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许久,说了许多的话,把这些年来心中的思念和压抑,还有十八年前那场祸事的前因后果通通对着夏云桑的墓碑和那只翠鸟说了出来。 “你放心,我定会手刃仇人,为你我报仇雪恨!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瑶瑶和宥儿,我会照顾好他们,欠孩子们的,我会一一补偿。欠你的……唯有来世再还!若有来生....你还愿意见我吗?若有来生,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那只翠鸟也当真不怕人,一直立在墓碑上静静注视着他,好似真的在认真听他述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帝竟然在它的眼中见到了一丝悲悯之色?他望着它湿漉漉的眼睛,颤抖的声音满是期盼:“你就是云桑对不对?你一定是她!你若答应我的来世之约,就到我的肩膀上来……” 那只翠鸟静静的凝望了他片刻,最终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展翅头也不回的朝着山林深处飞走了。 周帝望着它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天地间,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绞痛。他捂着胸口缓缓佝偻了下去,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陷入了黑暗。 守在暗处的龙卫大骇,十几个矫健的身影迅速朝着他围拢过去。 “陛下,陛下?” “快,快请御医。” 赵瑶听见山上的动静,紧张的坐起身。 沈霄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冷淡,眼中却有担忧之色,忙试探着道:“陛下晕倒了,你要不要去帮看看他?” 赵瑶回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有答话。 沈霄循循善诱,“陛下年纪大了,不比你我年轻,此次情绪波动太大,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如今内患未除,太子殿下根基不稳,你父皇万万不可在此时有什么闪失。” 赵瑶又看了他一眼,赞同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便去帮他看看吧!主要是他小老婆太多,万一他的遗产落不到我哥头上,那岂不亏大发了?” 沈霄嘴角抽抽,佯装赞同道:“是是是,瑶瑶医术举世无双,去了定能把陛下治得活蹦乱跳。” 赵瑶无语极了,“能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吗?” 周帝此次的病来势汹汹,赵瑶用尽各种方法他都没有转醒迹象,他的身子仿佛突然之间进入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赵瑶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感受?但她知道她一点也不想他死! 赵瑶面色冷凝,严肃的对沈宵道:“帮我把金针取来,我要为他全身针灸。” 沈霄的脸色也是无比凝重,他虽然担心皇帝,但更担心赵瑶的双身子,“全身针灸需耗费大量心神,你的身子能撑得住吗?” “我可以,快去。” 赵瑶为周帝施完针时已至傍晚,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和发酸的手腕,疲惫的对着沈宵道:“他的身子不便挪动,命人去将山下魏家的庄子清理出来吧,我们要在那里修整几日。” 此次故地重游,她想顺路回去看看,看看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是否还是原来的模样?看看她和阿娘曾经种下的一草一木是否都还在? 沈霄心疼的帮她按摩着手腕,“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咱们这便过去休息。” 他更想去赵瑶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看,她的过去他不曾参与到,便越发的想知道她从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于是在赵瑶替周帝施针时便派了人去将那庄子清场。 由于赵瑶和周帝相处模式尴尬,他们一路上便分乘两辆马车而来。周帝和禁军统领一辆,沈霄和赵瑶一辆。 小两口坐进马车之后,沈霄才低声问赵瑶:“陛下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周帝这次来定州带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心腹,此时将昏迷的周帝交给禁军统领沈宵倒也放心。 赵瑶的神色颇为复杂,“他此次…是因伤心过度而导致旧疾复发!我猜想他平日定然十分操劳国事,身子亏空良多,而且他被那蛊毒荼害多年,底子早已被陶空。近日来又接二连三遭遇致命打击,让他心神俱损,提着的那一口气在见到阿娘的坟墓后彻底散了,这才昏迷不醒。如今他的那口气泄了,我怕他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便……”她越说越难过,越说越鼻酸。 沈霄闻言大惊失色,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拥着赵瑶低声劝慰道:“瑶瑶,陛下和岳母之间的事实属造化弄人,上一辈人的恩怨咱们作为晚辈实在无权去评判对与错。答应我,不要再对陛下耿耿于怀了好吗?他始终是你的生父,他这一生其实也很苦,如今身子到了这般地步,你便给他一些甜意吧!切莫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后悔终身。” 赵瑶闻言醍醐灌顶,眼泪瞬间蔓延,她抬起头伤感的看着沈宵,哽咽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其实今日看到他那么悲痛欲绝,我心中便已经释怀了。他确实也是可怜人,可恨的人是元贵妃才对!唉,我实在不应该再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开导我,我今后会与他好好相处的。” 沈霄见她表情真挚,很明显是真的释然了,不禁大松口气,看着她开怀的笑了。 赵瑶看着他快咧到耳根的嘴角,皱眉嫌弃道:“你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沈霄无赖的把脸凑过去,“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那你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媳?” 