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挑眉:“怎么了,突然叫我过来?” 希锦笑道:“今日庄子里送来的鸡头米,我吃着倒是好,银皮嫩子,你尝尝。” 阿畴看过去,案前鸡头米是用小荷叶包裹着的,掺了麝香,又用红绳子扎起来,装在金盒里的。 他便迳自走过去她面前,坐下来, 希锦也不顾众多丫鬟在场,迳自拈了一颗,直接喂给了阿畴吃。 众丫鬟纷纷低头,并不敢看的。 阿畴便就着她那纤纤玉指,尝了那鸡头米,果然是鲜嫩。 庄子里送来的,都是挑最好的。 希锦笑道:“咱们自己庄子里挑的,我觉得比宫里头赏的那个更嫩呢。” 阿畴颔首:“是好吃。” 希锦又问道:“你不是说要过去拜访太傅吗?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阿畴:“本来确实是要过去的,谁知道正好赶上他们女婿有了白事,我估计他们家要忙,我赶过去也不合适,便想着改日吧。” 希锦道:“既是如此,那你记得给人家随一份礼,可别忘了。” 阿畴:“自然是记得,我已经吩咐王詹事去办了,这些都是有陈年旧规的,按照老礼老办就是了。” 希锦:“那就好。” 说话间阿畴看到了跪在一旁的穗儿。 此时的穗儿正是泪珠颤颤,满心期盼,从阿畴进来后,她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阿畴。 如今看阿畴终于看自己,她几乎是扑上来跪在了阿畴的脚边。 她跪在那里,仰脸哭着道:“殿下,殿下,娘娘要把我们卖到宫里去做私身,那做私身的一旦进去便一辈子老死宫中,穗儿不想进宫,穗儿不想做私身,求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她这么哭泣哀求着,几乎泪如雨下,好生可怜。 周围人全都屏住呼吸,没人敢吭声。 不过众人还是在那眼角余光中感觉到,皇太孙听了这些言语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皇太孙一向是冰冷疏淡的,除了对娘娘和小殿下有些笑模样,其它时候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此时这样倒是也正常…… 只不过,如此一来,那穗儿的行径便可笑起来。 而此时的穗儿在一番哭求后,也终于意识到,阿畴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波澜…… 她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想着阿畴没听明白,便待要细细诉说哀求。 谁知道阿畴已经道:“去宫里做私身?这样也好,可保一生衣食无忧,也是一个好去处。” 声音很轻淡,仿佛完全没看到她的眼泪,也没听到她的哀求。 她含着泪,在那朦胧泪光中看着阿畴,她不明白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不帮她说话? 这时候,她听到上方那男子终于开口了。 他用一种就事论事的语气道:“娘娘心善,给你一个不错的去处,有什么好哭的,还不赶紧谢娘娘的恩?” 穗儿听得这话,她仰脸看向阿畴。 她是跪着的,跪在那里,姿态卑微,而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颀长,满身的矜贵。 曾经啊,就是这样的他,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糟蹋,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完了的时候,他就那么犹如金甲真神一般从天而降,救她于苦海之中。 只是这次,她泪流满面,满是期盼,盼着他救自己,他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希锦自然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 她现在大概也明白阿畴这个人的心思。 一个存着不该有期望的丫鬟,一个背主的丫鬟,他并没有任何的怜悯心。 所以希锦略靠在那引枕上:“罢了,没什么事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阿畴:“你叫我过来,就问我这个?” 希锦:“是了,这可是顶尖要紧的事,不过现在不用你了,我们忙着呢,你且忙你的去。” 阿畴眉眼轻佻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也就先过去前院了。 穗儿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哀求。 然而希锦此时哪里会心软,直接让若圆把她打发了。 若圆很快把事情办妥了,那宫中的私身便宜,也不过卖了三两银子罢了。 希锦接过来那三两碎银,在手中摩挲了一番,心里也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她心里是愿意念这个旧情的,放她一马,连那陈宛儿,她都给留了脸面。 这几日鸡头米上市,都是新鲜的,陈宛儿还送来一些,说是请她尝尝,这也是彼此给彼此一个面子。 对于穗儿,她自然也愿意给她机会。 可她也明白,今日不同往时,阿畴如今那身份那地位,底下丫鬟沾上一些,便从此改命了,以后阿畴得登大宝,她们便能在后宫好歹有个位置。 她若是心软这一次,以后御下便难了。 这个口子不能从她这里开,至少不能从她自己的丫鬟里面开。 