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她的巴掌,落在裴禛的脸上,力道很大,裴禛的头歪到一旁。 裴禛缓缓回过头,看了呆滞的母亲一眼,松开手,转身离去。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只剩虚无。 身后哭喊声嘈杂,似乎有人在喊伽罗。 伽罗?世上没有凤伽罗了,那孩子早就死在吴王府后宅的争斗中,死在吴王的冷眼旁观中。 吴王只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继承人,他纵容儿子们的争斗,乐见儿子们的争斗。 生了他,却不是他的爹爹。 他只有一个母亲,如今连母亲也没有了。 裴禛仰起头,让沁凉的雨水更多浇在脸上,无意间瞥见树后的一角油伞,目光一沉喝道:“出来!” 树后的苏宝珠头皮一炸,不情不愿打着伞挪出来。 她可真倒霉啊,走到半路,突然想到凤娘身上抹的药可以阻断蛊虫的气息,急急忙忙折返,想要问凤娘要两瓶药。因只带了一把伞,她就自己来了,结果看到这一出爱恨情仇! 嘶,想不到这尊瘟神还有童年阴影。 苏宝珠禁不住偷偷瞧他。 裴禛怒道:“不要用……” “我没有同情你!”苏宝珠急忙抢他的话,“没有,绝对没有,我才不会同情一个害我的坏蛋!” 裴禛瞠目,竟是无言以为。 苏宝珠往后退了一步,幸灾乐祸笑道:“不但不同情,我还要放鞭炮庆祝,放他个一万响的,伤心吧,难过吧,哈哈,你也有今天,让你不干人事,活该。” “苏宝珠!”裴禛气得眼睛都红了。 “气死你。”苏宝珠继续后退,吉祥就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等她,只要再退几步,一招手,她的人就能看到了。 不妨腰间猛地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裴禛摁在树上,油伞也掉了,在地上滴溜溜的乱转。 “啊!”苏宝珠吓坏了,紧闭双目,浑身绷得好像一根棍儿。等了良久,没有预想的拳头落下来,却是心口微凉,被什么轻轻戳了戳。 她偷偷睁开一条缝,裴禛伸出一根指头,正落在自己的心窝。 “你……”裴禛声音凉薄而低柔,充满无奈的哀伤,看她的目光也复杂莫名,“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我还是感觉到了。” 苏宝珠茫然,“感觉到什么?” 裴禛抬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所以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没有。”苏宝珠错开他的手,“你给我下毒,差点踩断我的手指头,还想把我溺死,我疯了才会同情你。” 裴禛笑了笑,捡起油伞递给她,“不许告诉别人,你知道我的手段。” 苏宝珠怒目圆瞪,“你在威胁我?” “看来你还不笨。” “你敢害我,我就把你的事说出去!” 居然反过来威胁他?裴禛哑然失笑,转身欲走。 “等等!”苏宝珠又追上来,“你把我身上的蛊毒解开,我发誓,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说。” 裴禛挑挑眉,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解毒啊,好说,和我共度春宵就可以了。” 苏宝珠怒了,“去死吧,混蛋!” 从疯子变成混蛋,是对他的厌恶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裴禛收起永远挂在嘴角的轻蔑,罕见带了几分正经道:“我没有说笑,情蛊情蛊,就是需要欢好才能解毒,你到现在还没被蛊虫啃噬殆尽,应该尝试过这种方法了——那个人是谁?” 苏宝珠轻轻哼一声,送他一个白眼。 裴禛不在意地笑笑,“我再提醒你一下,蛊虫在我手里养了十年,脾性早就和之前不一样了,它现在只认我为主人,如果有人说她能帮你压制蛊毒,小心,或许会适得其反。” 苏宝珠没明白,“你什么意思?” 裴禛似是很喜欢看她茫然无措的样子,“意思是,想好了就来找我,我的床榻,永远有你的一半。” “做梦!”苏宝珠气鼓鼓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的意。” “别把话说满了,世上的事哪能说得准?你看,我从来没想到过我娘还活着,更没想到她另成了家,还有了其他的孩子。” 还是那么温馨相爱的一家人。 裴禛轻飘飘瞄她一眼,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 苏宝珠撑伞独自矗立在雨中,半天才缓过神,却是惊奇地发现:这次与裴禛相见,蛊虫竟然没有起反应! 是裴禛刻意隐藏了气息?想想不大可能,她越出丑,裴禛越高兴,才不会替她着想。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苏宝珠看着满天的落雨,也不禁茫茫然了。 久久不见姑娘的身影,吉祥冒雨找了过来,“姑娘,拿到药了吗?” 苏宝珠回头看看依旧乱哄哄的庄户院,叹息一声,“走吧,过两天你和招财再来。” 吉祥忽悄声道:“刚才过去一个人,瞧着背影有点像裴禛。” 苏宝珠点头,“你没看错,就是他。” 吉祥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他、他,有没有对姑、姑……” “没有对姑姑怎样。”苏宝珠失笑,犹豫了会儿问道,“如果你有一个秘密被人知道了,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不泄密?” “最大限度……杀了那人,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连吉祥都能想得到,裴禛更能想到了。 可为什么,不杀了她?
