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怒,但张作谷立即补充,“我听我哥说的,我哥,他那天特别高兴,就是我小侄子□□不是在学堂堂考中成绩优异,得了山长跟诸多老先生夸赞,他跟那江河可是号称青山双绝,虽然江河那小子是天赋异禀,可宝林也很优秀啊,我哥素来希望他有大出息,那天一高兴,本来素来不喜饮酒的他就喝多了。” “他这人吧,什么都精明能干,把曾经已经败落的永安药铺用了几年就振兴起来了,蒸蒸日上,但一喝酒就话多,那天晚上与我饮酒,嘴巴一秃噜就说将来宝林中了状元探花,一定要在王都落地生根,提高张家门楣!” “我当时心里嫉妒,你们也知道我儿信礼其实也是聪明非常,天资可比□□好多了,若是我有钱,能让信礼在青山学院多读几年书,别说什么□□,就是那什么江河都不是他对手,早早登科进士了。于是我心里特别难受,可天煞的张荣还说要让□□将来在乌甲鹤巷入户建门庭,我差点笑死。” 罗非白听到乌甲鹤巷,晃了下眼:“他买得起?” 李二懵懂,不知那地方是什么,就问了句,其实江沉白也不知,毕竟是小地方,不知道这些事。 张叔:“乌甲鹤巷是咱们举国第一的贵地,能住在里面的皆是亲王元宿王公贵卿,反正都是一顶一的大人物,别说有没有资格入住,就是那边的地价也是寸土寸金。” 张作谷:“对对对,还是张仵作眼界高,所以张荣他买得起才怪。” “被我这么一说,张荣他特别生气,脱口而出说他有一箱子黄金,若是宝林中了状元,携着功名还是有资格买的,他都打听过了,我当时一下酒醒了,因觉得他不像是在说假话——我这哥哥酒醉多话是真的,但一向不说假话。” “一想到他买得起那边的房子,我就气死了....” 其实众人听着也有点酸溜溜的。 莫说是遥远且至高无上的王都,就是能在儋州城里买上那么一进院子,也是光宗耀祖了吧。 罗非白不太理解这些人的情绪,便说:“人家儿子还没考状元。” 张作谷:“可他有一箱子黄金啊!” 罗非白:“一箱子黄金也买不起,他认知的应该还是十年前的地价,如今大抵需要万两才能买得起那边最偏狭的两进小院。” 众人震惊。 如此昂贵? 那地面是流着黄金吗? 不过看着张作谷不像是在撒谎。 “那你后面可试探过张柳二人,确定他们拿到黄金了吗?” 张叔跟江沉白知道罗非白猜疑那两人没有黄金,因为查过两人家里,并没有那么大笔的钱财。 “我不敢试探,那柳瓮狡诈如狐,我怕惹祸上身,只能憋着,不过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能杀人夺财?” 罗非白:“你可知张荣从哪得到的这一箱黄金?” “这个,我当时也很想知道,趁着他醉酒问了问,他却因为醉得太厉害语焉不详,不过我瞧着也有点害怕什么,只嘟囔说不能说不能说会被灭口什么的。” 会不会是谋害县令得到的黄金?罗非白跟张叔都有这样的怀疑,又问了时间。 张作谷说不知道张荣是什么时候得到黄金的,但他们醉酒的时间恰好是在三个月。 那时间能对上了啊。 半年前用特殊的方法毒杀温县令,得了一箱黄金,三个月后被灭门满门。 动机,时间,都能对上。 其后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人笃定杀张荣七人且推罪给林大江的是柳张两人,而给他传纸条的一定是张翼之的爪牙。 若非这人是编撰的说辞,就是言尽于此。 罗非白起身,刑房打开后,走到门口,吩咐下属:“给他换个舒服点的牢房,给点好吃的,别苛待了,可能真是无辜的。” “还有,去给张翼之透露点信息,让他知道咱们这边有了进展。” 一听这话,江沉白眼底微闪,应下了,目光却往昏暗的监牢各处扫了一眼。 而外面的人还能听到张作谷在那指认张翼之的声音.....
