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羞涩地垂下眼。 “今天休沐,我想着左右无事,陪你在皇城司待一天也无妨。”陆月寒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求之不得。” 少女飞快地抬眼看他,旋即又落下眼睫,抿着唇浅浅一笑。 * 用罢餐饭,宋令璋仍旧坐于案前批示公文。陆月寒难得半日偷闲,便从宋令璋的藏书中随意挑选了一册,依着之前所言坐在未婚夫的对面读书。 少女素手执卷,微垂着眼帘,神色恬淡而平和。宋令璋偶然一抬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展书图。 仿佛是察觉到了对面注视的目光,少女抬眸抿唇轻笑,神仪妩媚,举止详妍。 静如画,动成诗。 宋令璋几乎看得痴了。 沈辂之于他,是魂牵梦萦、是求之不得。他所期盼的未来、他所能想象到的美好,正是眼下这般情形——她陪在他的身边,笑语嫣然。 而他,想留住这样的美好。 她毕竟还是陪在他的身边不是么?她毕竟还没有心上人不是么?那么,如果他开口请求,沈辂……她会不会愿意给他一个承诺? 许是他注视的时间太久,对面的少女再次抬眼看过来,疑惑地偏了偏头。 “怎么了?” 落在少女眉心的红宝石轻轻一荡,霎时拨乱了他的心弦。宋令璋慌乱地垂下眼,随手便将面前的公文推了过去:“我想推安王入朝,你意下如何?” “安王?”见宋令璋谈论起朝政,陆月寒也收敛心神,合上书册接过公文来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你是想让他来搅乱政坛。” “虽说先帝晏驾,太皇太后缠绵病榻,但是两党之争却愈演愈烈,连你我也被纠缠在其中难以脱身。”宋令璋眉头微微一皱,“倘若一直这般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为家中翻案。只有搅乱了这一池水,我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安王……也好,就推他入局罢。”陆月寒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既然如此,我想内阁也可以动一动了。” 宋令璋微微颔首:“李陈两位大人,他们需得离开了。至于周首辅……” “那是个老狐狸,他不动,我们没有必要去招惹。”陆月寒抿了抿唇,“他和我们两家素来无仇无怨,甚至还与我祖父是同科,勉强算是有那么一点香火情。这个人惯来是会明哲保身的,我想在翻案这件事情上,他不会是我们的妨碍。” 宋令璋垂眸想了一想:“他年岁也大了,教他安安稳稳在这个位置上致仕也好。” 青年收回公文,提笔写下批示。陆月寒看着对面人认真的神情,不自觉弯起了眉眼。 能这样看着他,真教人好生欢喜。 * 薄暮时分,女官合上了书册。 “该回宫了呢。”陆月寒遗憾地叹息一声,“君珩,你——我们一道回宫,可好?” 宋令璋顿时颇为意动。 “好。” “明日没有大朝会,以往这种时候你都会在私宅休息罢。”陆月寒一边帮着宋令璋收拾桌案上的笔墨,一边随意与之闲谈,“我倒是还不曾……不知道你的宅邸在何处呢!” 好险!在君珩身边太过安逸,险些教她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她当知晓宋令璋的宅邸坐落何处,她是不曾……去过。 那是她未婚夫的私宅,她怎么可能不好奇呢?可是即便心中再是好奇,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也不应该主动说出要去一个男子家宅的话来啊,这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知羞了! 莫说她不能提,哪怕是君珩提出来,正经人家的姑娘也绝不可以答应才是。从前往镇南侯府做客的时候倒还不妨,一则那时她年岁尚幼,二则宋沈两家是通家之好,但如今的宋府,却是宋令璋一人的私宅啊! “在镇南侯府对面,就是……从前你说过很喜欢的那个宅院。”宋令璋试探着说出口,只觉得嗓音有些发哑。 他会买下那里,正是因为沈辂喜欢。他府上的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按照沈辂的喜好置办安排。他只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着或许有一日沈辂能住进那座府邸,能再对他说一次她好喜欢。 ——如此,便不枉他一番心意。 “是那里啊!”陆月寒只觉得两颊上有些发烫,急忙拾起书走到一旁的书柜处,背过身去权做遮掩。 她一直都知道宋令璋的私宅是哪一处宅院,她也记得年少时曾拉着令璋哥哥说好喜欢那个漂亮院子,但是……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宋令璋才会买下那座府邸么? 这真是……真是…… 她好想快一点嫁给他。 “镇南侯府的旧宅一直空着呢。”少女低着头,轻声说起另一个话题。 见陆月寒换了话题,宋令璋心下一凉,低声道:“是啊。” 沈辂不会听不懂他的暗示,所以……她是在拒绝罢。 这也是理所当然,他们之间早已是云泥之别,沈辂怎么可能会情愿下嫁于他? 