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出来。” 李逾将手中字条重重拍在一方树墩子上,上面写着一行住址,他掀起眼,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冰冷,泛着难掩的怒气:“十天,我只等十天,把巫崖带到这里来。” “我等了这么多年,等这一天都等疯了。” “仇人就在眼前,我无法承担任何一点风险。”他甩袖转身之前,深深看向温禾安:“你执意让风险存在,在我这里,就是叛徒。” 温禾安静静回望,知道他这是又犯病了。 李逾是天底下最在乎亲人的人,也是最会放狠话的哥哥。 凌枝找进来时,李逾正头也不回地往外冲,连个眼神也没给,她更懒得理,冷冷一哼,问温禾安:“他又怎么回事。终于也察觉到自己不正常了?” 温禾安将三长老的事大致说了说,商淮面色凝重,颇感棘手地抓了下后颈,嗬了声,又嗤一下,最后说:“我说他怎么老阴森森的,越来越不像个人。” 凌枝问温禾安:“他又找你吵了?” “嗯。” 凌枝和她眼睛对眼睛:“谁吵赢了?” 温禾安眨了眨眼睛,用灵力将她手中的黑色栀子花催开,催成纯白,取一朵别在她松散的发辫上,衬得她越发娇俏可人,这才回答问题:“我吵不过他。不过我决定了,他要是下次再这么说我,我就打他一顿。” 凌枝很支持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转头,她划开自己的四方镜,找到大执事苏韵之,顶着张俏丽的小脸,格外冷酷无情地敲字:“明年和后 年,阴官家不接九洞十窟和李逾的单子。” 苏韵之很快回了个好。 六月十三,巫山二长老和五长老赶到。他们在路上经历了心急如焚,跳脚痛骂的心路历程,又得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见面时格外客气,满怀感激。她和陆屿然的关系,谁也没有多说,多问半句。 温禾安只和他们打了个照面,态度不冷不热,没有过多接触。 黄昏,秘境中升起满面晚霞,落日熔金,余霞成绮。 在晚霞只剩最后一点光彩,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传承中迸发出了千万缕皎洁柔光,白瓷坠地的脆响紧随其后,在场所有人皆驻足,同时望向那个位置。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传承最中间走出来,逆着光影,轮廓凌厉逼人。 随着他的出现,偌大的秘境宛若彻底认主,收敛脾气,成为一道由他掌控的手段。 温禾安和凌枝站在护法阵边上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上望着这一幕,商淮第一时间就上去汇报情况去了,温禾安不走,这几天,她灵敏至极,警惕心极高,寸步不离地盯着护法阵,像只将爪子摁在猎物咽喉上的危险猎手。 她同样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温禾安远远看向万众瞩目的焦点,这次进去,陆屿然身上有了些变化。 从前更像崖巅素雪,清净冷漠,但相安无事时看不出很强的攻击性,现在则不然,锋芒毕露,没有一刻收敛,一个照面,便能感受到那种无从匹敌的强大,几乎可以隔空伤人。 毋庸置疑。 他突破了。 凌枝看看陆屿然,啧了声,再看看温禾安,又啧了声,觉得这对道侣真是不给别人活路了。 温流光和江无双会焦虑到彻夜难眠,到处找原因也很能说得通,这谁能做到心如止水。 结界外,商淮走在陆屿然身边,后者接过他手中四方镜,随意扫了两眼,往山丘的方向走,幕一也到了,一五一十将发生在云封之滨和这里的事禀告,商淮又补充了三长老巫崖用禁术的事。 陆屿然短暂停了下脚步,说:“先将人扣下。” 商淮应下,巫山戒律严明,是许多世家里不通人情的迂腐老古董,但也因此才能培养出陆屿然,才能在一众隐世家族中拥有着别家所不能及的声望,用禁术是破了大忌,是难以宽恕的大罪。 他道:“扣下是不成问题,但巫崖身份特殊,按族中规定,我们没有审查权限。” “我等会来。” 商淮当然知道这位一出来现在是要去见谁,他道好,将陆屿然的命令告诉了几位长老,说完这事,他顿觉轻松不少,问:“这回传承怎么说,帝主本源之力还是没出现?” 传言称,择定下一任九州之主时,将出现山河共贺,百万人皆知的盛景,显然没有现在这样低调宁静。 但只有真正走在陆屿然身边,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格外让人吃不消的攻击性,呼吸间便足以划破肌肤,刺入血肉里,商淮有点不太敢想他现在动起真格来出手的战斗力。 “没。”陆屿然说:“不远了。下次吧。” 商淮没想到真能得到回答,他怔了下,被这块饼吊了太久,吊得要饿死的时候猝不及防迎来了希望,有种被幸福砸晕头的感觉,握了握拳,笑着说:“行,这就行,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带着队伍先走,在萝州停下,处理家事。” 说话时,小山丘近在咫尺,陆屿然无视身后因为自己命令而起的一点动静,看向商淮至今没好透的脸,说:“这次多谢了。” “我没事,小伤,小伤。”商淮浑不顾自己险些被打死的丢人事实,说:“这次力挽狂澜的人可不是我。” “嗯。”