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们走后,各房娘子们聚在一起,难免讨论起来这个事,都觉得这事也算是峰回路转了。 希锦自然也觉得好,她现在已经开始憧憬那六重纬将会涨不少价钱了。 她是这么盘算的,那皇太孙丢在哪里,丢在衢江上游马金溪后,马金溪距离自己这汝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三五百里地罢了。 其实这个距离,那皇太孙完全可能飘零到他们这里。 皇城司指挥使来到汝城,自然是事出有因,她估摸着,也许这位指挥使就是来找那丢失的小皇孙的! 霍二郎说,这小皇孙不好找,可现在人家既然派人来了,说明不是无的放矢,说明不是漫天乱找,说明人家可能已经有线索了! 如果找到小皇孙,那她的那一番推测是完全能说得通,这样的话,六重纬大涨,她就要发财了。 她想到这个,便美滋滋地抱着芒儿:“等娘挣了钱,给芒儿置办宅子,就买之前咱们看中的那一套!” 芒儿听着,高兴得很,拍手笑道:“玉坠,玉坠!” 希锦听着,叹息:“怎么成天就知道玉坠,看,你爹爹给你弄的好玉坠,没花多少钱呢,这个多好看。” ** 阿畴跟着族中人出了家门后,便骑了马,准备赶过去码头。 出了汝城城门,沿着那官道往北走便是,走了二十几里路,便到了码头,江边荒草漫天,间或有几处屋舍,江上停泊着些船只,隐在那初发的芦苇中。 阿畴很快看到了自家的船只,用铁链条拴住了,且那船上贴了市易司的封条。 当下由一位族中堂兄出面,和对方交涉过,码头税役看了下公凭,表示这些货物他们要派人上船点检,点检过后,货物才能带走。 大家自然没意见,于是便等着码头税役逐个点检,点检过的货物,便要交上那采买凭证和沿路公文,之后画押签字,码头税役会为公文盖上红章,这样凭着公章就能卸货了。 阿畴也随着大家等在人群中,谁知道这么等着时,就见那边泊船坐下几个人,都是前簇后拥的。 春日的阳光下,阿畴看过去,那几个人中,走在最前面的穿了朱衣朱裳,扎系罗料的大带,又有绯色罗料蔽膝,就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身姿挺拔的护卫。 他便略侧过身去,假意看一旁的芦苇。 这时候就听旁边的几个堂兄小声说话,却是说起,从那船上下来的,其中一位赫然正是汝城知县胡大人。 “那边胡大人陪着的就是朝廷钦差了,皇城司指挥使聂大人。” “听说这次他们来,就是视察汝城风土民情的。” 阿畴微低着头,看着江边的水草,那水草才发出嫩芽,湿漉漉的翠绿。 他听着宁家族长已经上前,去给知县胡大人见礼,也趁机和那位聂大人搭上了话,言语中自然诸多恭维。 那聂大人年已五十了,留着长须,颇为健谈,便问起族长汝城的种种,族长自然都一一答了。 这么说着话,那聂大人便邀请宁家青年才俊上船一叙。 知县胡大人见此,也笑着说:“难得聂大人今日有兴致,这货船点检也要些时候,你们都上来吧,正好一起说说话,也好让聂大人听个新鲜。” 众人听这话,都惊喜不已,要知道他们这种寻常商户人家,平时能和知县大人说上话,那都是万般荣幸。 如今皇城司指挥使竟然要和他们说话了! 要知道皇城司指挥使那开始官家身边的人,是能见到天子的。 就在大家雀跃兴奋,并整理衣冠准备去见这皇城司指挥使时,阿畴已经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人后,大家说说笑笑的,并没有注意到最后面的他。 他便在一个不经意间,隐到了马车的后面。 站在马车后,他抿紧唇,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有一匹马正在低头吃草,鼻子里发出灰灰的声音,它吃着吃着,仿佛注意到了他,便略抬起头看他。 一人一马在这一刻对视。 阿畴给那匹马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马也许通人性,也许不通,但好在它重新低下头,继续吃草了。 阿畴闭着眼睛,聆听着那边的动静。 他听到大家好像都见过了那位聂大人,之后上了船,大家说笑起来。 这次过来的宁家子弟大概有七八个,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不见了。 他素来是安静的,不起眼的,哪怕相貌再出挑,也可以做到在人群中少有存在感。 他生在东宫,自小被父亲精心培养,也曾学过一些武艺,之后遭遇变故,八岁便浪迹于市井,一直不曾被人发现,如今是大有经验。 大隐隐于市,他隐姓埋名,成为宁家的赘婿,一直也是不起眼的。 当下他低垂着头,绕过旁边一处水草,之后隐入了那荒草中。 从那里,他可以绕过官道,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第19章 多大的家业算大? 希锦留在家中,自然是期待又忐忑,不过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是安心等着,一时甚至想着,若是这一批货顺利卖出去,怎么也得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这一年的财运,要平平顺顺地发财。 