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抬眸,正全心面对眼前打来的三道目光。 一道是最先向她扫来的羌申,一道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个子比谢屹支稍矮一头。 最后一道,便是谢屹支。他是从始至终一直看她的,也是唯一能决定她杀了人后,是生是死的。 温嫽缓慢于三道目光中作礼,垂下了头。 这短暂的片刻,无人说话。 羌申心中是最复杂的,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柔弱,没什么攻击性的人。可刚才……刚才却听一掾属来报,她夺司马府虎贲佩刀,持刀杀人。 那名虎贲还是常年近身护卫主公的人,主公特地派了他送她回羌府。 羌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原本她要是什么也不做的话,应该再过个几日十几日,主公对她好感越甚,她是能进司马府的。 现在,现在的话,万事难料。 …… 温嫽垂眸间,觉得身边有些太安静了。 谢屹支既不问,又不语,压她来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不禁斗胆,无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这一下,正好和谢屹支目光对上。 原来,他仍然一直在看她。 只不过之前是看她的发顶,以及她几乎被血浸透了的衣裳,现在,则是看她脖子上的那道淤青。 雪白的脖子上是清晰勒出的五个指印。 谢屹支不曾想温嫽敢生杀人之心。 更不曾想她明之不敌,还敢欺身上前。 听到掾属快速向他禀报情况时,他望向那个方向想了许多。 谢屹支继续看着温嫽,也不知一直到底看个什么劲。 “为何杀人。” 终于说了自她被压来后的第一句话。 温嫽实话实说。 “他是我血海深仇。” “温家覆灭,他是罪魁祸首之一。” 是杀了她父母的人。 谢屹支缓慢扬起了目光。 温嫽以额叩手,“我知今日给您添了乱,因夺刀之罪您要如何罚,温嫽都甘愿承受。” 额头垂下,不再言语。 谢屹支深深看着她的后脑勺。 她说甘愿承受……但他真的降了司马府大牢里的刑罚,她又承受的住? 那里面的种种刑罚连男人都受不了,又何况不像是吃过什么苦痛的她。 他在她身上看过的最大伤痕,除了上回指腹上因弦而破的疤,便是现在,她脖子上这五道深可见底的淤青。 谢屹支面无表情。 “你觉得我该如何罚?”谢屹支问。 温嫽怎好说?张了张嘴,难以组织出合适的语言。 谢屹支又不再看她,反而看向了羌申,“她是客居先生府上的人,先生以为该如何罚?” 羌申:“……” 微妙变了变表情,主公问他? 那主公到底是想怎么罚? 这个主公已经有了好感的女人,主公觉得如何罚才有个度? 羌申不禁仔细端详过来。 谢屹支还等着他说呢,他这时看过来做什么? “先生?”面无表情道。 羌申:“……两人有血海深仇,一报还一报,倒是也不好说温嫽报仇有错。” 男子但凡有父仇母仇都深深记恨着呢,温嫽家中只剩她一人,她不记又谁去记。她想报仇,情理之中。 而对方又十恶不赦,那杀了也就杀了。 谢屹支道:“那先生的意思,竟是不罚?” 羌申:“……”忽然半晌无声。 看向主公。 他其实挺想说,那主公呢?竟是不满意? 主公屡次把降下责罚的话推给他让他来说,不是不想温嫽对主公生出恶感? 那他猜中主公意思把责罚减到最小,主公怎么又似不满意? 羌申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到底该怎么拿捏这个度,他实在是…… 谢屹支却还是看着他未移开目光。 羌申被主公看着,只好把后半句没说完的责罚说出来,“……也不是不罚,温嫽夺刀之罪仍该严惩,这是司马府中的规矩。” 温嫽……温嫽到也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态起伏,大起大落。 所以,还是得罚。 垂眸闭息,学会听话听完整。刚刚竟然以为她真能安然无恙,这事什么也不计较就过去了。 谢屹支深看一眼温嫽。 忽然道:“善。” “按惯例,关十日。” 至于将她关在哪……
