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盈出去不久,秋娴便走了进来:“福瑜殿下出门后,便往锦绣苑去了。” 裴良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许是想问一问福盈的近况,也不必盯得太紧,免得叫人以为是本宫防备着谁了。” 秋娴听命,下去安排。 青罗亲自捧了新茶来,看了一眼锦绣苑的方向:“殿下真不过问那边的事了?” “福盈也大了,早先便说叫她自己管着锦绣苑,她也一向管的不错,何必对细枝末节斤斤计较,咱们只需要看着,不叫人从东宫出去就是了。” 裴良玉想了想,又道:“你过会儿叫人去问一问他们想用的是哪家的吃食,叫人去盯着做好了,再带回来,也没得让人以为,堂堂东宫皇孙,连口想吃的都吃不上。” 青罗领命下去吩咐,福盈却也到了锦绣苑。 留守的宫人见她回来,赶忙上前禀报:“福瑜殿下来了。” 福盈脚步略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进去,正瞧见福瑜正低头吃茶。 “可真是稀客,”福盈同他隔着小几坐下,“可有些时日不曾见你来了。” “我日日为了舅舅的事情焦心,自然来得少些,何况咱们都在宫里读书,不也时常能见?”福瑜搁下茶盏,问她,“你方才在长平殿中为何不帮我说话?” “帮你说什么?”福盈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水灵灵的看着福瑜,仿佛能看到他心里去,“外头的吃食有什么好吃的,算不上干净,滋味也未必好上多少。我是不想吃的。” 听得这话,福瑜一时哑然。他看福盈这个姐姐,一向还是她从前的骄纵直爽印象,即便知道她同裴良玉学了这许久,也未曾有多少改变,此时见她没有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也没什么疑惑之处,只觉得头疼。 “你不想用外头的吃食,我难道真就有那么喜欢了?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出宫,去瞧瞧舅舅的情况罢了,”福瑜面上露出几分忧虑,“也不知道舅舅舅母他们在府上如何了,你难道就不想他们,不想景程?” 福盈借着茶盏挡住自己面上神色,而后才满不在乎道:“他们在自己府上住着,虽有人把守,也只是不许主子出入,又不是不让下人采买,能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不是月月都往舅舅舅母府上去,就当和从前一样,多些时日不曾见不就成了。” “这怎么能一样,”福瑜一时有些后悔没将朝堂上的事情多同她说上几句,“如今小半个月过去,朝中上下还在为那事争个不休,那些个证据也对舅舅很是不利,他们虽在自家府上住着,也难免担惊受怕……” 福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那你信是舅舅做的吗?” “自然不信。” “那不就成了,”福盈眼中满是笑意,“只要舅舅是被人冤枉的,皇祖父岂能不还他清白?还是说你不信皇祖父?” “我怎会不信皇祖父,我只是不信某些人罢了,”福瑜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压低了声音道,“若有人故意制造证据,冤枉舅舅……即便有皇祖父圣明,可在证据面前,只怕舅舅也无法洗刷身上冤屈。” “再者……”福瑜面色变得有些晦暗,“汾阳王可是太子妃从前的夫家,你说若是将你我的母家打压下去,最后得利的会是谁呢?世家的势力可是越发大了。” “那我也相信皇祖父,”福盈道,“何况父亲也说进来少往宫外去,你疑心太子妃,可父亲总不会害我们。” “父亲……”福瑜抿了抿嘴唇,“你说,父亲真的还是从前那个一心宠爱我们的父亲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福盈眼睑微微颤动,有些不高兴。 “自打有了太子妃后,父亲待你我的态度一变再变,前几年有了惠安过后,我竟仿佛觉得,只有他们才是一家子,你我都是外人。如今一心为我们打算的,除了舅舅,还能有几人。” 福盈沉默片刻,却没像福瑜所想的一样安慰他,与他同仇敌忾,而是道:“你若这样想,我却也有话要说上一说。” “父亲与太子妃感情一向要好,两人也都没什么疾患,怎么却在成婚五六年后,才得了惠安呢?” 见他不说话,福盈继续道:“我依稀记得,从前你与太子妃是很亲近的,倒是我,常常不满太子妃,给她下绊子,使性子。但如今,父亲与太子妃待我依旧,可你怎么和父亲渐行渐远了呢,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福瑜忍不住看向福盈,面上神色难辨,“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我好歹是你姐姐,我在你眼中就这样没脑子不成,”福盈轻哼一声,面上却露出几分得意,“我在宫中进学,常在皇祖母身边陪伴,太子妃处理东宫事务也从不避讳于我,我见的可不比你少。皇祖母说了,有些事论迹不论心,凭咱们的身份,有些事不必细问过程。” 听了这话,又见着福盈面上的得色,福瑜一时也有些沉默。 有皇后和太子妃一同教导,说她有些长进,福瑜是信的。