赵瑶推开他想作乱的唇,破涕为笑,“不,我要做地主婆。” 两人这一玩笑使得凝重的气氛轻快了些,马车突然一抖,车帘被抖开了些,赵瑶瞥见车窗外的景致,发现他们已行至魏家庄门口。 魏家这处庄园规模不小,占据了小半座山,山下有农田,山腰有茶园,山顶则是果园。 庄园入口处有一棵歪脖子树,赵瑶看着那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犯的傻,噗呲一声乐了。她指着那歪脖子树对沈宵道:“你看见那棵树了吗?就是那棵有个很大树洞的歪脖子树,那个树洞可知道我不少的秘密呢!” 她推开车窗看着那棵树颇有些怀念的道:“我小时候呀,心中有了不愿意让阿娘知道的委屈时便会对着那树洞倾述心事。但奇怪的是我每次对树说完心事,阿娘都会在第二日明里暗里开导我。我当时还以为是这树成精了,把我的心事转述给了阿娘,但我每次问阿娘她都不承认。后来我才发现是我自己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阿娘一眼便看了出来,她会提前爬到树上去藏好,然后偷听我的心事。她可真是太八卦了,一点也不给我留隐私。” 赵瑶说着说着情绪低落下来,“可惜阿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霄生怕她又哭,忙岔开话题,“不必不开心,今后我做你的树洞,你有不开心的事就对我这个树洞讲吧,我保证一动不动。” 赵瑶被他逗乐,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好,那你今后也把我当你的树洞吧!咱们互相倾诉,做彼此最信任的人。” 沈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意潋滟,“好。” 魏家这处庄子占地虽大,但田地都是佃出去的,因此供人居住的宅院并不多,房舍甚至有些破旧。 赵瑶和夏云桑从前住的是这里最好的一处院子,院子从前被夏云桑打理得花团锦簇,犹如世外桃源。至今那院子都维持着原状,只是那院子已成了如今主家的居所。 为何是如今的主家?自然是这庄子已经易主。 原来魏荣自上次被‘请’到镇南王府之后,一回去就被吓破了胆,连夜变卖了所有的产业,拖家带口离开了这个岭南‘是非之地’。 而这处庄子如今的主人居然是赵瑶曾经想嫁的那小伙子!因为魏荣着急变卖,父子俩掏出所有积蓄,以‘白菜价’将这庄子买了下来。 父子俩都是踏踏实实的勤劳人,从前矜矜业业帮着别人做管事学到了不少东西,眼光自是较普通村民更毒辣。因此他们及时抓住了这个捡漏的机会,一跃翻身成为附近小有名气的地主之家。 赵瑶惊讶之余有些得意,看来她的眼光很不错嘛,当初看中的还是个潜力股。 沈霄以高价将这庄子租了下来,如今里面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一行人。 赵瑶推开她从前住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已经变了模样,现在住着的是主家的小女儿。她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真真切切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赵瑶看了一会儿变不愿意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呢?这个地方她所珍重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再看也只是陡增伤感罢了! 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人,如今回来走这一遭就权当是在和过去告别吧! 从今以后有沈霄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周帝第二日一早才悠悠转醒,他看着陌生的地方有些懵。 守在床边的禁军统领见他醒了忙激动的上前伺候,“陛下,您终于醒了。” 周帝看了他一眼,沙哑着声音问:“这是何处?” “这是皇后娘娘曾经的居所。”
第 230章 果然亲生的 周帝闻言立即坐了起来,“此话当真?” 禁军统领名为庞翌,他跟了周帝二十余年,很清楚自家主子只要遇上已故皇后的事,准不淡定。 “属下不敢隐瞒,还请陛下先吃点东西,等恢复元气之后再四周转转,看看皇后娘娘曾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周帝只觉精神一震,浑身都来了力气,好似体内那枯竭的精气神瞬间回笼。 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刚落地便是一阵眩晕,还是禁军统领及时扶住了他。 “皇上,您睡得太久了,需要进食。” “无碍,快扶朕四处转转!” 庞翌只得无奈的扶着周帝在屋子里缓慢走动起来。 周帝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越看越心酸,越看越自责,这院子虽被打理得极为雅致,却依旧难掩破旧。 他的云桑,大周的皇后,竟然在这样贫苦的地方过了十几年?还有他的公主,竟然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长大? 而元家那个罪魁祸首却在华美的宫殿里享受着奴仆成群,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凭什么? 周帝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拳头越捏越紧,他一定要将元家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看着梳妆台上那已经斑驳锈蚀的铜镜,他仿佛看见了云桑从前对镜梳妆的场景。他想起了从前两人恩爱缠绵时他为她画眉的日子,那快乐无双的时光还历历在目,而如今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周帝捂住绞痛的心脏跌坐在椅子上,他徒劳的按住心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厢沈霄和赵瑶也在怀念过去。 小两口昨夜就歇在赵瑶曾经住着的房间里,看着柱子上那些由矮到高的刻度,沈霄疑惑的问:“这些是你从小到大的身高印记吗?” 赵瑶看着那一排排刻度眼露怀念之色,伸手轻轻摩挲着那些刻度,仿佛在和过去的自己握手,“是啊,这些都是每年生日时阿娘为我做的身高标记,想以此来看看我这一年有没有好好吃饭?记录我到底长高了多少?” 沈霄目露温情,仿佛透过这些刻度看到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奶娃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后再变成如今这番沉鱼落雁的模样,变成了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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