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还乡么。”陆月寒微微一笑,从妆匣中挑出一枚凤钗递给弦鸣,“当然要盛装打扮了。” 待她细细描了眉,在唇上点上一点胭脂,又从妆匣中取了一对银耳坠佩上,弦鸣也已经为她绾好了发。 “大人真漂亮!” 陆月寒轻轻一笑:“偏你嘴甜。” 她口中虽然这般说,但是揽镜自照时也不由得暗自得意。陆月寒往裙子上系着玉环,心中却已经盘算开来:待她从陆府出来,很该去见一见宋令璋。 ——难得打扮一番,怎么能不教未婚夫看一看呢! * 陆家并非是京城人士,只是为了长子科举方便,这才狠狠心在京中置办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陆月寒听说此事之后,不过是命人送了一张银票过去权做补贴,之后便再不曾过问。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陆家在京中的宅院。 好在她知晓位置,又是宫中安排的车马,倒也不曾走岔了路。及到了陆府门前,府上正门大开,陆家长子陆琛亲自站在门口相迎。 “哥哥何必这般客气。”陆月寒婷婷袅袅下了车,含笑福身行礼。陆琛忙不迭还礼,又命人招待随从的内侍去吃茶,这才请陆月寒往正堂去。二人进了房中,分宾主落座,下人送上茶来,兄妹二人方才叙离别之情。 “知晓哥哥入京,本应早来拜会,只是我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出宫,还请哥哥不要见怪才好。”陆月寒细语温声地解释道。 ——公务繁忙是真,但是也不至于一直得不出空来。只是她在闲暇时候还惦念着给宋令璋做荷包,这才一直推脱到今日。 陆琛自然不会见怪,只道:“妹妹案牍劳形,愚兄焉有怪罪的道理?妹妹不必挂怀家里,在宫中当以国事为念才是。” 陆月寒轻笑,又提起前些日子送进宫中的贺礼:“哥哥送来的生辰贺礼我已经收到了,多谢父亲母亲挂念,也多谢哥哥一路辛苦。” 陆琛忙道:“一家子骨肉至亲,何必这样生分?妹妹喜欢便好。” 陆月寒 微微一笑,又问些“父母身体可好”“姐姐与外甥女如何”等家常话。陆琛自然不会拿这些事情来烦扰陆月寒,一一都道好。 “姐姐已经诞下二女,哥哥怎么至今还没有娶妻?”陆月寒状似打趣实则试探道,“可需要妹妹替哥哥保个媒?” 陆琛微微一笑,眼里多出几分真切的温柔:“母亲早先为我定下了冯家长女,两家已经换过庚帖,只等我春闱过后便要娶她过门。” “原来如此,是妹妹失言了。”陆月寒想了一想冯家的家世,暗道陆家倒是谨守本分——陆冯两家门当户对,如此说来陆家并没有借着她的权势攀高枝的打算。 “若是哥哥能在春闱上得个好名次,也好教冯家姑娘面上有光。”陆月寒微微笑道,“幸而本朝宽恩,科考只推延至先帝百日后进行,若是如前朝一般,哥哥怕是要再等三年了。” 既然已经提及科考,陆月寒便也不再闲话家常,而是说起正事:“不知哥哥近日可有做文章?妹妹在读书一道上还略有几分心得,若是哥哥不嫌弃,可否教妹妹也看一看?” 陆琛自然是无有不应,找出几篇文章来递与陆月寒。陆月寒一一看过,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她是大儒之女,自幼饱读诗书,看陆琛这几篇文章着实不算难事。 “这几篇文章做得有几分意思。”陆月寒从中挑出几份文章递与陆琛,“哥哥近日若是无事,不妨去拜访一番钱尚书。” 养兄做文章的水平比之她亲哥哥自然是远远不及,但若是挑对了主考官,会试上的名次也不会太差。这位钱尚书的文章风格同他养兄较为相似,那么,今次会试的座师便定了他罢。 她今日急着来陆府也正是为了此事。因着先帝驾崩,四月初四才过百日,会试也因此从二月九日延期至四月九日。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春闱在即,主考官的人选需得快些定下了。 * 解决了一桩要紧事,陆月寒顿时轻松下来,与陆琛再闲谈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陆琛知情识趣,略留了一留便也不再坚持,只是亲自将陆月寒送出府门外。 “大人,回宫么?”驾车的内侍问道。 “不,先去皇城司。”陆月寒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答道。 虽说今日休沐,但是宋令璋那人一向勤勉,这会儿想必又是去了皇城司坐镇。横竖她已经出宫来了,不如去陪他用一餐饭,也正好将春闱主考官的人选告知于他。 更为重要的是,她想让未婚夫看一看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 马车辚辚远去,在皇城司的门前停下,陆月寒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如今早已经没有不开眼的皇城卫前来阻拦,都在路旁行礼恭送,陆月寒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皇城卫提督的屋子。 “君珩——” 宋令璋抬起头,正看到陆月寒提着裙子迈过门槛。少女今日难得没有穿那一身制式的紫色官服,而是换了一身红底撒金花对襟长衣,内衬石榴裙,佩以白玉环。她款款而行,端的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或许是因为换了常服的原因,陆月寒的发式也为之一变。头梳凌云髻,发簪金凤钗,那凤口中所衔着红宝石流苏正正好好落在少女的眉心,随着行步间微微晃动,格外惹人眼。她本就是生的姣花软玉一般的人物,精心妆点过后愈发明媚张扬,娇艳动人。 宋令璋只觉得心尖一颤,喃喃唤了一声:“望舒。” 陆月寒抿唇一笑。 她看到了未婚夫眼中的惊艳之色,顿时心满意足,在案前落了座:“今日气朗风清,格外适合踏春呢。” 