恰好穗儿上街,遇到乡下过来赶集的,又新采的野菜,几文钱好大一筐,她知道希锦喜欢这个,便买了来。 她也高兴得很:“听说京城来的钦差派了兵马要找什么人,那卖菜的农人怕回去晚了城门早早关上,着急,愿意便宜卖,几文钱买了这么多呢!” 希锦没在意那什么钦差什么兵马的,只一心拿了野菜来看。 她确实喜欢,她觉得这个味儿鲜活,是吃到了新一年的头一茬。 其实宁家自家庄子上也会种一些菜,也都是各样新鲜的,庄头每旬都会定时送过来,但是宁家各房人口众多,庄头要送倒是要采摘不少,有些品种稀罕的,不好凑太多,人家为了避免麻烦,反倒是不敢送了,生怕讨不了好反而落埋怨。 所以各房心里也明白,需要什么时鲜物还不如自己去买,吃个自在。 那野菜品种倒是多,且鲜嫩得很,有些只是那么一点点嫩芽罢了,她闲来无事,便和丫鬟一起挑拣了,分门别类,让穗儿分别去洗。 “回头那荠菜芽拿来做菜吧,至于那个黄花麦果,可以回头炒年糕。” 旁边秋菱没太懂:“这个怎么炒?” 穗儿却是知道的:“捣烂了,把野菜汁攥出去,做成年糕,这就是黄花麦果糕,大娘子喜欢吃这个味儿。” 秋菱这才明白:“倒是新鲜得很。” 希锦听着两个小丫鬟说话,想着回头再买两个丫鬟的话,其实买小的一些,反正自己慢慢调理着,总比买那些年纪大的,那种主意太大了,倚老卖老,说不得再来一个以下欺上呢。 孙嬷嬷那种错,她是再不会犯的。 春乏秋困,晌午吃过饭,希锦有些犯困,便躺在榻上小睡了一会,其实也不太睡得着,只是半睡半醒的。 她心里还惦记着阿畴,想着这次的事。 这次的买卖他倒是还算上心,处处做事体贴,让她满意。 如果这次的六重纬能够顺利要回来,她高兴了,晚上时候,好生洗洗,她未尝不是可以多做一些。 她知道他存着心思,总想变些花样,只是她不肯罢了。 其实也未尝不可,她可以稍微让他一些,给他亲亲。 只是想到这里,难免就回忆起最初成亲时候。 那个时候她确实不太待见的,她被他吓到了。 现在成亲三年,她倒是慢慢适应了。 如此胡思乱想的,慢慢地睡着,不过没睡多久,便听到芒儿的啼哭声。 她便一下子醒过来了,迷迷糊糊坐起身来,道:“奶妈呢,怎么芒儿又哭了?” 厢房里奶妈匆忙应了声:“郎君刚睡醒,冷不丁的就哭了,正哄着。” 片刻,芒儿果然不哭了。 希锦其实还是有些犯困,不过想起芒儿,到底是起身过去看看,芒儿刚睡醒,懵懵的呢,见到她就要抱抱。 希锦抱过来,拍哄了几下,芒儿精神了,却说是想吃薄荷糕。 希锦一听笑了:“小祖宗,你可真难伺候,如今才刚过年,哪来的薄荷糕给你吃!等过些日子吧!” 那薄荷糕是用薄荷和糯米粳米做的,是夏日消暑的,这会儿没得新鲜薄荷,又哪来的薄荷糕。 旁边奶妈想起:“那黄花麦果糕是不是做好了,要不要给郎君尝尝?” 希锦其实已经闻到一些香味了,便隔着窗子喊穗儿,穗儿忙应了,果然是蒸好了,刚要出锅。 于是希锦抱着芒儿过来厅堂,让穗儿上了那黄花麦果糕来,自己用筷子戳了一小块喂芒儿吃。 芒儿喜欢得很,贪吃,嫌希锦慢,自己捧着那糕来吃,吃得两只小胖手都是糕渣渣,满嘴香甜的样子。 希锦笑看着儿子,喜欢得很,一时想起来,道:“这个味儿好,准备一屉笼,回头给几个亲近的长辈分分。” 宁家各房,有好有不好的,碎嘴的多事的,什么人都有,不过大面上来说,好歹大家一起帮衬着做生意,他们小夫妻年轻,凡事还得靠着族里这艘大船。 所以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也就忍了,还是得好生来往着。 况且这次的六重纬,二伯那里也是出了力的。 当下奶妈帮衬着,专门挑拣形状好看的黄花麦果糕,装进了食盒里,这样送人好看。 希锦哄着儿子高兴了,便略洗漱穿戴过,带着穗儿,提着那黄花麦果糕过去二房了。 过去二房后,希锦寒暄过,将这黄花麦果糕给二伯娘,二伯娘见了自然喜欢。 其实宁家这种大户,吃什么没有,有时候就是吃个新鲜。 她笑着说:“我今上午还说呢,让庄子上把那些春天刚发的新鲜物送过来,谁知道他们却推三阻四的,要我说,底下人也是偷懒了,开始敷衍了,回头还是得好好说说他们。” 她尝了口,道:“果然还是你细心,知道我爱这一口。” 希锦也就陪着说几句话,如此坐了一小会,借口还得回来照料芒儿,便要回去,谁知道刚起身,就见得外面消息,说是过去码头的郎君们回来了。 于是大家都是精神一震,忙迎出去,问起情况来。 郎君们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说那些货物已经都解封了,贴上了税条,接下来只需要运回来就是了。 众位大小娘子听这话,全都松了口气:“老天爷保佑,可算是没出什么大事,这么大一批货呢!” 二伯娘叹息:“可不是么,真出了事,可怎么了得!” 希锦听这话,自然是高兴得很,毕竟是一千多两银子的本钱,真要是出什么事,她真是恨不得一口撞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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