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一面背对着楚凌沉,身体前倾,做出想要吹灭蜡烛的姿势,实则把早就藏在袖中的药粉悄悄放到了烛油里,再转过身朝着楚凌沉尴尬笑了笑。 楚凌沉淡道:“怎么,又不灭烛火了?” 颜鸢干咳道:“臣妾只是想起来民间习俗,洞房花烛夜是要燃烛到天明的,吹灭了不吉利。” 她说着便吹来一阵大风,险些把蜡烛吹灭。 颜鸢顿时慌了起来,连忙伸手用衣袖替烛火挡住了风,等烛火稳了一些,她才顺势关了窗户。 还好还好。 颜鸢在原地松了口气。 楚凌沉坐在床榻上:“过来吧。” 他的声音轻缓,似乎方才的那口戾气消退不少,他好像又不生气了。 颜鸢便磨磨蹭蹭地又走到了床边。 楚凌沉淡道:“坐。” 颜鸢乖乖落座,抬起头看着楚凌沉。 楚凌沉道:“还饿么?” 颜鸢摇摇头。 她心中焦虑万分,早就忘了饥饿的感觉。 楚凌沉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又带了淡淡的嘲讽:“怕了?” 颜鸢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当然害怕。 怕时间不够。 御书房里文书不少,要统统看一遍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颜鸢心里着急,便越发觉得楚凌沉这狗东西的流程是不是走得有些过慢了。 这局面和阮竹说的不一样啊! 阮竹说场面必定十分混乱,急躁不堪,必定会扯碎一些衣裳,咬出一些痕迹……她原本做好了逼自己不动粗默默配合的打算的,可眼下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楚凌沉似乎没有进一步的打算,而是在恶意捉弄她。 这也确实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完流程? 眼见颜鸢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碎的汗珠,楚凌沉沉默了片刻道:“既然皇后……”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到颜鸢忽然眨了眨眼。 他还来不及反应,颜鸢的手已经触碰到了他衣衫上的系扣,而后指尖翻飞,系扣便散落了开来。 ……有些松啊。 颜鸢心里闪过凌乱的念头。 “颜……” 楚凌沉大惊失色。 他想要撤离,却为时已晚。 颜鸢的胳膊已经挽上了他的脖颈,下一瞬间她的身体便贴上了他的,柔软的触觉便在他的胸口泛滥了开来,而后攻守异形,他就被颜鸢压在了身下。 楚凌沉的呼吸陡然急促:“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走了神。 因为这一刻他又闻见了那股寒凛的香气。 香气是从颜鸢的衣裳上传出来,香气的主人此客居高临下,眼睫几乎要触碰到楚凌沉的鼻尖。 “陛下放心,臣妾之前学过一些的。” 说着她便低下了头,专心去解楚凌沉剩下的衣扣,横竖都是这些道工序,谁来做应该相差无几。 楚凌沉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眼里闪过愤懑的光:“放肆!” 颜鸢抬起头,目光中噙着疑惑。 楚凌沉被她束缚着,胸口上下起伏,眼睛已经成了血红色,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颜鸢:“……” 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颜鸢再看不懂,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他既没那个意思,她当然也可以。 只是眼下的姿势有些尴尬,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保持着原来的跪伏在他身上,任由三千发丝垂挂在他的身侧。 “下去。” 楚凌沉冷漠的声音。 颜鸢便乖顺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跪坐在床上。 “躺下。” 颜鸢犹豫了片刻,便在他的身旁躺倒。 她在躺倒之前偷眼看了一眼红烛,心里盘算着药粉生效的时间,他眼下并不想要走流程,是不是还需要别的方法帮他尽快入眠呢? 颜鸢心中思绪万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楚凌沉终于平复了呼吸,再望向颜鸢,自然而然地把她的表情看作了羞耻带来的绝望。 “孤……” 嘲讽的话忽然堵在了喉咙口。 楚凌沉冷漠地移开了视线,生硬道:“孤今日不便。” 颜鸢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说的不便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也并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他既然不便那就不便吧。 只不过…… 颜鸢想了想,小声问:“臣妾不侍寝了,要回望舒宫吗?” 她的声音小小的,透着不安的软弱。 楚凌沉神色一滞,呼吸停顿了片刻,才淡道:“不必。” 如此回去,这个愚蠢的东西怕是又要卷入流言中。 他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伸手一拉,轻纱的帐帘便一泻而下,把烛光搁在了外面。 “睡吧。” “……哦。” 楚凌沉闭上了眼睛。 颜鸢自然不敢多动,唯恐自己打扰了皇帝陛下的睡意。 尘娘的药并非安神的,而是通过扰乱心神的药性,药量合适的话,可以使得原本就睡着了的人陷入梦魇,几个时辰内无法彻底转醒。 