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闻言却是惊恐,连忙跪下道:“殿下,老奴治下不严,殿下恕罪啊!” 李弈朝似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不作声地继续写着字,房中静了片刻。 “孤只想知道当初太子妃身旁的贴身侍女,是如何挑出来的。” 他提着笔收墨,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字,头也未抬一下。 “这个…当初知娘娘从母家带来三个陪嫁丫鬟,便想着由她们近身服侍,但那两个人是皇后娘娘亲自挑的。” 李弈朝放下了手中的笔,不禁挑眉:“哦…那两人的位子暂时先空着,你先去忙吧。” 管家出了书房也不由得擦了擦汗。 日子就这样过去,这几日李弈朝都未去见过楚长安,楚长安也乐得清闲,算着庆元节能打听到哥哥的下落好走下一步。 庆元节当天上午,两人便入了宫,一路上却都没怎么说话。 皇后这几日的精神愈发好,宫中人都说是因为李弈朝终于成了家,她放下了一桩心事,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她对着楚长安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可楚长安看得出来她的笑并非真心。 半晌过后有人来请他们一行人去往大殿。 楚长安随着李弈朝入了座,却不知该做什么,此时人还未到齐,桌上只放了些水果。 片刻,楚长安实在不安,便开口问他:“这宴上的人妾未必认得全,殿下总要告诉妾要如何行礼问安。” 李弈朝闻言才看向她:“无妨,你随孤一起便是。” 见她有些紧张的样子,李弈朝竟然不自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她也感觉到了李弈朝好像在看自己,便转过头去看他。 四目相对,李弈朝才发觉自己出神了,正了正神色,不再看她。 楚长安却是不解,方才自己出门的时候分明整理妥当了,又悄悄回头去问身后的唐又蓉:“又蓉,你看我仪容可有不整?” “没有啊,奴看着无误。” 她半信半疑地回了头。 这些李弈朝皆听到,他不禁挑了挑眉,嘴角勾出笑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几乎殿中的每个位置上都坐上了人,李弈朝看她四处张望,以为她是紧张,便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淡淡道:“不必紧张,你身为礎国嫡长公主,这样的场面应该还不算大吧。” 楚长安闻言一愣,自己无论是在礎国还是澧国,哪里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他这话怕不是是在讽刺。 心中虽这么想,但还是装傻充愣好些,便道:“妾自小不爱热闹,像殿下说的这样的场面,见得还真是不多。” 此时李元纬从殿外走来,他牵着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的手,与从前相较好像更加气宇轩昂了些,两人进门便行了礼。 楚长安看到这一幕,忽然有些难以呼吸,桌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时隔这么多年,再看到他,她透过面前人肉围墙的缝隙看到的随着狂风向她呻吟着的满院尸体,与在黑夜中席卷着浓郁的血腥味的崔府好像又浮现在她眼前。 第七章 反击 那夜李元纬的一声令下,身后的人手中的刀剑对着她的母亲轻轻一抹,喷射出来的血填满了整个窗面,那时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流出那么那么多的血。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哪怕看似已经五年过去了,但是崔府被鲜血染红的窗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提醒她不能忘记。 这种时候,时间就显得格外无力,它根本就冲淡不了什么,她自己也受够了这种折磨,再看到他此时的幸福模样,她几乎像疯了一般想要毁掉。 “殿下,方才进殿的那人何时成的亲。”半晌,她咬紧了牙关,带着些愤恨道。 李弈朝第一时间竟不是想要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识到了她声音中的沙哑,才侧首看去——她双目泛红,似是在极力地掩盖情绪。 顿了一下,答道:“一年前。” 一年前…那时她连活下去都是极难的事。 闻言,楚长安只不住地点头,眼中的血丝愈发细密迸发出恨意,手中的衣角已经布满了褶皱。 李弈朝看着她,眉头渐渐收紧:“你怎么了?” 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失了态,赶忙转首过去,清嗓掩饰,但说出的话还是咬牙切齿。 “没怎么,可能是羡慕吧。” 心思藏不住,楚长安又去拿桌上的葡萄来吃,只是那葡萄入口酸的很,哪怕她极力控制,面上的五官还是不自主拧作一团。 此时李元纬与何濡沫已然入座,就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上。 他们两人笑意温绵,李元纬伸手帮身侧的人整理跪坐下时杂乱的衣边。 楚长安叫自己不再去看他们,当过了方才那段极端情绪,她也逐渐平复下来。 殿中一直都未曾冷清下来过,总有人在不断地落座寒暄,到了正午方才有人陆续上了些菜品。 “元纬明日带兵赴礎,此次家宴也算是践行,想必凯旋。” 皇上笑得开怀,坐于他身侧的皇后也陪笑道了些客套话。 众人皆举樽相敬于李元纬,李弈朝原本也不想随了众人,但皇上看向此处,他还是不得不假意一番,楚长安也只得随着他相敬。 “元纬,孤先祝你凯旋。”说罢,两人皆一饮而尽。 楚长安看着李元纬,嘴角扯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但眼中却是全然无笑意,随着李弈朝喝了酒。 李弈朝祝语之后,众人皆看向她,按礼数她也应祝语送之,没想她却直接将酒饮尽,驳了李元纬的面子。 见她无话可说,李弈朝也没勉强,但坐在殿上的皇后却是看着她面上不悦。 