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桓使离开的这日,不再是羌申送他出关,谢屹支派了羌申手底下一个文士去送。 特地,还临时给他加了一级官衔,也不算怠慢了桓公使者。 桓使离去的当日,谢屹支收到南边又起冲突的消息。 这个世道,平静永远是短暂的。 谢屹支提笔回信,“按捺不动。” 写完唤了亲信来,命他把信送出去。 也是亲信才揣着信快步离去时,一虎贲过来,“主公,一小吏报来喜讯。” “何喜?” “温女有孕月余。” 谢屹支忽然抬眸。 “……哪个?”
第15章 15 虎贲……虎贲被问的呆了一下。 主公问他哪个? 会来报喜的,只有谢左尉啊。他娶的温女也就那一个,没有有别的人啊。 稀里糊涂,忍不住挠挠头,“禀主公,是谢左尉的夫人,温家幺女。” 谢惝家的…… 谢屹支眼神变了变。 闭了闭眼,忽觉头疼。嗯了一声,摆手。 “知道了。” “从库房里挑个意头好的长命锁送过去,贺他添丁之喜。” 此后面无表情。 “是,主公。” …… 谢惝傍晚还特地来找谢屹支喝酒。 “兄长,我要当阿父了!” 白天刚得知消息时他大喜过望,但因不得擅离职守,那时候不好过来。 这会儿下了值,第一时间便奔来这。 “大夫说,已经三月有余!” “再有七月,我就会有个小娃娃。”谢惝越说越兴奋,就差手舞足蹈。 谢屹支瞥了瞥他的高兴劲。 知道了,他一早已经派人来向他报过这个消息。 还害的他差点误会。 “嗯。”不咸不淡说,“届时孩子生下,记得抱来与我看看。” 好歹是谢家人。 “一定!” “兄长为孩儿取名可好?”谢惝忽提这事。 谢屹支:“你舍得?” “有何不舍?”谢惝摆了手,手掌撑膝,“兄长是我最敬佩的人,你为孩儿取名,我高兴尚且来不及。” 谢屹支摇头,取名的事,算了,他不打算越俎代庖。 “我无为父经验,取名怕是取不好,还是回去问问你阿父。” 长辈取名,情理之中。 好吧,谢惝叹气。 …… 他们两聊着谢家新丁的事时,温嫽在回羌府的路上,忽直起了身子,豁然盯向一个方向。 身上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手脚充血,且发冷。 是他,是他!温嫽目不转睛望着。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子。 她的阿父惨死,她的阿母惨死,她的小弟也没能生还,一家四口只剩她一个。 而作恶之人,正是眼前这一个。 他是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是她此生难忘,历历在目的血海深仇! 温嫽没想到能在这样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遇见他。 她以为她此生想要报这个仇,大海捞针其实无望。 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手。 忽而,高声:“停下!” “……” 要停? 外面的车夫是司马府的人,是一名虎贲。 这会儿,也正是在桓使走了,温嫽病好的彻底后,他送她回羌申府上。 还没到羌公府上呢,她怎么忽然叫他停下? 粗壮的胳膊犹豫半晌,到底拉停缰绳。 虎贲向后望:“姑娘,可是有事?” 温嫽闭一下眼。 她先没答他,下意识向袖中摸了摸。 什么也没能摸到,她一路北上形影不离的那把匕首,因司马府特殊,并不能随身携带。 温嫽不由得失神,抓了抓空落落的手。 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温嫽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 她出来向车夫道:“遇见了一个熟人,可否烦你随我过去一趟?我与他打个招呼。” 虎贲不疑有他,沉吟了下,便问:“何人?” “他。”温嫽轻轻扬手一指。 她指着那人,尽量不在这时泄露出仇恨。 虎贲看到了她指的人,还挺近,就在不远处。 “好。” 温嫽忍不住笑了,“谢谢。” 今朝今日,她马上就能手刃仇人。 她弯腰下乘舆,先往那边踏出一步,虎贲紧随着她,就候在她身畔。 那人是背对着二人,一时未发现温嫽和虎贲在向他走。 不过,随着温嫽和虎贲走近了,对方听到身后的脚步,倒也回头看到了两人。 但,由于天色较暗,他一时没具体看清温嫽相貌。 温嫽之前能一眼看清他,是多亏了他那时正好走在一个提灯路过的路人旁边,不然温嫽也认不出他。 男人皱了皱眉,可也未多想,只扫了两眼来,便又继续往前走。 他要去买壶酒,他的酒喝完了。 想到酒铺还有一段距离,脚步不禁快了些。 温嫽瞧他步子忽然快了,她跟着快走一步,出乎对方意料,高声道:“兄台可还记得我!” 对方:“……” 符合人最直观的反应的,男人听到这一声,条件反射回眸来看了看。 她是在和他说话? 温嫽就是在和他说话。 她还要杀了他。 温嫽维持着笑,浑身绷紧了,朝他快步靠近。 