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了桌前坐下,杨水起笑着问她,道:“姐姐怎么来了。” 明明是在笑,可落在方和师的眼中便有那么些牵强了。 方和师道:“明个儿除夕了,不出去玩会吗,窝在里头做什么。” 以往杨水起最喜热闹,过年过节的时候,她跑得比谁欢腾,穿着新衣裳在家里头到处晃荡,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她吵闹的声音。方和师和杨风生没有闹掰之前,她甚至还会跑到方家,扯着方和师,四处去逛街。 可那样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了。 即便明日就是除夕了,她却一直窝在自己的屋子里头,饶是外面多热闹,她也无动于衷。 方和师实在看不过眼,便主动来寻了她。 她问杨水起为何不出去玩会。 杨水起只是闷闷道:“没怎么,外头冷,不想去罢了。” 上一次落水终还是让她留下了病根,寒冬于她而言,实在有些难熬。便是待在屋子里头都有些冷得慌,遑论出门。 况她心里头压着事情,便是想要闹腾,也闹腾不起来。 方和师见她低头扣着手指,肯定说道:“你在担心伯父是吗。” 若不是担心杨奕,何至于日日这样惆怅。 都要过年了,他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怎么会不叫人担心。 不说是杨水起,就是连方和师心中都有点觉得奇怪。 杨水起嘴硬道:“没有担心,我只是觉着外头有些冷,懒得动弹罢了。” 见她不愿意提,方和师也没再勉强,叹了口气,转身又从一旁丫鬟的手上拿来了一件衣裳,她展开给杨水起看。 桃红色的长裙,衣身精致,走线细密,袖口同衣领刺着细软的绒毛,摸一下便十分舒服,而往下去看,裙摆处,刺着大片的金线绒花,栩栩如生。 方和师见杨水起看得入神,笑着问她,“喜欢吗。” 本以为见她这样入迷,定是喜欢,小姑娘家家的,哪个不喜欢这样粉嫩的衣裙。 可没想到,杨水起收回了视线,竟伸手去触方和师的眼睛。 动作轻柔,指尖轻轻地碰到了她的眼。 她问她说,“姐姐,眼睛疼吗。” 方和师的女工是京城出了名得好,这衣裳,也只会是她亲自所做。 做了她的,定还做了杨风生的。 难怪这些时日不常常见到她,原来是一直在屋子里头做女工。 会疼吧,做了这么久,眼睛会疼的吧。 杨水起瘪了瘪嘴道:“哥哥一点都不会心疼人的。” 怎么舍得让她做这么久的针线活。 方和师解释道:“不是他,是我自己非要做的。你别怕,我就做了你这一件呢,你哥哥的,我没做。” 她捂住嘴巴笑道:“我就只给他做了个香囊。” 杨风生穿这么好看做什么,杨水起便不一样,正是最好的年纪,她就该穿这些。 方和师给她做这些,心里头也高兴。 方和师道:“你若疼我,明个儿就穿得漂漂亮亮的,咱高兴些,好好过个年,到时候你爹爹回来,什么就都好了。” 方和师面容姣好,在昏暗烛火下,依旧白得亮眼,就连说话也十分温柔,一举一动,皆叫人心醉。 杨水起看了她许久,才问道:“姐姐,我哥哥他……怎配得上你,他现下就是连名分都不能给你……” 杨水起都觉得有些委屈。 分明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不能成亲。 她那么好,不该被这样对待的。 方和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现下不在意这些了,从家里面跑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哪里不知道杨风生是不想要连累她,若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又会推开她。 但现下,能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再多的,她也不敢再奢求了。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便是旁人再如何说他也不悔。便是万劫不复难以为继,她也不悔。 方和师揉了揉杨水起的脑袋,笑道:“别心疼我,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心疼的。” 为了情爱,抛父弃母,世人都要唾弃。 杨水起见她想起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起身抱着道:“姐姐,我和哥哥一直都在,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会好好的在一起。” 她想,就要过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远远望去,灯市如明珠绽放光华,街道上偶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响起,万千灯火,火树银花,整个京城都陷在一股热闹的气氛之中,孩童嬉笑的声音从各家各户传来。 杨水起今日穿了方和师给她做的衣服,颜色鲜艳,衬得她两靥娇红,艳如桃李。 现下晚膳还没有开始,她还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头。 杨水起喊了她屋子里头的下人们过来,散了压胜钱下去,屋子里头的人散了干净后,杨水起给肖春递了个沉甸甸的红钱袋去,她笑着道:“好肖春,给你藏的。” 