没有关系,哪怕沈辂不愿意,但至少他们还是旧时玩伴,至少他们还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哪怕沈辂之于他没有半分情思,仅仅是因为往日的情谊而待他有几分关心在意……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可以不去想那无望的未来。 他不知道沈辂还会情愿陪着他到几时,他只盼着这样的时光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日后沈辂嫁予旁人,他至少还能回忆着过往熬过余下的漫长岁月。 这便足矣。 “先帝打着日后为我家翻案的幌子吊着我替他做事,当然不能一点好处都不许出来。”宋令璋定了定心神,缓缓解释道,“他倒是吝啬,虽然留着我家的府邸不许旁人住,但也始终不肯给了我。” “虽是如此,但日后你我为家中翻了案,想要再收回来也容易。”陆月寒叹了一声,“而我家的宅子,眼下已经有旁人买下住了进去——日后怕是还得交涉一番才能买回来。” 她抬手摸了摸面颊,自觉热气已经褪下,这才从书柜处回转到桌案旁:“也不知住进去的是什么人,但愿只花些钱就能摆平此事。” “我去打听过,那家主人是个致仕的老翰林,当年也是因为敬慕令祖的才学才特意买下的宅院。”宋令璋缓缓道,“想来只要打出沈家的名号,对方也不会占着宅子漫天要价——再者,他家儿孙尚在科考,长孙正好参加今科春闱。” 沈辂顿时会意:“那毕竟是我家旧宅,我也不想为了拿回自家宅邸再动什么手段——他们若是能识趣,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25章 科考 随着春闱将近, 两党相争愈发激烈。朝堂上的波诡云谲,连许云深都开始有所察觉。 “月寒……她是不是要做什么?”许云深低声问。 “她还能做什么?”任雪霁漫不经心地道,“如今朝堂上的党羽, 只是从保皇党和太后党转变为先皇党和太皇太后党, 她和宋令璋依然不是党魁,只是被裹挟其中。他们想彻底掌控朝堂,为此必须要有所动作。” “可是我想,应当不仅仅是如此。”许云深迟疑道,“我觉得月寒是要做一件大事。” “成亲当然是大事。”任雪霁嗤笑一声,“以之前朝堂上的形式, 她和宋令璋之间的事情若是让旁人知晓 ,他们两个恐怕很难脱身。她急着清理朝堂,不就是为了早日出嫁么?为此不惜行驱虎吞狼之计,把安王也推入政局。”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在醋呀!”许云深笑着嗔她,“月寒和宋督公不是相处的很好么?” 任雪霁抿着唇,半晌方道:“我只是认为, 她有些操之过急了些。” “月寒近来行事确实是急切了许多。”许云深叹了一声,“也是,她明年就到了双十之数, 难免心中焦急。” 她不懂朝政, 只是看着朝中政局一变再变。待到四月十五春闱结束之时, 李次辅罢官, 陈阁老丁忧。当日为先帝执笔遗诏的三位阁臣, 只余周首辅一人在朝。 * “兄长这次名在二甲,也不枉我为他费的这一番心思。” 春闱放榜之后, 陆月寒颇有兴致地在昭阳宫中拉着许云深和任雪霁饮酒庆贺。许云深好饮也善饮,任雪霁虽然酒量平平, 却只是浅酌几杯,唯有陆月寒自斟自饮,不过一会儿面上便染上了几分醉意,唯有一双眼眸璀璨如星。 “好了好了,不能再喝了。”任雪霁连忙把酒壶夺了下来,“不过是养兄而已,哪里值得你这般高兴了?” 陆月寒却只是瞧着任雪霁笑,半晌方道:“谁是为他高兴?是我亲哥哥要回京了。” “嗯?”许云深顿时起了兴致。 陆月寒平日里最是藏的住话,除了宫变那一夜,她从来没有提过一句自己真正的家人。数月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中之事。 “你哥哥是什么人?他眼下正在哪里?”许云深一迭声地问道,“想让人进京无非是我们一句话的事,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陆月寒却只是看着她笑,半晌又道:“他们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人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口风怎么还是这么紧。”任雪霁无奈地摇了摇头,亲自去拿了湿帕子过来,挽了衣袖替陆月寒擦脸。 “大约……确实是醉了。”陆月寒含糊不清地说着,“我不会动科考的,我家里……我不会用科举达成目的。但是,等到殿试之后,我的哥哥姐姐就能回家了。” 她笑得好开心,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许云深和任雪霁面面相觑。 “她这段时间这么忙,其实是为了这件事情?”许云深低声问道。 “或许……是我之前想岔了。”任雪霁叹息了一声。 她和许云深费力地把陆月寒拖到榻上,看着好友安然睡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天晚上,她说先皇和太皇太后害了她全家。” “宋沈案……月寒她莫不是姓沈?”任雪霁喃喃道,“如果是这样,难怪她会说,她和宋令璋一直都是同盟,或许他们在入宫之前就已经相识了……是了,咱们小的时候,月寒和宋令璋的关系是很好的。旁人不知道也罢了,可是连你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几时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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