至于舅母等人给她灌输不必多学,只管吃喝玩乐,麻烦的事都有旁人来做的思想,福瑜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对于她知事却浅薄的表现,福瑜并没有过多怀疑。若福盈是个心思深沉的人,那他和王景程旧年算计着她的一些行事,她又怎么会一无所知,仍和王景程往来,不与他闹出来呢。在他看来,福盈一向是个连丁点算计,都能叫人一眼看到底的人,在他面前,藏不住半分心思。 “但有时候,结果总有几分偶然,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到底还是偏颇了些,”福瑜叹了口气,“如今太子妃对你信任颇多,你就帮我这一回?” “再如何信任,也有限度,何况父亲嘱托的事,太子妃一向认真,你呀,还是好生呆着吧,”福盈说着,便带了几分敷衍,“你若在前殿待得厌了,赶明儿我同皇祖母说一说,咱们在凤仪宫多玩上一些时候也就是了。” 凤仪宫? 福瑜眼前一亮,便也没再和她多说,只再聊了两句日常起居,有无不舒坦之处,就往外去了。 等他出去,刘傅姆才打外头进来,带着几分担忧道:“殿下不曾答应福瑜殿下帮他出宫吧?” “有父亲的吩咐在前,我自然不会帮他。” 刘傅姆松了口气,见福盈面色沉静,很有几分太子妃的稳重风范,也放下心来:“只盼福瑜殿下赶紧打消了这心思,也免得您夹在里头难做。”
第93章 自福盈处得了灵感后,福瑜就借着下学的时机,多往凤仪宫走了走。 皇后一贯宠爱几个孙辈,但平日也就是福盈惠安见得多些,如今福瑜有意亲近,她自然高兴,便也常常吩咐小厨房备上福瑜爱用的吃食。 待过得几日,福瑜便向皇后提起想要出宫转转,买些喜欢的吃食却不得裴良玉准允一事。皇后听得福瑜之言,觉得无甚大碍,同意了他自宫里直接出去的事儿,又替他瞒着,不叫裴良玉知道。 因着这事,皇后还对裴良玉起了些意见,认为她太过严厉刻板,同她从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差距太大,有心寻她说道一番。 福瑜却怕被裴良玉知道坏事,出言劝阻,压下了皇后的不满。 自这往后,福瑜每隔几日便在凤仪宫的掩护下,外出与颖侯相见。只是这样一来,他手里人手不够,难免漏了行迹,不少盯着王家的人都心如明镜,却没点破。 陈夫人特意送了信给裴良玉,才叫她知道此事。她到了凤仪宫中,皇后却不肯承认,意有所指道:“你是个好母亲,可有些事上,也不必如此拘着孩子,到底都大了。” 听了皇后的话,裴良玉也只道:“也不是拘着什么,只是如今朝堂上事多,太子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又担心有人借着福盈福瑜生事,难免多考虑几分。待事情了了,也不会不叫他出去了。” 皇后这才知道,不许福瑜去外头,原是齐瑄的意思。只是到底她对福瑜的疼爱占了上风,也没在意他瞒着自己的事儿,只是对裴良玉说话软和了几分:“既是事出有因,便罢了。” 自这日往后,皇后也同福瑜私下聊了聊,劝他忍过这一时。 福瑜心中不满,却也没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只说到时候请皇后替自己派宫人出去。 皇后同意了,只是这挑出来的宫人,却是福瑜定的,他与颖侯的联系便一直没断。 裴良玉见福瑜没自己往外去,也限制不了皇后派自己身边的人出宫,只得与齐瑄提上一句,叫他多注意着些。 时间很快拖到了九月底,推开窗,便可见一地寒霜。 朝中的争执也在冬雪落下前有了最终的裁决,主谋颖侯倒卖军械,害死北军,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一干相关涉事人等,俱处以极刑,以告慰北军英灵。 念在老颖侯为国尽忠的份儿上,颖侯府上未成丁男子及一干女眷免于一死,免除身上所有诰封,家产抄没,不日便要流放北方苦寒之地,此生不得返京,三代不得入仕。 消息出来后,福瑜很快收到王景程辗转送进宫中,想见上一面的信,且信中还隐晦的提到了王九。他在殿中坐了片刻,便忍不住求到了凤仪宫中。 皇后不愿他在此时出宫去,道:“通敌叛国,原就是王家之过,你皇祖父恼得厉害。你此时正该听从你父亲的命令,于东宫静心读书,和王家割舍开,才是正理。” “这些道理,孙儿都懂,只是王大人作为首恶已经伏诛,孙儿只是不忍……”福瑜哽咽道,“事发之后,老夫人一病没了。王夫人听说也不大好,景程又是与孙儿自小一起长大。” “孙儿自知身份,到王家流放那日,必不能相送。但眼看就是冬日,怕等王家到了北地,也不知多少人在有生之年,再难相见了。” 王景程作为家中嫡幼子,是王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年龄大些,又未成丁的男子,其余的,都是妇孺。北地入冬早,等他们走到时,必然已是天寒地冻时,不说流放路上的艰辛,就单是到北地后的第一个冬日,便已足够难熬。 何况,颖侯倒卖军械,害死的可是镇守北地的北军,到时王家人去到北地,只会比寻常流放之人更难上数倍。 皇后见福瑜哽咽,心里也有些难受。于公,她出身将门,最厌通敌叛国之人,于私,王家女眷同她关系不错,王景程也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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