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着他, 憋着他, 折磨他。 有时候牢狱之过程可怖远甚于最后铡刀一下问斩。 — 下山的时候, 罗非白行走在石径阶梯, 前后差役随同, 后面还有温家三人, 张叔作为长者十分关切, 倒是江沉白顾忌温云舒年岁正好, 男女有别,不好太亲近引来闲话, 所以避让一些,只跟在罗非白身后。 他还在思量这个案子,想着回去后如何用一些不致命又磨人的刑术逼这狡猾的张作谷吐露实情。 说来这几天前后两个案子遇到的犯人多为狡诈之徒,也有了一些经验。 “狡诈者,心境强大,思绪刁钻,最擅诡辩,但往往这类人是因为寻常没有其他强处可威慑他人,于是在弱势时钻研伪装话术,日积月累既有了这样的心性,而他们的身体十分虚弱,禁不起疼痛威慑。” “身体强大者,攻其心中弱点。” 江沉白如此思索钻研,却又忍不住看向自家大人,将这般结果问她,是否正确。 此时到了山中半道的凉亭,众人暂时休憩,不然膝盖受不了,也是考虑到张叔跟罗非白以及温家三人。 坐在凉亭美人靠上,罗大人对江沉白的上进颇有欣赏,淡笑道:“大抵符合,但也有特别的人跳出章程之外的,不好对付。” 江沉白:“那时,也只能靠证据了。” 罗非白垂眸,手指抵着美人靠上的木条摩挲,一边瞧着亭边溪流瀑布,水汽扑面,微润眼眸。 “这世上,也有既无人认罪,也没有证据可伸张正义的案子,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这本不该是一个官员该说的话,但因为语气太过寂寥,江沉白想着这人以前可能遇到了一些波折,影响心境。 好像的确说过年少家境波折。 江沉白不敢打扰,也不敢自以为是去安抚上位者,看张叔给了他眼神,且亭外温云舒神情复杂,他动了,自发出去。 过了一会,凉亭周边差役环顾,能看到亭内情况,却又听不到瀑布之下两人说了什么。 这能避免外人说闲话,也能保证两人对话隐私。 亭内,罗非白偏头看着行礼的温云舒。 在后者开口之前,她道:“给我写信告知温叔跟你兄长亡故且其中有些存疑的人,是你。” 信还在包裹里,如今已经藏在县衙中可信的地方。 不过若是已经见到本人,迟早要销毁的。 温云舒点点头,“因为自保,也怕累及家人,当时不敢在里面言明我的身份,且因为此事连累大人赶来此地,险些还被害了,还请大人降罪。” 她知道不能跪下,不然外人会疑惑,于是只能屈身行了官家闺秀之礼。 再怎么说也是县令千金,家教得体,礼仪端方,看着赏心悦目,怎么忍心苛责。 罗非白也就看了一眼,让她不必行礼,“应当的,若是我不来,才是我不该,能说说你为何疑心温叔是为人所害,且跟永安药铺有关吗?” “父亲身体一向康健,往常忙着查案日夜颠倒,寻常也未得病,这大抵跟他年少时习武,且参加过城防剿匪之事有关,一直留有操练健体的习惯,大半年前,他却突然消瘦,大夫来看,说是胃疾,调养了一段时间,时好时坏,父亲对此也是态度寥寥,药物少用,最后....” 听着也是很寻常,大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多是这么没的。 温县令年上五旬,且近六旬,说起来亡故也不算太过突然..... “给你父亲看病的大夫是张荣?” “是,药方也是他开的。” 温云舒大抵憋着这些话很久,如今一股脑道出:“我本来也没怀疑,因本身是父亲自身异样导致的这场病故,然而我发现了两件事,第一是期间我发现父亲房间的火炉里有一些药方残渣,后来留心,发现并非他人烧毁,而是父亲自己烧的,而且是偷偷烧的。第二,兄长其实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多,他更疑心,在父亲亡故后总忧心忡忡,悄然打听一些事,我也尾随过他,发现他好几次都去永安药铺那边跟那张荣接触,事实上兄长并不喜此人,却带着几分感恩其店铺与之交好,这也是我今日来随礼的缘故,毕竟明面上我们两家是有交情的。” “后来,兄长忽说要出一趟远门,母亲跟嫂嫂都不知缘由,我却质问他是否要查父亲的死因,他怎么也不肯跟我说实情,只让我照顾家里,他一月内必然赶回,结果没几天就得知他在赶路途中遇到阴雨天不慎摔入堤坝中淹死,当然,这是柳瓮跟张翼那边送回尸身时的说法,虽然张叔也说是溺死,但到底人是什么落水的,谁知道呢?” 罗非白冷静,“这是你的猜疑,且私下所见,不能当做证据。” 温云舒显然早有准备,从袖内取出了一份东西。 “其实那段时间,我特地偷了几张平常要拿去抓药的药方,留存了下来,就是这个,我不懂药理,也知道柳张两人如今在县城只手遮天,我不敢声张,只悄悄留着。” 罗非白拿了药方瞧,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药方没多大问题。 泽术麋衔散,不管是药材跟分量乃至熬煮法子都没什么问题,上面甚至连熬煮跟所需器具如何使用都写得明明白白。 