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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看着谢元的眼睛，又郑重地说了一句： “朕需要他。” 这一回，换谢元无话可说了。她直视着皇帝的眼睛，皇帝也看着她，表情相当的坚定。 最后，谢元垂了眼眸，又看了一眼面露得意，仰着下巴骄矜模样的沈留祯，叹了一口气之后，俯首妥协道： “臣遵旨。” …… …… 一条乡间的小路上。 皇帝石余乌雷穿着便装走在中间，侍卫统领独孤坚跟在他的身旁。 前头是两个宫中的侍卫，后头跟着谢元和沈留祯。 独孤坚扭过头看了看穿着束腰长袍的谢元，又看了看宽衣大袖的沈留祯，虽然已经尽量在服饰上简陋了，但是这两个人的形貌气度依旧亮人的眼睛。 当然，再看看身边的皇帝，气度华贵，相貌俊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语地说道： “陛下……咱们这一行人即便是穿成乞丐也扎眼，微服暗访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尤其是步行。”
第945章 老农 皇帝乌雷转过了身，看了看他们还有自己的打扮，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说道： “哪里扎眼？穿成这样还不能上街吗？” 独孤坚一时语塞，肿眼泡都快挤没了，才为难地说道： “不是穿的有问题，是陛下和后头那两位长得太好看了。” 谢元一脸的懵，沈留祯却突然笑出了声来，两个小酒窝甜甜的，对独孤坚说道： “哈哈哈哈……想不到独孤将军也这么幽默，不过拍陛下的马屁，不用带上我们两个，哈哈哈哈……” 皇帝乌雷气度华贵的笑了笑，对独孤坚说： “我听着也觉得有些含糊，你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 独孤坚因为沈留祯的笑声，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自然是认真的。陛下您想一想，他们两个是汉人，咱们是鲜卑人，几位一看长相气度都不是凡人，却在这荒郊野外，用脚量地，谁看了不觉得奇怪？ 陛下的仪仗就在附近，但凡是有心人想要探查，那不很容易将咱们当做目标，到时候不管好坏，都影响陛下的计划。”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 “一会儿到了城镇里头，买辆马车。” 说罢就接着往前走路，。 他走的很慢，好像对脚下的土地很亲昵一样，有些感慨地说道： “宫中虽然大，但是朕每天走过的路，看的风景都是一样。甚至很多时候都看不到风景，因为大部分时间眼睛都盯着奏章，还有大臣们脸。 所以，朕就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像这样多走几步看看外头的天地，比骑马，或者坐在马车里头有意思啊。没想到这也不行吗？” 他说得那样感慨，虽然不见得多惆怅，但是听着的人都觉得难受起来，尤其是独孤坚，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沈留祯上前了一步，跟在皇帝石余乌雷的身后，安慰他说道： “其实……走路多累啊，看看这地，粘的脚上都是土，脏兮兮的。” 他说着，还低头抬了靴子，往路旁的一块石头上蹭了蹭。 皇帝石余乌雷看着他，说： “你平时那么会说话，不会真的以为你这是在安慰我吧？我怎么感觉你在炫耀呢？” 沈留祯停止了蹭鞋底的动作，猛地抬了头，冤屈地说道： “真的，陛下现在觉得新鲜，等走个一天肯定就腻了。” 谢元抬手扶了一下额头，随即又放了下来，无语地说：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懒，跟你一样弱不禁风的。” “啊……那倒是。”沈留祯做恍然状，十分的认乖。 石余乌雷看他这样笑出了声，温声说： “再走走吧，等到了城镇里头，让你坐车。现在荒郊野外的，我也给你变不出来。” 石余乌雷现在不过二十五岁，但是说出这话时，语气却颇为宽容，再对比沈留祯那无赖的模样，真的有点儿像是老父亲照顾儿子的感觉。 谢元知道皇帝跟沈留祯感情深厚，但是这次真的是直观的感觉到了。 沈留祯这个家伙，仗着一副好皮囊，到处撒娇耍赖，还都挺管用也是绝了。 田间的小路很窄，两侧的天地幼苗都长了一寸多长，新绿新绿的，满满地铺了一层，带着向荣的生机，让人心情愉悦。 突然，从身后传来了铃铛的响声，沈留祯他们就转身看了过去，就见从另一侧的小路上，转过来了一辆牛车。铃铛就用红绳挂在牛的脖子上，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皇帝乌雷自是没有见过耕牛，只是转着身子站在路边好奇地望着，眼睛看看那头牛，又看看牛车上坐着的老农。 老农是个汉人，同样也用惊奇的眼睛看着他们这一行人，即便是牛车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依旧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们。 皇帝乌雷用同样好奇的表情，回报以微笑。 沈留祯眸光一闪，连忙对着老农招手道： “老伯，载我们一程吧？我们给钱。” 那老农的目光从皇帝乌雷的脸上划过，又看了看跟着皇帝的侍卫，表情有些犹豫，回过头就要飞鞭子赶车。 沈留祯连忙又加了一句： “给一两银子！！！” 