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撩起那帘儿,过来内室。 于是希锦便感觉到一丝沁凉,那是外面的雨气,带着些泥土和秋日的气息,很是清新。 希锦懒散地看他:“怎么这会儿突然回来了?” 阿畴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今天的她看着格外娴静,和往日很不一样。 希锦:“没什么,眼看要过节,忙了大白日,有些疲乏,你看这会儿下雨,便觉身上懒懒的,没什么精神。” 阿畴听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 希锦轻哼:“凉!” 说着就要挥开他的手。 阿畴唇角翘了翘:“总算有点活气了。” 希锦好气又好笑,就想捶打他:“你故意冰我呢!” 阿畴也没躲,希锦捶打几下后,他好像也觉得痒,便握住她的手,两个人这么闹着,阿畴也便滚到了床上。 他搂着她,低头捧着她的脸亲。 这会儿天好像暗了下来,窗棂外天都是阴灰色的,风也吹起来了,吹着那细雨扑簌簌地拍打着窗棂,很有几分幽夜听雨的气息。 阿畴看她抿着唇儿,雪白的肌肤透着粉光,眸中氤氲着水气。 他怜惜地搂着她,吻她那粉珠一般的耳垂。 希锦便攀上他的颈子,低声说:“突然有些想家了,想我们汝城的家呢。” 这话说得阿畴的眉眼间泛起许多的温柔来。 他埋首下来,吻她的颈子:“等以后我们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去。” 希锦觉得这话就是空话,现如今他是储君,那边老官家龙体欠安,他哪能轻易腾出闲工夫回去省亲? 以后到了那个位置,只怕是许多事更身不由己了。 现在希锦也多少明白,当帝王也不是说随心所欲的,有每日早朝,有谏官,有天下黎民悠悠众口,更有帝王起居注有史观。 天底下多少眼睛盯着,哪有那闲工夫伤风悲月。 她便哼唧一声:“骗人!” 阿畴轻笑出声。 在那簌簌风雨声中,他笑得清沉,声音很低,仿佛带着沙哑的颗粒感。 呼吸交缠间,希锦贝齿咬着薄薄的那片红唇,泛着水光的眼睛望着阿畴,静默无声。 阿畴便在她的注视中,缓慢压下来,轻轻啄住她那粉尖尖。 外面雨疏风急,房间内的银炭却是烧得辟里啪啦,热度不断攀升。 他太急了,也太贪,她都要哭了,是受不了他这样。 她整个人却仿佛被抽掉骨头一般,无力地贴扶着他,就那么一颤一颤的。 不过任凭如此,她还是含着眼泪道:“还想呢,没够……” 这声音明明弱里弱气的,但却又贪得很,还要还要,就是要男人再给她。 哪家娘子像她这样缠着要。 但阿畴喜欢,他就喜欢这样的她,希锦从来和别家小娘子不同。 透着粉光的锦帐中,他弓着强壮的背脊,藉着那微弱的炭光看希锦,他清楚看到她眉眼间的妩媚,眼睛中像是含了一汪水,能把人的心勾进去。 她薄薄的红唇微微张着,叫得仿佛野狐狸般。 这实在是要人命。 阿畴掐着她的腰,干得淋漓尽致,斗大的汗珠子自那精壮胸膛洒下,烫得希锦仰着脸颤巍巍地叫,叫声越来越急,就跟急雨打芭蕉,最后终于,到了某一声,陡然僵住,之后,那眼儿直勾勾地盯着上方胸膛上要掉不掉的汗珠子。 再之后,便一泻万里。 ** 希锦还躺在那里,松松散散的,阿畴却已经起身。 希锦看着他那衣着,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是?” 阿畴道:“今日要去一趟教场。” 希锦:“教场?” 阿畴:“嗯,之前和你提过,这次中秋,要过去南郊教场教阅军伍,依官家的意思,这次是要大教阅,皇城帅府率领本州军士以及下属诸县巡尉军卒都要参加的,另外各处所节制的殿步两司军马也都要参与教阅。” 希锦:“哦。” 没太听懂的,反正那意思就是人很多。 当下她也就命底下人将他那身披甲抬了过来,既是要去参与教阅,那是要披挂上的。 希锦觉得好玩,便也忙前忙后地帮忙,很快便披挂好了。 阿畴身上佩戴的是铺霜耀日龙鳞甲,披了一件罗地丝绣仙鹤纹氅衣,都是衬得他身姿笔挺,倒是很有几分矜贵的英武。 希锦看着她,只见那龙鳞甲上寒光映衬着郎君那如玉面庞,越发显得俊美。 她眸中晶亮,咬唇笑着道:“倒是多了几分英雄气,猛一看,还以为是哪儿来了个大将军呢!” 阿畴听此,挑眉看她:“怎么,最近你看了什么将军话本子?” 希锦微怔,之后“呸”了一声:“忙得很,哪那么多不正经呢!” 阿畴眸间带了笑:“校阅过后,估计要忙一段,不过想着好歹在家陪你们母子过了中秋。” 希锦:“忙什么?” 阿畴没言语,只是拿起那案上的鎏金龙纹头盔来,迳自佩戴上。 希锦看着那鎏金铜盔上的红缨子,心里一动:“总不能要你去上阵杀敌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好的预感呢。 阿畴佩戴好了那铜盔,侧首看了她一眼:“别瞎想。” 别瞎想…… 她听了这话,更忍不住瞎想了。 阿畴却道:“今天我入宫见翁翁,这次他要我主持。” 啊? 希锦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懒散,现在陡然清醒过来了:“你来教阅?” 就她为数不多的关于朝堂的所知,这大教阅一般是帝王亲自校阅才是,那是尽显帝王风范的时候,现在官家让阿畴校阅,这意味着—— 阿畴却是神情平淡:“不知道,他或许有些打算,但这个时候,我们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想。” 