堪称负责至极。 若以当时温县令胃部有疾的情况,开这个药方没啥问题,哪怕温县令没有这个病症,吃着其实也不会致命。 那就奇怪了,药方若没有问题,难道温县令真的是忧思成疾,自然而亡? “我不懂药理,等回了县城跟张叔再细聊,届时也找个可信的大夫问问。” 罗非白没有直接给人泼冷水,温云舒觉得他可靠,竟松一口气,也知道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查永安药铺的案子,不可能分心查她家的事,于是再次行礼后就利落出去了。 倒颇有其父雷厉风行之风。 —————— 回到县衙,罗非白作风迅疾更甚,一方面将张作谷下狱上刑,一方面也让人把张作谷下狱的消息放给张翼之听。 这人如今得了外界的消息,知道外面的靠山还在,即便很难救他,也绝对有底气杀害他的家人,他左右摇摆,最后还是选择畏惧对方,本来抵死不报其他事情,如今得知这才一天没过,张作谷就被下狱,永安药铺案子重启,他内心惊骇。 一时既怕罗非白来,又怕她不来。 “这人果然对吃食慎之又慎,连我跟李二带过去的都有几分小心,仿佛生怕被毒死。” “其实这人心底里还是期颐他的靠山能救他?以他处境的处境,不是应该巴不得死了好保全家人?” 李二对此嗤之以鼻,罗非白跟张叔对人性也素来怀有复杂看法,不予置评。 罗非白没有表露自己看得懂药方,只给了张叔,也找来了可信的老大夫,几人验看后,都认为这药方没问题。 “奇怪。”张叔甚至为此动摇自己对张荣的疑心了。 正好那边张作谷那边的惨叫停止了,成了求饶。 这就松口了? 还不到半盏茶功夫呢? 但众人没有欢喜,反而有点忧虑。 “凶杀命案,撂这么快,不是有诡辩,就是真跟他没关系?” —————— 刑架上,手指甲血淋淋的张作谷满头大汗,泪流满面,没了之前的半点狡辩之心。 “大人我说我说,我哥的案子真凶真不是我啊,与我无关。” 罗非白喝着茶,淡淡道:“你接近林大江家人,探听他们投告的线索跟诉状,且得到他们信任后,屡屡反间,再配合柳张两人压制他们的上诉,多次失败后,你慢慢瓦解了他们的内心,慢慢以钱财收拢,让他们安心过日子,最后不再投告。” “灭门惨案,若跟你无关,本身你已是继承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且配合张柳两人消灭口供快速定案。” “若与你无关,你何必弄虚作假,掩盖尸身真相,提前下葬?” “真与你无关?” 这人竟知道这么多?! 若非推敲,既是迅速找到了林大江家人得到了一些信息。 好快的速度。 张作谷忍着痛,道:“我之所以跟张翼之还有柳瓮他们接触多,的确是他们找上我的,让我作为我哥身后事的主事人不要给他们惹麻烦,要尽快配合他们结案,本来我也不想管这事,钱财到手既是满意了,然而,当时我却发现我哥的家财竟不见了。” 不见了? 张叔皱眉,“不对吧,我也算看过永安药铺的账本跟其家资产,勉强知道一个数,难道你没继承到?” 是张柳两人吞没了? “不不不,你们不知道,我哥其实有一笔大财,足足有一小箱子黄金,那得多少多少钱你们可知道?至少三四千两!” “结果我根本没在药铺里找到,当时那个气啊,但回头一想就怀疑是张柳二人拿走了这一大笔钱,也肯定是他们谋财害命,我又愤怒又害怕,可这两人势大,威逼之下,我只能配合他们。” 撇清了,推给柳瓮张翼之。 而那一箱子黄金鬼知道存不存在。 罗非白摩挲着茶杯,朝江沉白微抬下巴。 江沉白直接加了刑罚,张作谷立即惨叫。 罗非白:“毁尸身的时候,柳瓮已经死了,张翼之在牢里,你若不知情,谁逼迫你毁尸?” “大人,大人,我毁那尸体,也是因为有人给我递了纸条,说我若不按他说的做,就杀我全家!” “纸条我还留着呢,留着呢,就在我鞋子内。” 鞋子一脱,李二表情那个难看啊,凶神恶煞想打死这混账东西。 好臭! 罗非白皱眉了,但忍着没离开,只捏了鼻子看纸条。 “哎呦,这人字好丑。”李二大大咧咧,如此评价,其他人也深以为然。 罗非白:“人家是故意这么写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笔迹怪怪的,某些笔勾习惯,好像在哪看过。 嗯? 江沉白看了看,“笔迹很奇怪,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写成这样,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笔迹吧,而且上面还写了让张作谷看完立即烧毁,此人很谨慎狡猾。” 张作谷看他们还算相信纸条的存在,松口气,却听见罗非白问了黄金小箱子,问他在哪看到的。 张作谷面露尴尬,“我,我没看到过。” 呵! 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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