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因为太过兴奋,握着弩矢的手,已经快要失控的颤抖不已,指腹微微用力,按下去的一瞬间—— “首辅大人,万万不可!” 一声急切的吼叫声,划破了天际,是顾延翊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裴寂嘴角微动,眼里的神色莫变,他缓缓转过身,随着他转动的还有那架弩矢。 稳稳的对准了顾延翊! 随着顾延翊而来的,还有渐渐守卫在他身后的暗卫,裴寂抬眼,凛冽的眼神扫向那些暗卫,杀意渐起。 第123章 永远比你先找到郡主 没成想,那些暗卫在裴寂狠戾阴测的眼神中,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退却之意,片刻犹豫后,竟是退了下去。 纵使顾延翊再处变不惊,此刻也有一丝慌张,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他稳步向前,直面那杀意凛然的弩矢。 顾怀茂只是个傀儡,他死,是无关紧要的,再推举上去一个新人就好,但呼延必绝对不能死,他是呼延氏部族可汗唯一的儿子,未来的新可汗,顾家需要呼延氏的力量。 他必须要裴寂清醒过来,否则不管是自己、还是他,多年来在北地的耕植都极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他试图唤醒裴寂的理智:“刚刚那一箭,世子已经身受重伤,落下终身的残疾是不可避免的,这样的惩罚,于他而言已经够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裴寂瞧了一眼,那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呼延必,刚刚还在垂死挣扎,现下已经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他嘴角挂着极大的嘲讽,是对顾延翊的嘲讽,从黑夜中滚烈而来。 “顾延翊,你是个懦夫。” “你说你爱郡主,可你心里有顾家,有北地,有权势,有大周,什么都有,所以,郡主在你心里到底能占几成呢?” 顾延翊面上并无波澜,背脊挺得很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但他的心里呢? 恐怕只有自己清楚,他的手指在冷风中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没有握紧郡主衣袖的手,孤零零的,永远抓不住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其实很羡慕裴寂,可以抛开一切,可他呢?牵绊太多,注定无法追求自我,愁苦一生。 “可我,永远是以郡主为先,所以我注定永远比你先找到郡主。” 裴寂说这话时,嘴角噙着淡然的笑,可就是犹如万钧压顶,咄咄逼人。 “可你比谁都清楚,郡主的心里没有你,从来都没有。”顾延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定。 裴寂却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落寞又寂寥,暗含孤注一掷。 “可我不在乎,喜欢一个人总是要吃些苦受些累的,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爱郡主,那就够了,尽管郡主总是不知道。” “我从小命途多舛,水生火热往往都是常态,苦差事做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所以就算很苦,也叫我一个人承受就好,郡主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我做就好。” “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顾延翊,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清清白白的陪着郡主长大,郡主会对你笑,对你哭。” “这辈子,若是郡主能为我落下一滴泪,我裴寂此生无憾。” 裴寂的声音,意外平静,像是在叙述旁人的事一般,可说出口的话,却莫名痛心伤臆。 顾延翊脑海中浮现出,在大慈恩寺那一日,郡主明明随着自己离开了,可她不快乐,在她以为裴寂会死的那一刻,眼角滚落出了一滴泪水,不知是冰凉还是滚烫。 泪珠从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眼眸中,打在污泥里,是属于裴寂的,可郡主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顾延翊,不该有裴寂的一丁点儿。 至此,相思化为阴暗的执念,那滴泪,成了他心中经久不息的魔障。 温文儒雅如顾延翊,有一天也会口出恶言:“或许你死的那一天,郡主会笑出眼泪。” “或许吧,那样也行。”裴寂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从小习惯了,不敢有任何奢望,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是魏云珠给的,他都高兴。 良久,裴寂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笑,话锋一转,似乎说起了不相干的事:“你说,要我放呼延必一条生路?” 他这是在拿话掂量,顾延翊深知不能在他面前装糊涂,便答:“是。” 裴寂松开了弩矢,眼神定格在顾延翊身上,并不掩饰脸上的惊讶,然后他忽然又笑起来:“你是胆子小呢,还是胆子大呢?” 顾延翊没有答话,恰好更夫敲响了四更锣,夜深了。 裴寂身上的雪袍已经被鲜血浸润的惨不忍睹,面颊上也都是飞溅而来的血迹,叫他俊美如妖物,然后,他嘴角有绚烂的残忍绽放开来。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那就拿别的东西,换呼延必的命吧。” 然后,他缓步靠近,压低声音在顾延翊身侧,压出了两句话。 顾延翊眸光微动,叫人无法分辨其喜怒。 …… 今夜不太平,外边发生那样的暴乱,有百姓感叹,哪个阎王爷又发威了! 