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听商凭玉扑哧冷笑出声,嘴上念着那句:“迟早要散”。 他表情复杂,要说是生气吧,那表情又与往常无异,可要说没生气那眼眸里又藏着浇不散的怒气。 容消酒朝他跟前招了招手:“你晓得了这些,也好与我拉开距离。省得日后记起来时……” “是姐姐想与我拉开距离?”不等容消酒说完,他直接问。 那冷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像是窥伺猎物,只要她稍有动静便狂扑过去。 容消酒哑了声,却也坦荡地颔首。 商凭玉双唇紧绷,忽而又变了脸色,噙起轻笑,温柔抬眼:“我待人接物一向只随心走,不随过往。若姐姐人不好,便是不必说我也会离得远远的。可是姐姐人极好,那就当我过去种种是瞎了眼,如今得以复明好了。” 他说得干净利落,容消酒直接愣住,檀口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姐姐,我承认我心慕于你。”他深深凝视着容消酒,面上端的淡定无波,只有下意识攥紧的手心,暴露出丝丝慌乱。 容消酒脑中一震,心脏猛地一跳,似要从喉咙口蹦出。 “这……”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走向,她同他说这么多,是要与他拉开距离的。 “你…你要不要再想想?”她强扯出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抢救。 不成想这人越发大胆,直接捞起她白皙手指,握在掌间轻吻:“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他想了十年,早想好了。 他仰脸紧紧盯着她,期待着他的姐姐能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那……我再想想。”容消酒讪讪开口,说话时不曾看他一眼,用力将手抽回。 商凭玉挑眉,眼里多了几分强势:“姐姐好好想,你我有的是时间。总之不论如何姐姐都不能离开我,这辈子都不能。”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笃定,眼神也凌厉下来。 容消酒闻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知姐姐喜欢怎样的日子,再多给我些时日,我会让整个汴京城再无任何人薅扰姐姐。” “姐姐也不必拘谨,想做甚只管去做,只要姐姐能一直与我待在一处,教我做什么都行。” 他眼神炙热,语气诚挚,像是试图用尽浑身解数将她留下来。 他也确实正在这般做了。 自晓得她被合顺欺辱那日,他便下定了杀合顺的决心。其实本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得手,谁想这合顺竟亲自找上他。 他便趁机派人给她下了审问犯人所用的西域真言粉,问出她与商惟怀的私情及会面地点。 遂又想了个计谋,将合顺的死嫁祸给商惟怀。 至于后续,他亦有筹谋,圣人、官家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从容消酒被圣人叫走那日,他才逐渐发现,或许只有登到最高位,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他的姐姐也才会不受侵扰。 容消酒停顿好片刻,瞧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感激:“多谢你,这些时日也帮我良多。只是你记不得往事终究教我为难,不如等你记起来,再商议。” 容消酒承认,她这话是在拖延时间。她如今不在乎这人失没失忆只想早早结束这个话题。 眼前的人一眼看出她心思,却没点破。 心道,一定是他自己还不够好,他的姐姐才会对他这般无动于衷。 面上他轻咳一声,乖巧地道了声“好”。 话锋一转,又问起了梁照晨:“姐姐与那梁公子为何相识?” “竟还与他一道吃酒,说来姐姐与我私下还未吃过酒。” 他明明语气温和,却又莫名带着几分委屈和盘问。 容消酒心虚地不敢看他,说话也磕磕巴巴:“我…我与他是在琅月书肆无意相识,一见如故,遂而一道吃了酒。” “姐姐与那人竟还能一见如故。”他唇边咧出轻笑,看向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却藏着犀利。 容消酒吞咽了下口水,朗声开口:“自然,我自小便青睐文人墨客,他又是书法大家,我与他一见如故也是极合理的。” 商凭玉眉梢一挑,眼神却不怒不惊,似已将她整个人都看透:“是嘛?” 他可还清楚记得,他的姐姐儿时站在蒙学馆拒绝旁人时,说的那句“比起只会附庸风雅的文人,我更喜欢如我母亲那般报效家国的将军,瞧你这文采斐然的模样,定是登科拜相的好手,你我无缘。” 容消酒被他盯得心里发怵,正不知所措,门外传来女使声音。 “大娘子,有位梁公子差人将一翡翠菩萨搬了过来,您看要如何处置?” 容消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起身便要逃。 不成想,被身侧的人按住肩膀:“此等小事,不劳姐姐费心,我来就好。” 说完转身,温和俊脸登时阴沉下来。 