第17章 17 谢屹支一字未向屋内其他人透露。关了她之后的打算,他也暂时还没想清楚。 “来人,带下去。” 听上去,是属于一方霸主的无情。 温嫽深深垂着脸。好在,只是十日,十日应该一恍就过了。 “谢大司马。”温嫽低声。 谢屹支未回应。 几道快速的脚步进门而来,将温嫽带出去。温嫽走到门边的那刻,忽然回了下眸。 她身形迎光,这一眼正好和谢屹支的眼神对的彻底,他竟仍然在看她。 尖锐的痛感不知为何突然而至,温嫽脚步一崴,眼神与谢屹支错过。 同时,虎贲们未给她别的时间,带了她大步向外走。 羌申瞥瞥她已经远去的身影,忽而,又瞥瞥自家主公。主公的眼神,正放在温嫽的膝盖上。 刚刚温嫽的情况,主公看见了罢? …… 谢屹支叫了羌申和谢惝都出去,一个人也没留在屋里。 羌申才走出几十步,被谢惝叫住,谢惝说:“刚刚羌公说不好说温嫽报仇有错,小子还以为您忘了她夺刀的事呢。” 还好还好,羌公还是记得这个规矩的,没因为对方一身血淋淋看着可怜些,连这点过错也给她省了。 羌申:“……” 他能不能说,这些压根不是他的本意?谢左尉就没好好注意注意主公的神态? 亏他还喊主公一句兄长,在这事上,估计还不如温运伐灵敏。 摇摇头,懒得和他掰开了说。 …… 温嫽以为自己该是被压去大牢的,可到了地方时,她才发现这里更像是一间静室,给人反思悔过用的。 这里面有床榻,有被褥,还有一张凳子能给人坐。 温嫽下意识看向虎贲,虎贲却瞥了眼她的膝盖。 之前他们是注意到她的脚步崴了的,可当时主公未说什么,他们也就不能停。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此前杀红了眼时,把膝盖不小心磕了。 “你便在此处待十日。”虎贲道。 温嫽:“……不必将我带去牢中?” “牢中无女囚,你想与那些男人们关在一起?”还是她想近距离闻闻牢中的血腥味?或者,想看看里面的刑罚都有些什么招数? 温嫽:“……” 明白了。 是她问错了。 她的处境不算太差,她怎么还偏偏去问为何她没被关到最差的地方。 虎贲一指,“十日内别生乱子,到了时间自然放你出去。” 温嫽颔了下巴,道好。 …… 房门被从外关上后,温嫽坐下看了看自己的膝盖。 左边膝盖上有大片乌青,还有一块渗血。是当时连捅对方数刀时接连两次的踉跄,造成了她的膝盖如此。 当时被擦破了,一点感觉也没有。 刚刚一切尘埃落定,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疼。温嫽低着头,轻手轻脚遮起伤口。 …… 虎贲又来了,默默给了温嫽一瓶药。 不等温嫽问,他说:“羌公命我拿来的。” 事实上不是,这是主公身边的人交给他的,交代他拿过来。 却托了羌公的借口给她。 “烦请代我向羌公致声谢。”温嫽忙道。 虎贲嗯一声。 于是,拐出去就到主公房里道:“温女托请属下向您致声谢。” 谢屹支头也不抬,“嗯。” …… 被关的十天里,温嫽偶尔感觉有人从窗外看她,可她看去时,窗外通常又无人。 这十天,还觉司马府中的人其实挺照顾她的。 若她身处牢中,不说能不能顿顿有着落,但至少就算能有,送来的应该也都是冷了或馊了,吃不死人的就行。可她这些天顿顿有着落不说,还全部都是热乎的饭菜。 情况比牢中的人绝对好太多太多。 温嫽猜过,是否也是羌申帮了她忙,但无人能问,只能等时间到了她能出去了,再向羌申问一问,并对他致谢。 …… 第十天,傍晚。 温嫽忽然望向房门,只见房门不疾不徐开了一个门缝,随即是两个仆妇进来。 是的,是仆妇,不是虎贲。 前阵子一直是两个虎贲守着她。 “姑娘,还请随奴来。” 两名仆妇对她和蔼笑了笑。 温嫽默默望了两人几息,又看了看她们身后。是不是要在离开司马府之前,去向谢屹支辞谢? “好。” 可她却是被带着去了一间小院,小院里已经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供她洗漱。 温嫽看到冒热气的浴桶和衣裳时,回头叫住才带了她进来就已经退后往外走的人。 “您可有什么吩咐?”仆妇应声停住。 “是羌公……”温嫽看着两人说,“嘱咐你们安排的这些?” 仆妇却摇头,“是大司马遣奴给您备的温水。” “……”微愣,谢屹支? 温嫽忽然琢磨不透了。 对方,为何会有此举? 仆妇:“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 她只是不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 …… 温嫽没有沐浴太久,她身上一点也不脏。被关的十日她找人要水时,他们都会给她打来,还额外给了她两身干净衣裳,方便她把那身血衣换了。 但温嫽沐罢却没马上出去,她驻足听着外面的动静。企图听一听仆妇们的私语声,好从中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外面过于安静,她立了有一刻钟也没听到任何一句说话声。 放弃,出来直面两人。 两人又带她左拐进屋,替她梳发。 温嫽觉得这两人的态度太不对劲。 她们不是前阵子她客居司马府时,谢屹支派来待在她身边的仆婢。眼前这两个是彻彻底底的生面孔,她从未见过。 甚至她们的态度,也似乎比前阵子她生病时要好。 到底是怎么了? 从镜子中望着两人,温嫽忽然问:“最近,司马府中可是来了什么远客?” 温嫽唯一能想到的,是谢屹支想拿她置换什么。曾经温运伐想带她去见谢屹支时,她经历的情况便和此时差不多。 只是当时谢屹支根本没看上她,让温运伐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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