于是她轻叹一声,将那银子随手放到一旁,之后也就不提了。 ** 希锦命人将这批六重纬都绣上了铁树花的徽标,之后以市场价卖出去。 因之前天子驾临皇太孙府来看那铁树开花,又有钦天监诸位大肆说起祥瑞,是以这件事竟是燕京城人人皆知,此时一说是皇太孙府特供一批铁树开花六重纬,那自然是人人稀罕。 于是希锦这批铁树开花六重纬一出,街市上纷纷抢购,第一批几乎瞬间抢空了。 希锦看着这情景,兴奋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看,一口气卖光了吧!” 挣大钱了! 关键不光是挣大钱了,街市老百姓一个个都感恩戴德,认为这是“皇太孙将祥瑞分给了大家伙,这是造福老百姓”,瞧,挣了他们的钱他们觉得沾了大便宜,自己还能落一个好名声。 多好的一桩买卖啊! 希锦当机立断:“现在先不卖,等三天后继续卖。” 掌柜虽然看着有钱不挣难受,但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凡事还是得听东家的,是以只能按捺下挣钱的手,紧压着挣钱的心,憋着就是不卖。 如此熬了三日后,到时候了,掌柜如鱼得水,卖卖卖! 因如今六重纬价格大涨,已经是当初进价的五倍之多,是以虽然希锦他们的货比市场价还要便宜一些,却也是挣了大一笔。 希锦算盘珠子一拨拉,挣了四千两。 四千两啊! 她掰着手指头对阿畴道:“四千两,若是以前咱们在汝城时候,四千两足够我们买下宅子,养着牛车,吃喝用一辈子不愁,还能给咱们芒儿取一房好息妇。” 阿畴:“是。” 希锦感慨,遗憾:“可惜我们来了燕京城,你当了皇太孙,这么一想——” 四千两似乎也没那么惊喜了。 毕竟以后全天下都是他阿畴的——四舍五入也算她的。 所以最美的就是第一口,最顶用的就是那第一块金元宝。 阿畴听着,却是提议道:“那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希锦顿时软软瞪他:“说什么呢,打死也不回去!” 故意逗他呢,这人太坏了。
第71章 章校阅兵马 临近端午,希锦忙起来,要点检府中各样物事。 这日她才见了府中各处掌事,回到房中,天却下起雨来,这个时节的雨并不会很猛,就那么绵软无力地往下飘,连个声响都没有,就跟一层烟雾般笼罩着这皇太孙府。 希锦进屋后,脚上的绣鞋显出潮意来,若圆见了,忙取来了一双睡鞋。 希锦看了眼,是一双新的,乳烟缎攒珠睡鞋,倒是好看得紧。 她便随口问了句:“这鞋子哪儿来的?” 若圆轻笑:“前几日娘子不是嫌那件攒珠裙儿样式老气,便说随意送谁吧,奴婢想着那样式虽老,但上面的攒珠可都是好珍珠,于是便拆了来,做了这双鞋子,我瞧着倒是好看的,娘娘看看合脚吗?” 希锦听着,自然觉得不错。 她既随手赏去的,若圆自己用了就是,却竟然给她做了这双鞋,况且这鞋子手工好,样式也新奇,很是讨她喜欢。 就这一点,她就比家里自带的秋菱不知道机灵了多少倍。 当下心里其实有意要越发提拔她,要让她当自己的左右臂,不过如今自然不能透这个话风,要细细观察一番再说。 于是只是笑着夸道:“你这手啊,真是巧,再有一百个我也比不上的。” 若圆:“娘子说这话折煞奴婢了。” 希锦便随口问起府中的诸事来,若圆说起王詹事过来,说是宫中十六公主的生辰要到了,要送些礼品,不过这些希锦倒是不用操心,王詹事自然会料理了,只是来知会一声,并到时候要希锦发牌子就是了。 若圆回着话,又为希锦点了暖炉来驱寒:“这炭也是王詹事刚送来的,他说这是宫里头送来的。” 希锦听着,多少有些疑惑:“竟这么及时?” 要知道这天儿也是才刚转凉的,这里下雨转凉,结果她一到家就用上宫里头送来的红罗炭,这也太—— 若圆笑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不过隐约听说,宫里头有钦天监,会时刻监测天气动向,据说他们若是预知了天要转寒,宫里头便会提前做好准备了。” 希锦这才明白,明白之余,不免感慨,这皇城的事和他们汝城就是不一样,她也算是开眼界了。 一时若圆下去,希锦慵懒地坐在暖炉旁,就那么靠着香枕。 外面下着细雨,屋内也难免有些潮气,如今暖炉点着,淡淡的四和香气息便弥漫在寝房内,那香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让人满身心都舒缓下来,倒是有些解乏。 她半合着眼睛,在这懒洋洋的松弛中,透过那窗棂看向窗外。 这雨势仿佛大一些了,外面屋檐已经有了淅淅沥沥之声,一眼望去,那雕梁画栋都被雨水洗得鲜亮起来,仿佛才刚涂上去的,还泛着光的。 这让希锦想起汝城来。 汝城的秋日,这会儿入秋了吧,她会和姐妹们一起过去郊野庄子,还可以采摘各样野菜,再摘许多凤仙花来涂指甲,把指甲涂得娇艳,衬着那雪白肌肤,那才叫好看呢。 便是成亲了,成了妇人,那也不碍事,让阿畴自车马行雇一辆讲究的犊车,带了芒儿和奶妈,一起外出赏秋,临近中秋,黄叶漫天,那是汝城最美的季节。 若是赶上下雨,那就更美了,汝城折扇美,雨伞也美,各种样式花纹的,配着那秋日的衣裙,满城都是明媚,就连那细雨也多了几分情趣。 她正想着间,却隐约听到外面动静,是廊檐下小侍女和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清沉,隐隐是阿畴的声音了。 希锦还没回过神来,推门声响起了。 隔着一道瑞英帘呢,希锦看不到人,只听到他进屋了,似乎放下什么物件,窸窸窣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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