙卫确实会在城门口杀了你。但是你没有。” 姜瑶扶着她起来:“所以,和孙绝他们一起去泉州吧。” 很奇怪。 按照她一贯的性子,会杀了梅玉。 可是这一次,竟犯起妇人之仁。 ……为什么? 因为她和聂让,有相似之处吗? 长公主不解,心却战胜了理智,做出看似并非最优解的选择。 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头:“梅玉,十六年的侍奉与情谊,换一条不致命的消息,本宫姑且能忍。” 莫名的,梅玉鼻翼一酸。 原来她做了什么,殿下一直知道。 所有纠结痛苦,不过她眼中不过尔尔。 姜瑶拱手算一礼:“祝君此去,不再相见。” 梅玉长久失语,不在说话。 长公主离开院子前,看了眼上空上弦月:“还不曾问过你的真名,有吗?” 许久之后…… “梅玉,殿下。” 她带着隐隐泣音:“奴婢,奴婢就叫梅玉…梅玉知错。”不求原谅。 梅玉一时间想起了很多,又似乎没想到什么。 只是忽然记起上一次和殿下出行去白豸山庄,在车上的欢乐热闹。 姜瑶叫来暗卫,押送梅玉去白豸山庄,同她勾唇:“永别,梅玉。” . 月挂高空,黑鹰夜间精神抖擞,落在屋顶盯着下方人来人往。 今日的建康格外喧腾,长公主遇刺、李府查封、永宁郡王入狱、穆元吉遭软禁,一连串的事情噼里啪啦。 尽管不知具体,但明日的老百姓的谈资定和朝堂的参折一样热闹。 子时姜瑶才处理净了尾声,将一切初步敲定,只待大理寺走流程。 洗漱之后,她抱着手炉躺倒在软塌上,旁边没了一贯随侍熟悉的人,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你们都下去。”她招了手,让随侍的仆妇退下。 新补的妇人异常听话,从不敢置喙长公主的决定,二话不说,便退了。 “……” 姜瑶披着小羊毯翻身,将枕下的镜子翻出来。 她摩挲着手中镜面,视线在触及右上角新添的一道从上裂至下、几乎贯穿神镜的狭长裂纹时顿住。 立即沉下眉,拂过裂隙。 上个月碎开的? 不对,若是这么长,当时就应该发现。 以她这些年来对镜子的试探和理解,当某件事和未来出现偏差时,镜面就会裂开缝隙。 如果这种偏离越来越大,这道缝隙也会跟着越裂越开,向外延伸。 她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硬要说什么不对之处…… 姜瑶仔细思索着一切细节,猛然惊觉。 ——她将本该辞走归乡的聂让托给了赵羽! 不,似乎哪里不对。 姜瑶揉了揉额角。 如果镜面的碎裂事情和阿让有关,那她的计划就不一定严丝合缝。 北疆,就一定比建康安全吗? 有一个可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还记得,阿翁怎么死的吗? 姜瑶凝眉,屈指,最终在镜面缓慢勾勒出金痕,第二次写出熟悉的名: ——大赵长阳侯聂让 这是她已拟定的诏书,盖好了玉玺,就放在她书房底暗室里。若有时机,王定生会接到她的遗信,替她取出并公布于天下。 也算了解当初的承诺。 既如此,再看一次吧。 希望就此安心。 . 铜镜裂了两条缝,所幸不碍观瞻。 这一次的场景,很长,甚至周围时间也有所凝留。 金芒渐渐淡去,长公主看见了远方从未见过的奔腾河道与不见边际的关中平原。 玄甲卫持刀驾马冲杀平原,怒吼声鼓声齐作,踏碎了山峦长河。 黑甲将领持玄刀驾马,黛蓝披风,面容冷峻,脸上带血。 是阿让啊。 姜瑶下意识微微笑起来,细细打量着他这一身行头,笑意更深。 确实威武。 他左手持刀,刀锋如影,自敌阵间杀了个来回,马背上便多束着三颗血淋淋的头颅,竟是鲜卑首将。 “穆元巍已死,随聂将军冲锋——” 军气大振。 “聂让——”敌军有人指着他怒喝,“你身上淌着勇士的血,为何甘做汉人走狗…” 狗字未来得及出口,黑芒一闪,视线扭曲,天地掉了个个,紧接而来便是窒息与无尽的漆黑。 人头滚滚落地,血喷射在地,杂着黄沙混成一团。 枭首不过一刀。 这还是姜瑶第一次见到聂让如此直白,往日刺客来袭或遇伏反击,他多使袖中箭,极干净,不会有一丝血让她直视。 聂让随手抹去脸颊鲜血,只一甩刀尖,肃杀之气经久不消:“继续追。” 兵败如山,北周众兵四散溃逃,平原上漫天黄土。 靠河道处,北赵设了一处营帐,宴飨,今夜星斗满天,天穹摇摇欲坠,士卒围着篝火,听九河涛涛,面带即将归乡的喜色。 姜瑶看了眼天上岁填双星,齐在。 她死后四年? 再大致测算了一下位置。 能到这里,聂让至少领士卒北击了千里,打下贺兰山以东的整个河套平原。 有这样一个天然马场,自此大赵退可守陇北,攻可进狼山,而鲜卑远遁于阴山以北,起码二十年才能缓过劲。 比她预料的,还要早得多得多。 功绩,也壮伟得多。 聂让,头功! 当封万户侯! 见此情此景,长公主忍不住跟着篝火边碰盏的士卒一齐笑出声。 笑完感慨。 是她浅薄了。 原来聂让本就属于战场,倒是她拘着了他这颗宝玉。 该早些送人去的。 军士都在喝酒,聂让只喝着腰间水囊,火光下,总是无太多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浮出一点很淡的,很温柔的笑。 士卒们见他笑,直呼难得,大胜砸昏了脑袋,一个副将站起来开侃。 “聂将军笑得这么开心,是想起了谁家的小娘子?” “你不要命了!聂将军的相好也敢打听。不怕将军罚你加练啊!” “喝,这都要回程了。还不能问问?人家幽州那边的赵大将军都娶妻成家了,咱们将军可不能落后。” 出乎预料,聂让没有训斥,只摇头:“不是相好。” “嚯,聂将军你耳朵……你捂我嘴干什么!” “救你命,别叽叽歪歪的。” 将士们顿时来了兴致,营子里的男人八卦起来,比坊间妇人闲谈还来得精彩。 今日大胜,将军可不会真的提刀收拾他们。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追问,聂让都不肯说对方究竟是谁。 难得放纵,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喝得过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只有聂让坐在篝火边上,依然清醒。 深夜静悄悄的,只有火星噼啪和震天鼾声,篝火蹦出一点儿碎芒映在那双漆黑的瞳中,有几分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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