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奖赏可谓是历届最丰厚,真假白银往外掏。 幕一在听到圣者之器与灵株时神色有些变化:“从前几次九州风云会,三家主办方虽然会意思性将请帖发遍,但几个人都会尽量错开,都有过榜上第一的成绩,但看王庭意思,或许这次要完全分个高低。这也是探墟镜的意思?” 商淮看向温禾安和陆屿然,这两一个比一个低调,都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倒是他先面色凝重起来了:“这次是王庭的主场,圣者之器都拿出来了,是笃定江无双能夺第一?” 是不是太自信了。 哪来的自信。 江无双可是一向避免和另外几个起冲突的,最忌讳明确的名位之争。 凌枝在阴官家舒舒服服,只手遮天,已经很久没有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敢舞到她面前了,一听这可能有阴谋,那可能有阳谋,露出了厌烦的表情,捧着脸颊一会抬眼一会摇手钏,不愿再思考。 “先不考虑这些。” 温禾安截断他们分散的思维,点醒:“三十二根傀线注定风云会无法顺利举办,中途一出事,能不能比到最后分出一二三四还未为可知,这些奖赏不一定能给出去,王庭心中有数,所以说得大方一些也无妨,至少先落了个好名声。” 几番讨论,他们定下五月二十六出发。因为巫山排名前十的几位长老即将到萝州,出发队伍分为了两支,巫山这边单独一队,走天上,用云车,温禾安的队伍和凌枝一队,下溺海,用阴官摆渡之术。两边速度一致,抵达云封之滨都需要大概三天,到了看情况再汇合,随时联系。 没过一会,温禾安撂在一边的四方镜亮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眼,是徐远思到了。 陆屿然有所察觉,问她:“要我一起去?” 温禾安朝他摇摇头,说她下去一趟就回,凌枝见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闪身先回阴官家府宅了。陆屿然跟着起身,踏出书房,看样子是要回卧房,但在书房门边停下了脚步,没有即刻要迈步的意思。 视线落在她身上,在她要抓住那把被搁置多时的丝线时,他终于皱眉,中指敲了敲边沿,道:“还碰?” “你要捧着它去见它的主人?” 温禾安回身,望见他的眼睛,两点深黑,流转着水晶石的光泽,话里能轻易分辨出情绪,不满,有点躁,指向性直接。 他在别的方面实在很好,只是有时占有欲强,但相比于包容妖血这样难办透了的事,包容他这点习惯实在是不值一提,温禾安总是下意识纵着他,本就好的脾气在他身上没什么限度。 她想了下,转动灵戒,想将它们放进灵戒中带下去。 陆屿然无声看着,转头看向缩着脖子充当无事人,想等这边下去了他再下的罗青山,说:“把它带下去。” 温禾安有些惊讶,但见是罗青山,也没说什么,让了阶地方出来,说了句麻烦了。 两人从三楼下至一楼,酒楼是巫山的驻地,但温禾安算是常客,谁也没大惊小怪。罗青山抓着那把说不清什么触感,有点香但说不出是什么香,且在不断抽长的丝线,表情难以形容,全程目不斜视。 不知道巫山的巫医是不是都这样,一但心中有事,面对当事人,不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就是刻意避开眼神上的交流。温禾安看着都觉得他憋得辛苦,含笑说:“此物的主人就在院外,交给他即可。” 罗青山道了声好。 “妖血的事我 都听说了,罗公子最近精神看上去不大好,让你劳心费力了。”她又说。 “都是听公子吩咐办事,事关九州,不敢说劳累。” 如此,温禾安不再问什么。能说的事,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这种自小生活在家族中的人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吐。 就算说,也是虚假迎合之言罢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酒楼外,温禾安一眼看到了徐远思,他自然知道这酒楼里一层接一层的结界后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惊疑不定,罗青山是个彬彬有礼的温吞性情,他见到人,将手里的长线送上去,见对方瞳孔都睁大了,干巴巴挤出一句话来:“我们公子说,请物归原主。” 徐远思琢磨着这句公子,想想酒楼里现在住着的人,脸都木了。手指接触到那不安分的长丝,那拢长长的流苏式样就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回去,像积雪遇见艳阳,一会就溶得只剩一根,跟最开始交到温禾安手里的一样。 他捻着这根丝,放回自己袖子里。 罗青山见自己任务完成,朝温禾安颔首,回了酒楼里。 徐远思看着他背影,嘶了口凉气,跟温禾安求证:“别不是外面传言都是真的吧,你和陆屿然,你两……?” “真的。” 