男人没能一下子认出她。 温嫽趁着这仅仅数十息的时间,越走越快,离他越来越近,并,忽而手向后一斜,猛地抽了虎贲腰上佩刀。抽,砍,两息间在所有人愕然之时,一气呵成,刀锋直逼男人脆弱的脖子。 替她阿母阿父偿命! “!!”男子眼睛剧烈一缩,大骇。 大骇过后,下意识往前一逼,要卸下温嫽手中的刀。温嫽眼睛赤红,几乎咬碎牙齿。 呵呵,他最好是逼近!他若是后退,她还怕伤不成他! 温嫽拼着他五指成爪直逼她喉关节的气势,不论后果,刀峰一抵,深深砍进男人肩胛骨。挨了刀锋的那刻,男人闷哼一声,脸色骤变。 骤变的同时,他一点不慢的动作猛地在温嫽脖子上一收,五指狠狠掐上她的脖子。 岂敢! 她敢伤他,那就死! 温嫽的喉咙一瞬疼的呼吸都艰难。 不过很快,她脖子上的力道又松了,只听男人一声惨叫,身形一翻,已被司马府的虎贲拳击在地。 司马府的人紧接着又是两拳三拳,拳拳要命,几乎压着男人打。温嫽此时因为惯性,脚步虚软的趔趄数步。 但她也只趔趄了这几步,眸中恨意充斥,一蹲,一捡,重新抓起了是才虚弱中不小心跌了的刀,她一个冲刺,刀锋再次砍上男人大腿。 “啊!” 温嫽砍红了眼,双手紧握,狠狠又是一刀。 她要一刀刀偿还阿父阿母他们流下的血! 他们死前,她连话也没能说一句,只能蜷缩在躲藏的地方一声也不敢吭。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看到父母时他们身边的血流成河。 他必须偿命,他必须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温嫽红红的眼睛不知不觉滑下两行热泪,她重重绷紧了颤抖的手,猛地一扬,又冲男人肚子刺去。 他去死! 哧一声,刀峰重重刺进男人肚中。 染血的红刀子进,红刀子又出,温嫽一息也不歇,带着满手的血,持刀再次捅进男人肚子。 眼中恨意滔天,没有止境。 温嫽一直到身上的衣裳已经血腥的斑斑点点,才由于过度使力,不得不停手。 踉跄数步,后退跌坐在地。 而她眼前的男人,身上已经数道血窟窿。 这就够了?温嫽还觉得不够。她还想把他扔进深山喂豺狼野兽,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咬了牙,目赤如血。 却是这时,在她身后,大片脚步训练有素靠近。 其中,还伴随着从虎贲们战甲上发出的很有节奏的碰撞声。 温嫽身侧的虎贲闻声回头。
第16章 16 望到是司马府的人时,他默默看了看温嫽。 应该是守着乘舆的同伴见事情不对,此前赶回司马府禀报去了。现在,这些同僚应该是来捉拿温嫽的。 温嫽兀自不知,继续捡起刀。 她没有注意到这些司马府的虎贲,也根本听不到看不到除了眼前这具尸体,四周之外的任何事。 手指抓了刀柄,往前一扑,再狠狠刺下去。肩上却被人猝不及防一压,她动弹不得。 温嫽被压的斜了身。 微愣,下意识回眸,这才注意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定睛仔细再望一望,也才注意到,在压着她的人身后还围了数十虎贲。 他们以团围之势,披甲执戈,把她圈在了这个地方。 温嫽眼睛微空。 来抓她? 深吸一口气。 而后,坚定的直了脖子,脸上几绺发黏着血贴在她脸上。 目视对方,仰着眼睛看,“我只是杀了该杀之人。” 再来一次她还会杀他。 虎贲很小幅度的动了动表情,他……也觉得头疼。 默默抿一抿唇。 暗中把压在她肩上的手撤了。 地上的尸体是不是该杀,她到底会不会被治罪,不在他。 他来的任务,只是把她带回司马府审问。这件事,有点恶劣。她先是夺了司马府虎贲的刀不说,对方还不是普通虎贲,是主公近身之人! 这就不是小事。 “姑娘起吧,随某回司马府,见一见羌公,以及主公。” “请。” 虎贲说完盯着她看,强横摆出手势。温嫽必须随他回去一趟。 温嫽又看看尸体。 她明白。 没有作无畏抵抗,爬起来,“好。” “我随你们走。” 虎贲嗯一声。 作一个手势,声音磅礴嘹亮,“回府!” 数十人同时转向,朝司马府折返。 …… 温嫽往司马府去的途中,依旧是被虎贲们围着。她是一步步随他们一起走回的司马府。 这期间,鬓前不小心又落下好几绺发。 她脖子上的血,此时已经干透了,只衣裳上浸透的一层又一层,直到她走到了司马府,才微有干涸之势。 她这一刻,像是浴血而出的人。 虎贲们没人在乎她身上的衣着是什么时候干透的,只在带了她进司马府的那刻,直奔谢屹支所在之地。 到了地方,一人先进去禀报。 不几息,又快步出来,抬手示意温嫽进去。 温嫽望望眼前这道门。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踏进去。 也是她才进门的那刻,门在她身后被人又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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