杨水起每年都是这样给她藏着一袋子的压胜钱。 她确实偏心,这点没法说。 压胜钱是过年时候,家中长辈给底下的孩子发的,用来驱邪祈福,从前的时候,压胜钱与巫术驱邪有关,只能放在身边收藏,花不出去,但是而今,压胜钱就为普通的钱币、金银等。 肖春看着钱袋,推拒道:“小姐,我不要这样多,你给我这么多钱,我又花不出去。” 她没爹没娘,没有亲人,只有杨水起,她要这么多钱做些什么。 杨水起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她抓着肖春的手就将钱塞了过去,道:“那我不管的,你花不完便存着,存不住便拿去花。” 她看肖春还想推辞,便又道:“压胜钱是图福气,我就想要你多些福气还不成吗。” 肖春听到杨水起这样说,也终于不再推拒,收了下来。 她无奈道:“小姐说这样的话,那肖春怎么把福气给你才好啊。” 杨水起起了身,笑道:“傻肖春,你好好的就是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大过年的,说这些话多沉闷,两人不再说这些,眼看快要到了时间,杨水起笑着转了话题,拿了架子上面的披风便要往外头去了。 肖春也没功夫 多想,赶忙追了上去。 两人说说笑笑去往了堂屋,吃团圆饭。 圆桌已经摆满了吃食,杨水起到的时候,方和师和杨风生已经在场了。 她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两个人低头咬耳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她来了,齐齐看向了她。 待到杨水起落了座后,杨风生给她丢了个钱袋子过去,他道:“收着,我和你嫂嫂给你的。” 杨水起的双手接过,颠了颠钱袋子,重得很,而后甜甜对他们二人谢道:“好嘞!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杨风生每年给的压胜钱,她存起来都能在京城买块田了。 本以为这已作罢,杨风生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个钱袋子,放到桌上,推到了她的面前。 杨水起的视线落到了面前的钱袋上。 暗蓝花纹,看着再普通不过的钱袋。 但杨水起却觉得莫名眼熟。 “呐,爹给你的。”杨风生道。 难怪这般眼熟,原是杨奕的。 杨水起经过他的提醒,这才想起来。 从前的时候,她偶见杨奕拿过几回。 所以方才才会觉得如此眼熟。 杨水起没有想到杨奕竟也给她了个压胜钱。 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钱袋,放在手上端看,手指在暗纹上止不住来回摩梭。 过了许久,她才道:“真是爹爹给我的?” 杨奕人不是在北疆吗,怎么会给她压胜钱。 况说,他既给她压胜钱,为何一封信都不给她写。 杨水起不想要他的压胜钱。 她抬头看向了杨风生,不信邪地问道:“单单只有钱袋,一封信都不曾给我留吗?” 她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苦色,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她问他,“哥哥,爹爹是不是生我气了啊?上一回吵架,他也生气了是吗。所以便是连信都没有了,是吗。” “哥哥,你有信吗,还是单单只我一人没有?” 杨风生看着杨水起问了这一连串的话,忙解释道:“打住打住,这钱袋,是他离开京城之前留下的,他估摸着自己过年这段时间赶不回来,所以便早早备好了。不过一个钱袋而已,你扯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杨水起现在怎这般敏感,一两句话,就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 他说一,她就马上能想到十去。 杨风生道:“大过年的,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吃饭吃饭。” 方和师也道:“就是,你这小小年纪,心如槁木,如何使得。别十七的年岁,愁成了七十。” 杨水起从前不这样的,也不曾这般敏感,若再这样下去,草木皆兵,累得还是她自己。 听他们这样说,杨水起也暗恼自己,好好的日子,非要去想这些。 好了,现下说出来,弄得大家都不大高兴了。 她极力挥去脑中不好的想法,将这两个钱袋子收好,又欢欢喜喜笑道:“好,不想这些,高高兴兴的,用饭先,一会子用完了饭,去放烟花吧。然后,我们一起守岁!” 见杨水起调理好了心绪,杨风生同方和师也松了口气,看她将才那样,不知道还以为又是想哭了。 两人都笑着应好,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宠溺。 不过是个孩子,哭哭闹闹,一瞬之间。 近来确实是多事之秋,不大太平,杨水起会害怕担心,也是常理。 三人先是举杯共庆,又说了好些有彩头的话。 “那就祝我们,岁岁年年常相见!” “好,岁岁年年常相见。” 恰好此时外头传来一声闷雷炸响之声,一道道火花似银蛇一般窜上了天空,绽放出了亮眼的光芒。 三人向窗外看去,这个方向,抬头将好能看到那漫天的烟火。 他们笑着饮下了杯中的酒,眼中都含着无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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