希锦忙点头:“说的也是,反正让你做,你就做吧。” 阿畴颔首:“得出发了,时候不早了。” 希锦:“嗯。” 阿畴要走,不过脚步顿住,他看向她,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次校阅,大家都要争相围观,估计比后面中秋节还要热闹,到时候你带着芒儿过去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希锦看着他的眼睛,那墨黑的眼睛温柔,她笑道:“好。” *** 皇城每年两季的参阅兵马,一般三年轮一次大校,往年都是官家亲自校阅,这次由皇太孙代为校阅,这其中意味,大家自然都明白。 希锦的辇车出行过去南郊,那里早为皇亲贵戚的女眷备好了观校台。 她才下辇车,在奴仆簇拥下过去,早有各位帝姬以及命妇纷纷涌上来,一眼看过去,大家打扮得锦衣华服,每个人面上都是和善的笑。 这个时候难免想起过去,她刚来的时候,都知道皇太孙家的小娘子来了,可有几个会凑上来。 便是后来她跟随过去朝陵,也没几个人看在眼中,帝姬们见到她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 现在却大不一样了。 其实希锦按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日大家言语仿佛越发谨慎小心,这让她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也就明白了。 她的夫君如今已经代官家行兵马校阅,各州府帅守带领所统兵马,甚至包括殿步两司的军马,都将向她的夫君俯首。 这种威仪,是大家可以想像到的,是让人畏惧的。 这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进宫看到帝王之威被吓到。 她当下也不多言,只和众位贵戚宝眷,一起登上那亭台,落落大方地坐在那主位,观看不远处的校阅。 这校阅场面宏大,前来观看的士庶不计其数,显然朝廷也是有意要彰显国威的,是以现场鸣锣击鼓,试炮放烟,又见各路钤辖并节制诸军统制都带领所部军马过来教场,兵马浩荡间,尘烟四起,倒是看得人心神为之一振。 这时候,旁边女官恭敬地上前,为她递上水精罩,这水精罩也是有趣,眼睛对着看,是可以看到远处的,据说水军作战时会用到这个。 她拿了来看,果然是清楚多了,于是便给旁边嘉福帝姬也看,大家看了个稀奇,说说笑笑的。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阵战鼓声,却原来是主校阅的皇太孙殿下到了。 众人全都精神起来,纷纷看过去。 虽说这男人早间时候才和自己缠绵一番,不过希锦也是看得兴致勃勃。 先看到明黄雕龙大轿,黄轿之后便是帜旗相随,整齐的行伍行来,亲从军士衫帽崭新鲜丽,威风凛凛,这些亲从后面才是乐骑,那擂鼓声震慑天地,只让人心生敬畏。 而就在这千军万马之中,希锦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夫君。 他在众位亲从护卫下,披挂满身,腰佩长剑,英武挺拔,随着他的坐骑行经那行列前,那些军士便发出震天的呼啸声,那声音因为太过宏大,以至于听不真切,只听着仿佛是千岁千岁千千岁之类的话语。 就在那响彻九霄的呼啸声中,阿畴从容地抬起右手,剑指长天,英姿傲然。 希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都被什么饱涨的情绪给溢满了。 这么震撼的场面,千万军士组成的海,就这么齐刷刷地单膝跪地,接受自己夫君的校阅。 这种感觉啊…… 她清楚地明白了什么叫万人之上。 *** 这校阅现场,各州府军伍全都排列战阵,施展所学,做出迎击敌军之势,有那试炮放烟的,也有试射弩弓的。 阿畴居于那高台之上,校阅众行伍,并赐以赐予将帅金器、彩匹、御酒以及各样美食。 希锦和众人这么看着,因这会儿阿畴赏赐了几位将帅,气氛缓和热闹起来,于是众人私底下小声议论着,也有看中某些年轻将军,盼着能来个校场捉婿的,当然更有低声议论着自家郎君这次也参与校阅的。 希锦这么听着间,也听到有两位宝眷提起来,却是说起那摩尼教。 她乍听到这句,也是疑惑,便看了一眼那两位。 那两位冷不丁见希锦看过来,都有些慌,忙道:“是我等妄议了。” 希锦含笑,示意她们继续观看便是,那两位还有些忐忑,只能勉强赔笑。 其实听着那意思,仿佛摩尼教有什么么蛾子了,似乎大家都知道,只是自己竟然不知罢了。 想问问,但又怕惊吓到这两位。 她现在身份不同了,身为内命妇第一人,大昭天下唯一能被称为殿下的女子,别人对她其实都是有些敬畏的。 若是细问,别人反而忐忑不安。 一直待到这校阅结束,阿畴那里也命人送来了各样美食佳肴,说是赏赐给前来观阅的宗亲宝眷的,并赏每人金花一朵。 众人谢恩,之后领了那金花,各自攒在发髻间,一时之间满场衣香鬓影,都是璀璨金花,倒是让人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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