可如果那个人本来就没有睡着,就不好办了。 颜鸢一边提醒着自己不要睡过去,一边仔细听着楚凌沉的呼吸,判断他的入睡程度。 时间一丝丝流走。 楚凌沉的呼吸从慢变快,又由慢变得平稳,听起来像是陷入了熟睡的模样。 但是颜鸢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她在见薄营混迹了三年,自然分得清沉眠的人与装睡的人呼吸是不一样的。 自然入睡的人呼吸轻缓绵长,前端轻缓尾音拖重,而装睡的人可以装出均匀的呼吸,却绝对装不出这等同一次呼吸里的轻缓之分,否则片刻之内就要喘不上气了。 而这狗皇帝,很显然是在装睡。 这可怎么办? 颜鸢皱起眉头。 今夜是初一,过了今夜,就要等十五了。 她想了想道:“陛下,要不然……臣妾给您讲个故事吧?” …… 楚凌沉当然不能睁开眼睛说不要,理论上他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颜鸢坐在床边,略加思索,轻声开了腔: “晏国的西北边部落,有一个小寨子,传说那个寨子是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颜鸢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怕楚凌沉记性太好,还记得雪原之中那个叫宁白的小将的声音,因此特地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尽量柔和些,也更催眠一些。 “那个寨子地处偏僻,寨民长居峭壁之上,每隔三个月就会派人到山下的城镇上以货易货,用一些兽皮和草药交换一些陶器与谷物。商贩们与他们打交道久了,发现寨民连孩童的玩具都置换了,却从不换点胭脂水粉,发梳发簪,甚至是衣裳。” “于是有商贩为了找寻新商机,买通了一个寨民,躲在他的背筐里头潜入了那个寨子,却发现满寨上下皆为男子,路边虽有嬉闹的女童,但是……” “全寨上下没有半个女人。” …… 楚凌沉的呼吸一顿,很快就恢复了绵长。 颜鸢知道他是把故事听进去了,无声地笑了。 …… “越是山野之地,女子越是被争抢的粮草,没有成年的女人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从山下绑架女人,产下孩子后拘禁或者杀害。” “商贩逃下山去,把所见告知了当地的府衙。府衙派出暗探,连夜潜入了寨子……但是暗探们搜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搜到任何尸体,倒是一位误踩了兽夹的暗探,被一位身怀六甲的少女所救。” “府衙命他留在少女家养伤,待少女生下腹中胎儿,再看看如何。就这样他在少女家中待了三月,终于等来了少女临盆之日。” …… 颜鸢停顿了片刻,悄悄偷眼看了一眼楚凌沉。 他皱着眉头,呼吸变得长短不匀。 她知道,此刻他才是真正快要入眠了,可偏偏又被她的故事吸引,所以无法假装平稳呼吸。 颜鸢勾起嘴角,话锋一转,悄然换了故事主线: “寨中每有幼儿降生,都需要准备一种天然的紫色丝锦,那种丝锦是由一种紫蚕所出。” “紫蚕之所以为紫色,是因为山上有一种浆果,从树根到树叶果实都是紫色的,白色的幼蚕吃其叶啃其果,渐渐地它们的身体就会变成紫色……每年新产的丝锦,都要先供奉给蚕神。” “蚕神在山上的庙里,庙里有个老祭司,老祭司喜欢跟小徒弟讲故事……” …… 楚凌沉的眼睫颤了颤,大约是他最后的挣扎。 然而已经没有了意义了。 此刻睡意临头,红烛燃药,故事催眠,他的呼吸凌乱而粗重,终于是彻底地睡了过去。 颜鸢又安静地等待了片刻,才悄悄爬下了床榻。 床边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颜鸢看着那闪烁的红烛,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 方才那药粉刚刚燃烧的时候,味道有那么重吗? 尘娘明明说过,此香甚淡,不易为人觉察。 颜鸢心中有疑惑,不知不觉地就走近了一些,谁知道下一刻她的胸口忽然泛起一阵慌乱,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开始变得迷蒙起来。 ……不好。 颜鸢心中警觉。 她连忙拆下了自己的耳坠,取出里面的小药丸吞了下去。 顿时迷蒙散去,清明重回。 颜鸢悄悄松了口气,回头又看了楚凌沉一眼,在心底小声念叨了一句: 好好睡啊,一夜到天明。
第101章 他的梦魇 帝寝外,新月如勾。 整个院落都已经陷入了沉眠。 颜鸢早已经把御书房的位置熟记于心,悄无声息地就摸进了书房内。 她一进门就直奔上次偷看未遂的柜子边,摸到门闩便往后拉扯开门。 却不想,受到了阻力。 ……嗯? 颜鸢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口黑色的柜子不知何时被人上了锁。 她拉开窗户,让月光可以洒在窗边的柜子上,然后拔下一根发簪插进那个小小的挂锁里。 锁不大,却异常精巧,颜鸢皱着眉头捣鼓了一阵儿,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打不开。 颜鸢在原地恶狠狠咬牙。 小小一把锁,其实她用蛮力也可以撬断的,但那样的话明日势必被发现。 还是找找别的地方先吧,说不定要钥匙也在此间。 主意拿定,颜鸢便退回到了书房的书案旁。 书案上还放着一摞未批的奏折。 颜鸢点了一盏蜡烛,大概记下桌上物件的摆放顺序,而后才轻轻拿起那些文书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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