第29章 笔迹 出了牢狱, 江沉白送罗非白回后院休憩,夜下清冷,提灯见光, 前者在思量今夜所为后问罗非白明日打算。 “今夜让旁人蹲, 那人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也得等明日跟外面的人予他指令了再做决断,杀人灭口毕竟是大事,你多休憩,明早先去温县令家中慰问一二吧。” “是。” 江沉白听出罗非白的意思——她似乎不认为张作谷是凶手,不然他落网了,外面又有何人跟牢里的内奸通消息? 为什么呢?就因为那人提及了黄金箱子,拿出了不知何人所写、亦有可能是他自己所写的纸条, 就信了他? 江沉白欲言又止。 罗非白进了门槛, 转身要关门的时候,抬眼瞧他,“张作谷识字不多, 堪堪在葬仪上不得已落款也可见幼稚笔迹,看那字条, 要故意写出两种笔迹的字体, 不管字是否难看, 都得熟悉笔法才行, 没发现这字虽丑, 但字体分明?又得规避自己的笔迹, 必经过读书教育, 非半吊子。” 江沉白想起那宗祠内的一些条幅落款, 的确有不少张家人的落笔,毕竟按照习俗, 送葬吃席得记名,不会写字的才让代笔人执笔,会写字的都自己写了,但张作谷是丧事当家人,但凡会写那么几个字,不可能不写自己名字。 估计罗非白就是在那会记下了人家的半吊子笔迹。 “能在宗祠那晚给张作谷送字条,又在永安药铺给张荣一家下毒,而且也算是最终得益者,这个人好像....”江沉白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个当前唯一符合的名字。 “张信礼?” 罗非白思索了一二,“有嫌疑,但没证据,只能说这人有问题。” 她还是想起了那天这人看自己的眼神。 的确蹊跷。 “他是否读过书?我听张作谷话里那意思,他可能读过,但半道停下了,没有科考的希望。” 涉及张信礼,毕竟是儿子,张作谷肯定不会说实话。 “明日得查一下,保密一些。” 但肯定先去温家,查那药方,也确定老县令的死到底怎么回事。 门一关。 罗非白却是拿出了温云舒的那封求救信,又拿出字条,借着烛光观察上面的笔迹。 其实在走出牢房时,她就想起在哪见过类似的笔触了。 笔迹不一样。 但对她而言,见字从不以笔迹认人。 —————— 次日,李二买了早点发送给各人后,带着清晨的清爽春风兴匆匆跟上了江沉白与罗非白。 “张叔要写验尸记录,七具尸体呐,又是重审的记录,小心谨慎,可没法跟谁,这次可算轮到我了。” 这傻大个一改此前对罗非白的抗拒跟挑剔,热情十分,一路上都在指点哪里的吃食。 “大人,您吃什么?这些都好吃的,乳糖圆子,澄沙团子、滴酥鲍螺、诸色龙缠,还有水晶脍、琥珀饧、宜利少糖瓜蒌.....” “酸甜咸口兼备,早上得吃好啊,要干一天的活呢。” 江沉白觉得此人太过聒噪,若是寻常早已让这发小闭嘴,可瞧着自家大人饶有兴致,第一次跟李二能说上一处去,嘴巴张了张,还是闭嘴了,只默默付钱。 其实大人吃得不多,李二倒是吃了他不少薪俸。 他怀疑这人这么热情尾随,就是打着吃他一顿的主意。 罗非白偏好酸甜口,都吃了一些,而且让江沉白打包了一点带去温家。 温家有小孩跟姑娘家,好这口。 江沉白付账的时候,想到了温云舒,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但终究没说。 温家院门是紧闭的,今日才打开,正瞧见丫鬟巧儿跟小厮在扫洗庭院。 虽是县令门户,但从偏门小院及家中只有一个丫鬟跟小厮,可见温家廉俭。 温母病重,常卧榻,正好在昏睡,也就没见。 其媳陈氏好一些,但也见病气,郁郁寡欢似的,只有见礼罗非白的时候,带着几分想为亡夫与公公查明死因的期盼。 不过,罗非白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线索,倒是在书房瞧见了什么。 她站在墙面前看了好一会这些字画。 “这几幅,是温霖兄之作?” 温霖,也既是温县令长子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这点从罗非白进屋瞧见一些书法字画作品就能看出其才华跟心性。 奇怪,这等人,又是官宦子弟,为何不科举? 陈氏被罗非白问了一些是否知晓夫君那段时日所为,她一问三不知,正愧疚羞惭,忽被改口问了这个问题,一时怔松,下意识看向边上奉茶的温云舒。 “嫂嫂不好说,我来说吧,大人,其实我兄长的确是有些才学的,当年在儋州那边都薄有名声,本来也想科考,但不知为何....父亲不愿意。” “我当时还很不解,也生气,毕竟读书科举是正道,倒是母亲跟父亲是一个意思,也不愿意兄长入官途,兄长孝顺,听从了,笑言当教书先生也不错,我兄长,他一向心胸开阔。” 但为难的恐怕是做人家媳妇的,毕竟夫君有才,又有小官家出身背景,不入官途,怎么瞧着都像是坏后代子孙的根基。 还好陈氏也是好脾气,对此反而接受很好,在温云舒提前说了一些事后,早就觉得罗非白可信,既说:“其实公公后来大抵也觉得对不住我,私下跟我说是他这些年断了不少案子,曾结下不少仇怨,其中有些已经高位,而他这些年久不升职,至多是县令手段,不管夫君有多少才学,考了多少功名,哪怕是状元又如何,入了朝堂,没有人脉手段,又远离自家故地,在外面就是任人拿捏,很容易出事。”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理解。 李二本来听不懂,挠挠头,说:“其实我爹爹以前也说十有八九是这个理由,你看老县令这么多年升不上去,肯定也是被人报复,压着....” 他都想说勾结张柳两人暗杀老县令的人是不是上头那些仇敌官员,但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沉白捂住嘴了。 罗非白喝着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未有证据,为尊者讳,罚你月钱,就按今早吃食的费用给沉白。” 之前还喜滋滋吃到打嗝的李二苦了脸,温云舒等人本来还紧张,如今却是失笑。 罗非白正要出去,忽然又转身看着墙上一角的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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