温禾安听过很多次相似的话,言简意赅地截断他,看着他直皱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不要有第二回 ,这投诚手段不高明。” 徐远思心中腹诽,这还不高明啊,还要怎样。他命如今都捏在她手中,把他杀了能发挥的作用也只有那么大,她还觉得不够,那就意味着看中的并不是他自身利益;她想要徐家的助力,还有什么,是比成为徐家下一任掌权者更名正言顺的? 他琢磨了好几日。 紧张得要死要活了都。 在成婚这样的事上,他没有很大的志向,温流光,温禾安,素瑶光,闻人悦这样的存在就算了,她们固然有家世,有实力,有容貌,世间男子无不趋之若鹜,但……和她们在一起,平庸者是一点光彩也见不到了,岂不是人生处处被压一头。 温禾安已经是里面性格最稳定的了。 他有时候看着,都腿软。 这要是遇上温流光,他不得直接抱头投降。 所以丝线被退回,徐远思琢磨琢磨,心里还挺松一口气的,跟温禾安说话也不那么尴尬唯唯诺诺了:“看不出来,你,你这是虎落平阳被,嗯,你还被帝嗣管上了?” “哦,记起来了。”他拍了拍头,说:“他从前就老爱管你。” “不是管不管。”温禾安也没不承认:“我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那我。”徐远思又开始坐立不安了,他压低声音:“那我这不会被帝嗣记恨上了吧?我还能活吗?” “别老没事晃悠就没事。” “给我办件事。”温禾安不打算在个人私事上多说,点到为止,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要两根你们九境傀阵师控人的傀线,那种不伤身体,不损神智,被控者不会有记忆的。” “我要听人对我说两句真话。” 这事徐远思做得到,他怕温禾安太高看这线的作用,搞出什么不太愉快的事,事先说明:“说好,被控者修为必须比我低,武力值也得比我低,不然双方反噬,还有,这线的作用只是说真话,一句到两句,瞬息之间,时间一到,傀线自行断裂。” “给我三天时间。” 温禾安道好,又将出发的时间,集合的时间,以及与阴官家同行的事说了。 “你还和阴官家有联系?”徐远思看看她,又想想自己,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人果真不能与人比。 温禾安原本准备转身回酒楼了,又想到什么,问他:“你也是在无归给人下傀线的人之一,到了云封之滨,能辨出人来吗?” “能。”徐远思点头,又谨慎地加了句前提:“如果我祖父母,父母不曾接手,我可以找到这个人。” 温禾安心里有数了。 商淮和罗青山这段难兄难弟当久了,也是感情深厚,最近没怎么出现熬死人的情况,但兄弟二人仍是各有各的愁。 这不,商淮打着哈欠在一楼给自己泡茶,四方镜一亮,茶倒到一半都先放下了,罗青山从他身后经过,忍不住问了句:“还在和阴官家家主聊呢?你不睡觉了?” 商淮脊背一僵,他转头指责罗青山:“你现在走路怎么都没个动静,幽魂一样。” “睡什么,等下还要上楼跟你家公子商议正事。” 他叹息:“我这操劳的命。” 罗青山哦了声,将他上上下下看一遍,问:“你这称呼——真打算入赘阴官家,反叛巫山?你小心家主和大长老要扒你一层皮。” 商淮险些被噎到。 罗青山自打跟在陆屿然身边,心里就没憋过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没有生出过那么多想法,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然而也不能透露别的,半晌,他才跟好兄弟吐露一句要死不活的:“商淮,我很担心公子。” 商淮不知所谓:“你担心什么?” “你看公子和二少主……” “你说刚才的事?”商淮分了个眼神给他,又恍然了悟:“还是担心族中明白得知他心意的时候会受罚?受罚是肯定的,但你家公子的意志无人能扭转,家主也不能奈何,他自己早做好准备开诚布公了,罚一场就过了。” 他知道罗青山的胆子,也觉得好笑,当即摆摆手:“放心吧,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商淮煞有其事地反问:“他们两个在一起,要担心的是别人吧。” 话是这么说也没错。 罗青山想想自己最近的研究结果,一颗心直往下沉,又不敢在没定论前说半个字,只好转头回自己房间,囫囵说:“算了,我再回去试一试药吧。” 商淮上楼和陆屿然交谈时不在书房,在书房与他卧房之间的一道长廊里,作为帝嗣唯一一个好友,商淮姿态挺放松,双肩抵在身后柱子上,眯着眼说:“刚听说的消息,负责这次九州风云会的还是你的熟人。” “江召。” “他也真的是命大。” 商淮嗤笑一声:“依靠幻境的壳子,他从你手里走脱几回了?上次对上你的雪眼,就算躲在幻境后逃过一劫,真身也得是重伤,现在是强行支撑,还没完全恢复吧。王庭也真是重用他。” 陆屿然也笑了下,像是想到什么很令人不悦的东西,眼神极冷,但没再将他当回事:“遇见了就再杀一次就是。我挺想看看,他究竟有几道幻象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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