谢元不满地伸手拍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训他： “财不外漏你不懂吗？！哪有这么撒钱的，还有陛下在呢，小心将强盗招来。” 沈留祯放下被谢元拍着的手，举起了另一边继续挥舞，脸上的笑容不便，却小声地解释说： “跟着他一起到城里，总比让他先一步将咱们的行踪泄露出去吧？你没看他一直诧异地盯着咱们看，满脸都写着一句话：这几个人真奇怪哎，回去一定要讲给别人听。” 谢元听闻冷着脸不吭声了，只是插着腰站在那里，算是妥协。 老农停下了车，站在了原地看着他们，与沈留祯他们面面相觑，也不过来。 沈留祯就以为他还在犹豫，跟谢元小声嘀咕道： “一两银子巨款了，他怎么还不过来？” 其实，别说是皇帝乌雷了，就是沈留祯这样的，都只会站在原地等着别人伺候，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老农是在等他们，于是他们也站着没动。 两厢相持下，还是那老农等不及了，喊了一句： “过来啊，还坐车吗？” 谢元这才恍然，提醒皇帝乌雷道： “陛下咱们过去吧，这路太窄，牛车倒不回来。” 皇帝乌雷听闻，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说： “看看咱这脑子……别叫我陛下了，叫我石郎君。” 他们一行人到了马车跟前。 沈留祯很是自觉地跑到了前头去跟老农交涉，一口一个老伯的叫，姿态很是随和自然，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看得皇帝石余乌雷和独孤坚他们有些傻眼。 沈留祯平时的行走坐卧气度很好，那是谢家教育出来的模样，谢元的身上也有，只不过谢元更加的挺拔，满是傲骨。 可是沈留祯带着这身气度，却更加的圆滑狡黠，慷慨激昂时一个样，跟人闲聊时又是一个样，吃喝玩乐时一个样，处理政务时又是一个样。 怎么说呢，他那身骨头，好像是可以伸缩的，时高时低，但是莫名的又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
第946章 你说是吧？ 沈留祯甜甜的笑着，掏出了半块银子礼貌地递给了老农，说道： “……等到了城镇里头，再付另外半块。” 那老农拿着那块银子，来回颠倒着看了看，似乎怕是假的，最后放到嘴里咬了咬，看见有牙印，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捂着，招呼着他们上车。 幸而那牛车平时本来就是为了拉谷物货物的，为了更多的载物，做得很长，他们一行六个人挤一挤，刚好能坐下。 而老农自己则在地上走着，牵着缰绳拉着车，一路上一直捂着装银子的部位，根本就没有放下来过。 皇帝乌雷坐在前头，正好能看见老农高兴的笑脸，再看看四处生机盎然的田地，他的心情尤其的好。于是主动搭话道： “老人家，家里能有一辆牛车，日子过的还行吧？” 那老农惊讶地扭过头看了石余乌雷一眼，似乎对鲜卑人有些天然的警惕，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 “这牛车不是我的。” 皇帝乌雷顿时被噎住了，话题进行不下去，气氛有些尴尬。 独孤坚见皇帝吃了瓜落，心里头极为不爽快，就要开口训斥他，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对面的沈留祯开了口，说道： “哦，原来如此，刚刚老伯驾着车从哪儿来？幸而我们碰见了。” 那老农好像对沈留祯颇有好感，笑着说道： “也是凑巧了，今日正好主人家让我赶着车，去给庄子上送酒去了，回来的时候恰好空车，要不然还接不了你们这活儿。嘿嘿……” 相间的土路有些颠簸，沈留祯做不稳，一手抓着身后的挡板，另一只手扶着谢元，笑着说道： “就是，这就是缘分啊。能酿酒，说明前一年收成很好啊，你们今年的日子很富裕啊。” 老农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小了，拍了拍胸口的银子，说道： “是好过一些，不过我们这些小民比不得贵人们，不过就是往年饿不死，今年一天能吃一顿饱饭了。” 这个话一出，沈留祯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乌雷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沈留祯明白乌雷的心情，他每天在宫中处理政务，起早贪黑的，觉得自己辛苦了那么多年，出来了之后，又见路边的田地没有荒芜，自然希望听见治下的民众说一句“日子好过了”。 只有那样，他这么多年的辛苦才没有白费啊。 沈留祯在心中叹了口气，接着问道： “老伯没有自己的田地吗？有几亩？我们家上一年收成挺好的，给朝廷交完了租子之后，剩下的不少，替我们种地的农户，家里都有存粮了。” 那老农听闻，用羡慕的眼光看了沈留祯一眼，他眼睛里头的羡慕是那么的明显，似乎口水都要从眼睛里头流出来了，说： “那说明贵人对自己的佃户好啊，还能给留一些，我们不行……我们主家喜欢喝酒，不管多少粮食，都要收走酿成酒，今年能让人吃顿饱的，已经很不错了。” 沈留祯听闻，直接瞪大了眼睛，气愤地说道： “你们主家是谁啊？怎么宁可酿酒也不让人吃饭，亏得陛下这两年一直给各地减免赋税，就是想让普通人日子好过一点儿。敢情都这么糟践了？！” 皇帝乌雷也很郁闷，打开扇子摇了摇，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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