家家户户都战战兢兢,窗门紧闭,生怕被未知的动乱遭受池鱼之祸,只有顽劣的儿童,趁着家里大人不注意,偷偷站在窗户前,支起一个弱小的缝隙,好奇的向高台上瞧去。 裴寂的眼眸漫不经心瞥向那幼童怯生生的目光,小家伙被吓坏了,猛地一下摔落在地,然后是凳子翻倒的声音,锅碗瓢盆掉落在地的一系列动静,以及年轻的妇人故意压低声调的斥责声。 长安城最大的鬼怪志异故事——裴寂,莫非是无知的幼童,谁又敢直视呢? 在一处放置废弃水缸的地儿,魏云珠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完全困的睁不开眼了,她肩膀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身上,手上到处都是血,可却不知道到底是从哪流出来的。 浑身上下都疲乏无力,原本扒拉着盖子的手,一直通过缝隙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现在已经缓缓地滑落,她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想睡极了,可又得克制,若是真的睡着了,呼延必找到自己了怎么办呢? 可她真的太累了,迷迷糊糊间,半睡半醒,整个人不安稳到了极点,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被惊的一个激灵,可是下一秒又昏沉的即将睡去。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猛的惊醒,费力的支起身子,伸手将盖子悄无声息顶开一个缝隙,心脏剧烈跳动,小心翼翼的向外看去。 一双黑色的锦靴,停在了水缸面前。 明明是白色的袍子,可是却被鲜血染的一塌糊涂,那蜿蜒的血线,还是不停的流着,一滴又一滴,走一步,便生出一朵妖艳之花。 第124章 郡主,抱紧我 魏云珠因为紧张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她紧紧攥着短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水缸盖被人揭开了,冷风一瞬间便灌了进来。 魏云珠到底是胆小,她乌龟似的往里面缩瑟,可头顶上的气氛却意外柔和,她小心翼翼的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凤眸,那笑容太过温柔,竟然叫人忽视了他周身充斥的血腥。 “郡主,这里面很舒服吗?你怎么舍不得出来了?” “那可不行啊,”裴寂微微俯下身子,朝着少女伸出了一只手:“若是着凉了,微臣会心疼的。” 一轮明月下,男人的笑比月光还温柔,魏云珠眼神落在那只,占满鲜血的手上,指节纤细修长,皮肤很白,同艳红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云珠没有丝毫的迟疑,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然后,裴寂蹲下了身子,想要背她回家,可魏云珠却愣怔地站了会儿,迟迟没上去。 裴寂伸手瞧了瞧自己掌心布满的血迹,还有衣袍上,都是血迹斑斑。 他太脏了。 裴寂嘴角的笑意沾染上了些抱歉:“郡主,对不起,微臣身上不干净。” 诶?少女有些吃惊,她没有这个意思,更何况,自己也一身污泥,更是狼狈不堪。 一只凶狠的恶蟒,心甘情愿俯下身子,翘首以盼高贵的少女,能够对他有一丝垂怜。 “微臣腰腿都酸了。” “难不成,郡主要微臣这时候,去找一匹马吗?” “就当给微臣个薄面,暂时把微臣当成马匹,凑合一次,行吗?” 良久,少女终于靠近,然后伸出了手去够他的脖子,裴寂长身玉立,比一般人高大许多,魏云珠一下子整个人都腾空了,手臂便下意识的环住了他。 自从长大后,她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背过,很是不适应,自然也很不安生,总觉得会掉下来,而裴寂的手臂牢牢撑在她腿上,平平稳稳的护着。 刚开始,魏云珠十分拘谨,身子僵硬的厉害,总是小心翼翼的躲避那些似有若无的肌肤相触,所以只肯虚虚的环着他。 她其实心里是有些发怯的,裴寂射杀了呼延必,还有那些凶猛的老虎后,周身充斥的血腥气,夹杂着浓烈的戾气,浓重横生,久久无法散去,叫人胆惊心颤。 一条冰冷阴森的恶蟒,他同自己朝夕相处,有时蛮横无理,有时凶恶狡诈,会温柔似水,甚至也会脆弱易碎,变幻莫测中,魏云珠完全摸不准他,就像是站在蛮烟瘴雾中,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 可蟒蛇的本能是猎杀,当危机感渐起,他会毫不犹豫,立刻将对手绞杀,绝不留下后患。 若是叫她瞧见了顾怀茂是怎么死的,恐怕会被吓得三天说不出话来,那样横穿心脏的恐怖场景,任谁见了都惊魂丧魄。 裴寂的确有些庆幸,其实,有时候,他被情绪所困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嗜血的本性,可为了小郡主,他愿意压制天生的本性。 “还好,微臣杀顾怀茂的时候,郡主不在身边,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怕我呢。” 顾怀茂死了? 魏云珠有些吃惊,她以为,裴寂会顾全大局的。 裴寂察觉到少女的愣怔,慢条斯理的讲着:“都是微臣不好,竟然叫郡主见到了那么多血,若是郡主因此害了噩梦,微臣会很自责呢。” “要是郡主梦见,微臣是个吃人嗜血的魔头,一个专掳郡主的怪物,郡主更怕我了,那可太糟糕了。” 顿了顿,他又自己舒展了眉头,释然了:“算啦,要真是那样,微臣也高兴。就算微臣在郡主的梦里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那么也算是夜间入了你的梦,白日里我也死皮赖脸的缠着你,这样整整一日,郡主那里都有微臣,这是多好的事呀,恐怕微臣梦里都能笑开了花呢。” 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声音犹如顽劣的孩童:“对了,郡主只能梦微臣一人,无论如何都不准梦到顾侍郎。” 幼稚! 连梦里都要争风吃醋。 魏云珠哭笑不得:“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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