宋令璋却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注视着陆月寒,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他从小就知道沈辂生得好,父母有时也会打趣他说他有福气。而等到他们年岁渐长,沈辂的容颜愈发出众,宫廷内外有多少人都曾表露过对她的倾慕之意,甚至连先帝也曾觊觎过沈辂的美色。他当然知道沈辂容貌不俗,可是他从前却不曾想过,沈辂精心打扮过后竟会是这般的艳色倾城! 她今日计划着去陆府,那么……她做这一番盛装打扮,是为了见她的养兄? 宋令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自幼相识,入宫后又互相扶持依存,唯一一段分别的时光便是沈辂住在陆家的那段时日。他知道沈辂当日重病垂危,是陆家为她延医问药让她修养身体。可是沈辂从来没有对他讲过,她在陆家暂住的那些日子里究竟见过什么人,又做过什么事。 沈辂入宫之后,为了掩饰身份有异,她一直与陆家有书信往来。皇城司理所当然截获过这些信件,只是他尊重沈辂,从来不曾拆阅过。所以,这些书信究竟是送给陆家的什么人,他其实一无所知。 人人都道沈辂是陆家女儿,可是他却清楚沈辂只是陆家养女。一旦他们为家中翻案,沈辂恢复身份,那么她并非陆家血脉的事情也将大白于天下,如此一来…… “我还觉得天气正好,你怎么热得出汗,可是衣服嫌厚了?”陆月寒疑惑地偏了偏头,额前的红宝石随之晃动,“如今天气转暖,你也该注意增减衣物才是。” 宋令璋从衣袖中抽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神色复杂地看向沈辂。 女为悦己者容! 他记得,陆家有一双兄妹,女儿早已经嫁人生子,儿子却至今还未娶妻。 “许是今日的衣服厚了些,明日我记得减些衣物就好了。”宋令璋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已经去过陆家了?” “是啊。”陆月寒语气轻快,“我已经看过了养兄的文章,春闱的主考官就定了钱尚书罢。” 宋令璋抿了抿唇,心下愈发苦涩。 是了,沈辂说过她会帮忙,她要按照陆家儿子的文章风格来挑选主考官。他原以为她这般大费周章是为了报陆家的救命之恩,可如果——她只是为了那一人呢?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宋令璋不自觉握紧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压抑着泛起青白的颜色。 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即使他已经官居三品,即使他同沈辂曾有过婚约,即使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可是说到底——他身有残缺。只这一条,他就永远也比不上陆家子,哪怕对方是个连考春闱都需要沈辂插手帮忙的举子。 他是个太监。 从他入宫为宦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婚约就已经不再作数。他不可以再去肖想沈辂。 之前种种……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第24章 剖白 “希望他能在会试上有个好成绩罢。不然等到了殿试的时候, 哪怕会有我们帮忙,毕竟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陆月寒随意道,“不求他进士及第, 只要能考上二甲, 待到日后授官外放的时候我就能给他安排一个离家乡近的地方,这样也方便嫂子和他一起到任上。” “……嫂子?” “哦对了,我养兄前不久定亲了,定的是知根知底的冯家姑娘。”陆月寒眨了眨眼,“陆家还算懂得分寸,没有借着我的名号去抬自家的身价。我想着既然他们识趣, 那也不妨给他们行些方便。” “……定亲?” “你今天是怎么了呀!”陆月寒笑嗔道,“养兄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从前是我养母怕他分心耽误学业,这才把婚事一拖再拖。如今他都已经在准备春闱了,自然要提前把婚事定下,等到考取功名之后成亲, 正好凑一个双喜临门呀。” “……从前没有想到这一节,有些意外罢了。” 原以为自己与沈辂此生再无缘分,却不想竟能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宋令璋喜出望外之下, 脱口而出道:“等到你养兄大喜之日, 真该好生送他一份贺礼才是。”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陆月寒疑惑道。 看着对面青年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模样, 陆月寒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面 颊, 总不能——是她精心打扮过后容颜太盛, 才教宋令璋这般失态罢。 她知道自己容貌不差,但是宫中从来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宋令璋往来于内廷, 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纵然她自信自己梳妆易服之后能叫未婚夫耳目一新, 但若说到了目定魂摄的地步……那定然是因为宋令璋心悦于她,才会觉得她格外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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