陆屿然顿了下,说:“我知道。” 恰在这时,凌枝从小山丘下轻飘飘跃下来,片叶似的灵巧,负着手瞅了陆屿然几眼,晃出根手指:“一笔勾销,你说的,是吧。” “我说的。” 陆屿然很好说话:“一笔勾销。” 凌枝跟在商淮后面一晃一晃地抓着两侧辫子上的彩绳,心满意足地走远了。 陆屿然在小土丘上见到了自己格外想见的人。 她目睹了二长老和五长老满脸肃重,押走了三长老巫崖,默然回身时,眼中还流动着传承中星星点点的滢彩,像浮沉浩瀚的星河,长发用根缎带绑住,有些松散了,睫毛乌沉沉的,显得人安安静静,有点不自知的纯真柔软。 陆屿然走近,另一只手顺势伸过去,先牵她手腕,灵力长驱直入涌进她身体,抚平与压下一切紊乱灵流,一会后,他道:“江无双和温流光都出手了。” 温禾安点点头,她看着他,先是眼尾翘出一点生动的上翘弧度,再慢慢将手顺势藏进他袖子里,她肌肤原本就热,随着突破,现在更热,他则恰恰相反。 两种极端的温度相叠,她搭了搭他腕骨,又碰碰他小臂,他浑身不受控的攻击性都被这种亲昵的动作抚得顺和下来,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隐匿一切的黑暗,说:“我取了江无双一只眼睛和温流光一只手。” “但我猜他们不看到你从传承出来,无法心安。” 陆屿然握住她笔直纤瘦的手指,握得很紧,这场战役远远没有她所描述的这样简单,他能想到其中的难度。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转向虚空中的两个方位,眼神霎时变得极冷,唇抿如刀锋:“我猜也是。” “那就让他们再付出点代价。”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秘境中两个方位山摇地动,开始震颤摇动,里面所有生灵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攒在掌中,随着手掌收拢,让人难以承受的攻击扩开,简单血腥,要人性命。 王庭和天都许多人哇的叫出来,四散如惊弓之鸟,可他们发现自己逃不了,就算是九境也无济于事,唯有开启了八感的九境汗毛倒数,还有一丝喘息之机,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如被揉皱的纸张,被强行泯灭了生机。 江无双拔剑,温流光也出了掌,两人朝天迎击,怒啸,不甘于人后,手段频出。 温禾安不着急,她已经打过了,现在跟看戏似的笑吟吟负手而立看着,研究温流光的掌法,没了本命灵器后,温流光好似走了别的道。但并不契合,难以走到极致。 这片秘境已经被陆屿然完全掌控。 他要在这里面对付人,任何人都翻不起浪花。 温流光和江无双也发现了这点,在旧伤崩裂时不甘而狼狈地退出了秘境之门,而他们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仅余一两人存活,孤寂凄惨,形单影只。 这是何等前所未有的屈辱! 江无双才长出点新肉的眼 睛又被刺激的淌出了血。 浩大的灵流如纷飞飘雪,温禾安从身后抱了抱陆屿然,将脸颊贴上去,说:“巫涯在琅州动用禁术,不能留给巫山处置,他得交给我。” 被她环住的地方僵直,须臾后才放松下来,沁人的花香渐渐驱散了传承中经久的疼痛,陆屿然喉咙动了动:“帝主严令,巫山所属,犯禁术者死罪。真相查明,你自行处置。” 顿了顿,他声音微低:“等回去后,我跟你一起,去拜一拜你祖母。” “好。”温禾安没想过他会偏袒,有别样的态度,但这种全然信任别人后得到反馈的感觉极为不错,她动动唇,知道这是任何世家必走的流程:“尽快一些。我怕李逾自己把自己气死。” 长风朔雪。 远处地动山摇,随着传承结束,一切都在坍塌,陆屿然将她从身后拉出来,看了几眼,指腹摩挲着她带笑的眼角,倏的携霜冷之色吻下去。 他吻得深重,且急。 “在传承中,你来的时候。” “我想。”陆屿然最后用唇贴了贴她的眼睛,感受到她难抑的抖动,笑了声,告诉她:“凌枝说得没错。” “我也太幸运了。”
第105章 巫山队伍在萝州酒楼里歇下休整了。 三长老在巫山地位很高, 滥用禁术草菅人命的消息乍一传出,族中小闹了一会,没多少人敢正面置喙陆屿然的决定, 但商淮这边就热闹了, 四方镜上闪的光没停过。 老头就爱和老头交朋友,和巫崖交好的一个个平时都在族中颐养天年,当甩手掌柜专心教子孙后辈,有的醉心收徒弟,现在一窝蜂出现, 拍着胸膛恨不得对天发誓巫崖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说他对巫山忠心耿耿, 且才为陆屿然护法出来,就遭这等污蔑, 恐寒老将之心。 对这些人, 商淮只能打太极,语气不能太重, 敲下一段字:【公子不会污蔑自家人, 诸位静待结果即可。】 【至于护法,分内之事, 责无旁贷。】 巫崖是陆屿然亲自审的,审的时候,温禾安也在边上看着。这是她对祖母, 对自己,对李逾的交代,她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管审问结果如何,巫山最终如何决定, 她都要带走他。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12 首页 上一页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