他大步出了门,走到那用红绸遮住的翡翠菩萨跟前,隔着绸缎,伸手轻敲了下,不屑嗤笑:“倒真是个吸引人的东西。” * 午夜梆子声响彻整片凤章街衢,街尾驿馆内,灯火通明。 梁照晨撂下大敞的窗棂,打个哈欠便要睡下。 “梁公子,御乱侯府的送来了回礼。”门外伙计双手捧着玄色锦盒朗声朝里喊。 伺候梁照晨的小厮拉开了门,接过伙计手上的玄色锦盒,用手掂量了几下:“哥儿,别说还挺沉的。” 梁照晨喜上眉梢,快步过去,将锦盒打开。 刚一开盒,猛地吓得惊叫出声,下意识将锦盒从小厮手上拍掉。 锦盒内一个带血的菩萨头骨碌滚将出来。 梁照晨被吓出一身冷汗,深吸着气瞧着地上物什儿。 “这个商凭玉,也只有这点烂招数。” “等我将人带走,有他哭的。” * 御史台狱。 一殿前司装束的士兵,单手握着玄剑手柄,虎步踏入狱门。 “这般晚了,您……”守门人抄手瞧着来人,来人身姿端肃,头戴兜鍪,口鼻被玄色面巾遮住。虽识不得是谁,他还是得体的施礼。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人一剑封喉。 来人自死去的小吏身上解下一串钥匙,顺利入内。 没走几步,又遇五个小吏,不等他们开口,这人反手握紧剑柄,只一个招式,便要了众人性命。 那剑身鲜红一片,血珠凝聚于剑锋,滴了一路。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轻车熟路地找到关押商惟怀的牢房。 “大哥,快跟我走。”说话时,来人解开围住口鼻的面巾,温声道。 商惟怀蹙眉,瞧见自家弟弟的熟悉面孔有些不可置信。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救他的会是商凭玉。 唯恐这是陷阱,商惟怀面色不变,沉声回:“公家重地,岂能擅闯,这般做了官家哪里能放过我们商家。” 商凭玉凑近了些,单手握住牢门:“大哥,莫要再犹豫,官家已晓得你暗中所有部署,知晓你要联合沧州一道起兵逼宫。” “他也一直知晓京郊山匪、湖山水贼都是您的人。若非昨日在殿前司那处知晓这实情,你我兄弟二人便要自相残杀,兵刃相见了。这官家耍了副好谋算,借我的手除掉大哥你,试图端了整个商家。” 商惟怀眯眸,瞧着面前人青涩又真诚的模样,再次试探:“公宜一向听从官家的,是什么教你要与我站在一处。” 他确实急着出去,出去后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召集几万能人异士,一举攻下皇城。 可他还不甚相信商凭玉,毕竟他们其实毫无血缘关系,他是他母亲同家奴生下的孽种。 不过知晓此事的人都被他灭了口,照理说商凭玉是不知情的。 商凭玉从怀里掏出圣旨,递将给狱中人:“我今日来此,实则是受官家命令来暗杀大哥的。大哥再不逃,等御史台的人叫来援军,便走不了了。” 商惟怀攥紧圣旨,死死盯着其上的“杀无赦”三个大字,随即颔首:“大哥的命就交给公宜了,出去后大哥必不亏待了你去。” 商凭玉弯眸,佯装着纯澈无害,拿钥匙打开了牢门。 两人绕过牢中防护,一路狂奔出了宫。 商凭玉将被备好的骏马和盘缠给了商惟怀,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待一人一马的影儿消失在视线内,身后躲藏的明启走将出来。 “侯爷先前设下圈套要置相爷于死地,为何如今又放了他。” “这一放莫过于放虎归山,官家若是晓得了……” 明启话说到一半,忽而就自行悟了。 这商凭玉此举,说明他就从没把官家放在眼里。 商凭玉将剑抛还给他,自行脱着殿前司服制。 “官家不会晓得是我干的。” “至于我大哥,他不走,哪里有好戏看。” 明启脑中一惊,照商凭玉这意思,是要坐收渔翁之利,看官家和商惟怀斗。 思及此,明启心中砰砰跳得紧,他算是上了商凭玉的贼船了,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心里有种被逼着谋反的感觉。 商凭玉只淡淡瞥他一眼,将兜鍪和甲胄尽数塞进他怀里,转身离去。 * 几点廉纤雨,浇醒白昼。 容消酒刚醒,就听屋外一阵阵叫喊声。 等她撑伞出了院子,便见淮园的人个个佩着木枷和手械,哭嚎声简直沸反盈了天。 翠羽在她肩上搭了件披风,将她往晋园里拉了拉:“大娘子还是别沾了这晦气好,听说是昨夜商相爷谈了狱,这才牵连了府中家眷。” “所幸管家开恩,没有教咱们园跟着受罚。” “上官嫂嫂那?”容消酒沉声问,虽说与上官棠交情不深,却也当问一问。 “淮园大娘子一大早便被抓了去,据说是带进宫里做人质。” 容消酒眉头深皱,直觉汴京会有一场硬仗。 “侯爷何在?”此时能救上官棠的也只有商凭玉。 “这……”翠羽垂了头,有些难以言说。 容消酒转个身子,正对着她,继续问:“侯爷去哪儿了?” “侯爷他…就在府门外。” 翠羽吞吞吐吐说完,容消酒拢了拢披风朝外去。 翠羽却挡住她前路,面上有些为难:“这些个官差就是侯爷带来的,侯爷也是奉旨行事。” 容消酒有些不可置信,愣在原地。 这也说明了,为何淮园被抄家,单单她们晋园无事,原来是商凭玉选择跟官家站一边。 容消酒深吸口气,没再顾虑这事,反倒更急着离开汴京。 “我的孙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 几个士兵跟着商老太太,个个只敢围着,不敢轻举妄动。 这雨虽说不大,伴着淬冷的风却也欺身。 商老太太淋着雨,被一群壮汉围在中间,显得格外孱弱。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