对面李元纬的生母芸妃打量了楚长安一番,而后抬起嘴角对李弈朝笑道:“朝儿如今成家了,身旁便是太子妃吧。” “是。”他只是应道,面上没什么表情。 楚长安闻言起身行了礼。 “早闻礎国嫡长公主容貌出挑,今日见了,才知是个礼数周全又聪明的姑娘。” 她这话一出,那嘲讽之意皇后更是挂不住面子,但此时她还坐在殿上没有表露。 第八章 宴席 楚长安看了一眼皇后,面上表现的是心虚自责,低着头不言语。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还是何濡沫先开了口:“皇嫂方才嫁来,规矩就这样得体,已是十分聪慧。” 她竟在替自己解围,细想来芸妃是她的婆母,她这不是在与其对着干? 此时还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便继续噤声。 “太子妃嘴笨,但聪慧二字还担得起,孤替她谢过二位的夸赞。” 楚长安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微微笑道:“是,谢殿下提醒。” “长安嫁过来,便也是自家人,礼数不周全还要多学,芸妃妹妹这样的夸奖当真是过誉了。” 皇后慈祥的笑容在楚长安看来像是要吃人一般,她闻言慌张似的赶忙接上:“是,儿媳日后定多加习规矩。” 两人便这样一唱一和地才将此事含糊了过去。 芸妃面色不悦地看着楚长安片刻,又举起酒盏向皇后笑道:“前几日听闻太子府里赶出来了两个下人,听说是犯了错,本宫记得朝儿是最体谅下人的,这样的事本宫倒是十分惊讶,这后来一打听,没成想是为了太子妃,可见两人感情甚笃,臣妾还要恭喜姐姐子媳和顺。” 说罢便将手中的酒盏饮尽。 她这话可不是白说得,知道皇后最疼爱的侄女与李弈朝曾经有一段姻缘在,自己怎么着也要说上一说,只要皇后不痛快了,自己也就痛快了。 楚长安那日只听到院中吵闹,但全然不知此事缘由。 被提及的她不禁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的人。 为了她?这分明是在给她拉仇恨,但若没有他的庇护,自己一个远嫁的公主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更别提要为崔家报仇了。 “下人爱多嘴罢了,孤也不过是小惩大诫。”李弈朝倒是平静,说话也如平常一般冷淡。 皇后笑意盈盈道:“此事本宫也略知一二,朝儿护妻是应当的。” “皇嫂好福气,皇兄向来是对女色冷淡,如今想是这缘分当真到了。”李元纬笑道。 楚长安原本还在想事,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僵在脸上的笑意都想作呕,原本此事都要掀过去了,他又非要插上一嘴。 “殿下何必羡慕自己的皇兄,您成亲想必也是缘分到了。”她趁着此刻的机会,面带笑意地将他的嘲讽踢了回去。 她一说完,殿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纷纷看向她。 唐又蓉也吓坏了,在她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 她将话说完,心中倒是也不后悔,迎着各方的目光却表现得不知所措。 “皇嫂说笑了,两人自然是缘分到了才会想要相依相持一生,妾想,我家殿下应不是羡慕,而是祝福。”何濡沫面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 芸妃一直都厌恶何濡沫,此番她又屡次偏帮外人,看着她心中自是恼火。 “太子妃这嘴上伶俐得,姐姐竟也没管教么。”芸妃气极,眼中已毫无善意。 皇后即使生气,也不得不自认理亏,只瞪了她一眼,没接她的茬儿。 楚长安回避了芸妃的目光,起身向皇后敬酒道:“方才殿下那话是对着儿妾说的,儿妾不会说漂亮话,却也不想一直让殿下与母后为妾解围。” 第九章 过往 她又看向李元纬,正准备开口,李弈朝却是抢先一步:“若有冒犯之处,望元纬谅解。” 彼时李元纬也愣住了,他知道楚长安虽是联姻嫁来,但再怎么也是太子妃,向着李弈朝也无可厚非,只是她对自己的敌意可比想象中的大。 李弈朝开口,李元纬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日大喜,此事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话赶话罢了。” 皇上虽感到震惊,但也顾及着李弈朝的面子,捋了捋袖子皱着眉说道:“每逢大喜,芸婕你总要说些让场面收不住的话来,就像濡沫说的那般,长安刚从礎国嫁过来没几日,殿上这些人许是都没识得几个,便要望着她礼数周全,也许他们礎国便有那样待人接物的习惯,一时片刻改不来也无妨。” 不顾着撒娇不满的芸妃,又看向李弈朝与楚长安:“诸事繁多,慢慢来。” 两人闻言随即应承下来,丝竹歌舞之声才又响起,楚长安就自顾自地吃着唐又蓉给自己布的菜。 李弈朝看着她恹恹的样子,现下趁着殿中大家各自用餐,问道:“今晚还要去游街,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去不了了吧。” 楚长安其实早就缓过神来,只是不好立即叫人看出,便应道:“自然去得。” 说着,又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表示自己现下心情不错。 “那便好。”李弈朝看了她片刻,却怅然失笑。 两人才认识不久,谁都不愿意将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 到了日头渐落的时候宴席结束,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楚长安一出去便被凌冽的风吹得发昏,正准备拿袖子掩面,便看到前面为何濡沫披上披风的李元纬。 哪怕只是侧脸,她也能看到他眼中流出的温柔,而那双曾经与自己相握的手也抚着身旁人的肩。 她有时候也很想像真正的楚长安那样忘记痛苦的事,那样回忆便不会像一根隐刺,在许多不经意的时候勾起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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