第35章 事关身家性命,苏宝珠扭脸就把裴禛的惊天大秘密告诉了南妈妈和吉祥。 吉祥脑瓜子嗡嗡的,“凤娘是裴禛的亲娘?怪不得她一靠近,姑娘身上的蛊虫就有反应。可这么说来,凤娘是南诏国的细奴公主?吴王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强占一国公主。” 南妈妈叹道:“南诏国国力大不如前,别说一个公主,就是南诏的王妃,也曾受过节度使的欺辱。” “所以凤娘才千方百计逃出荆州吧。”苏宝珠枕着南妈妈的腿,语气有点惆怅,“她都吓成惊弓之鸟了,一发现附近可能有吴王府的人就想跑,别管那人是她儿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吉祥突发奇想,“能不能请凤娘从中说和,让裴禛把姑娘的毒解了?那是他亲娘,总得听一两句。” “不成不成。”苏宝珠摇摇脑袋,“他们母子关系不好,你是没瞧见当时的场面,裴禛还挨了他娘一巴掌。” 吉祥狠狠啐了口,“该,报应。” 苏宝珠笑笑,没有附和,假如是她是裴禛,她也会崩溃。 她这个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孩子,尚且在心里描绘过母亲的模样,也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念未曾谋面的母亲,更何况曾经依恋母亲的裴禛? 日日想,夜夜想,受委屈的时候想,高兴的时候也想,考教功课拿了第一,却发现没有可以分享喜悦的人,那种孤独,想想就难受。 如果母亲死了,那是没办法的事,还能找到理由安慰难过的自己,到头来却发现亲娘和其他人在一起,子女双全,过得和和美美的,搁谁谁也会发疯。 纵然有多少苦衷,多少的无可奈何,在一个小小孩童的心里,那就意味着抛弃和背叛。 幽幽叹了声,苏宝珠嘀咕一句,“他还挺惨的。”不等南妈妈和吉祥说话,紧跟着她又说:“可他还是个大恶人!如果他有缘觉一半好,我没准还会可怜一下他。” 南妈妈笑起来,“不管怎样,咱们也算握住他一个把柄,我去信和老爷商量一下,把凤娘一家安排到河北道的分店,那里离荆州很远,不是吴王的势力范围,就是没有长安繁华。” 苏宝珠也觉得好,因吩咐吉祥再找一趟凤娘,问问她的意思,顺便讨一瓶抹的药。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慢,一夜的暴雨后,转为淅沥的小雨,连绵不绝,下了整整两日。 药是讨来了,沐浴的时候往水里撒点,就可以减弱主人对蛊虫的控制,大概能坚持一天的时间。 可问题是,如何撒在裴禛的洗澡水里! 苏宝珠趴在床铺上,长一声短一声直叹气,想着缘觉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处理这事。 这个人,好几天不见影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准儿忘了三十日之约。 “姑娘!”吉祥着急忙慌跑进来,活像后面有狗追她,“裴禛来了!” 得,还真是来了一条疯狗。 苏宝珠脑中警钟大作,“几个人?有说来意吗?” 吉祥紧张得直咽口水,“就他一人,指名要见姑娘,旁的一个字也没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自家地盘,他就是想乱来,也得咬下他一块肉。 苏宝珠一咬牙,“走!” 浓重的云已经消散了,那雨仍在星星点点落着,裴禛负手立在庭院中间,没有打伞,亦没有披蓑衣,周身笼罩着一层烟缠雾绕的湿气。 招财带领一众护院,团团围在四周,警惕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苏宝珠沿着曲折的游廊缓步而来,“裴禛,你来做什么?” 一阵秋风拂过,细雨夹着如屑的碎花,羞怯地落在她的石榴裙下。 裴禛的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不自然笑笑,“有事找你,借一步说话。” “你当我傻啊?”苏宝珠冷哼一声,“单独和你在一起,难道再被你丢水里吗?有事就在这里说。” 裴禛摸摸嘴角,声量低了些,“不大好说。” 苏宝珠喝道:“招财,送客!” “我请你吃冷淘。”裴禛飞快吐出一句话。 苏宝珠:啊? 裴禛深吸口气,抬头看向苏宝珠,一字一句道:“我请你吃冷淘。” 苏宝珠呆滞片刻,慢慢明白他的意思了,却是更纳闷,“你自己去就好了,拉上我做什么?” “明知故问!”裴禛语气略嫌急躁,给苏宝珠一种他恼羞成怒的感觉。 “一定要我去?”她不太想掺和吴王府后院的事。 裴禛瞪她,“你非逼我催动蛊虫是不是?” 一句话提醒了苏宝珠,她笑吟吟走下台阶,绕着裴禛上上下下地看,看得裴禛浑身不自在,“怎么,想通了要我帮你解毒?” “做梦!”苏宝珠抬起下巴轻轻哼了声,“要我作伴也可以,谁让我是那家人的朋友呢,不过呀,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裴禛冷笑,“又是三十天不许出现在你面前?” “不不不,”苏宝珠笑得高深莫测,“只需要你在我家里洗个澡。” 裴禛面皮一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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