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内心有些震动……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已经可以用艰难来形容了么?
第121章 是我害了他。 乌雷郁闷地说:“这个局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你帮我想一想。” 沈留祯看着石余乌雷,不由地在心里头腹诽:好家伙,这么大的一个题目,既是家务事,又是天下事。 寻常百姓人家的家务事,人情长短就已经是个无解的难题,外人掰扯不清楚了。 更何况这还是君臣父子间的嫌隙……问他有没有破解之法? 说实话,不说他没有那个本事,即便是有,他也不想掺和,因为弄不好就会掉了性命…… 可是乌雷用可怜巴巴的期待眼神看着他,似乎真的已经煎熬苦恼到走投无路了。沈留祯还是心软了。 他清了清喉咙,尽量用温和,好像十分有希望的语气问: “这种事情,得找到症结所在才好对症下药。嫡皇孙觉得,陛下和太子殿下二人的嫌隙,症结在何处?” 乌雷傻眼了,眼睛聚不了焦,因为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桩桩件件的琐碎。过了一会儿才恼怒地说: “我要是看得懂,还用问你吗?!” 沈留祯被怼,很是夸张地抿了抿唇,脸颊上那两个小酒窝都被他逼了出来,想了想说: “您是嫡皇孙,您离那两位最近,您都不知道,我一个无品无阶的嫡皇孙伴读,又去哪儿知道去?” 乌雷一个眼刀甩了过来,问:“你这是在讨官?” “不不不……”沈留祯连忙嬉皮笑脸地说,“真不是,我的重点在我不知道上头,真不是讨官。” 乌雷陷入了思索之中,愁眉苦脸,无意识地卷着手里的马鞭又松开,反反复复,过了一会儿,他神色郁结地说道: “他们最近的人,怎么可能是我呢?离陛下最近的人,是那个太监宗爱,离我父王最近的人,是东宫里头那几个帮助他处理政务的属官。” 话音刚落,站在东宫门口的两个人,就看见太子石余天真带着几个常侍和属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一向注重仪态规矩的石余天真,满脸的急色,脚下都快飞了起来。 沈留祯和乌雷连忙避让在一旁。乌雷在太子到了跟前时,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父王。 可是石余天真却只是“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看那个样子,是往陛下那里去了。 沈留祯和乌雷都很惊讶,乌雷直接拽过了末尾一个跟着的小太监,问: “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小太监说:“回嫡皇孙,陛下命人将东宫属官陈昌石陈大人给抓了,要游行斩首。” 乌雷一惊,忙问:“什么罪名?” “小的不知。” 小太监见乌雷愣愣地收回了拽着他胳膊的手,连忙跟上前头走了。 两人看着他们急匆匆而去的背影,都隐隐闻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我去看看。”乌雷说着拔腿就要跟着去。 沈留祯连忙一把拽住了他,着急地说:“太子殿下现在去,定然是去求情的,这是违逆着陛下的心思对着干,多半讨不到好。你跟着去干什么?将自己跟太子绑在一块儿惹陛下厌烦?” 乌雷一双深邃的眉目陡然凌厉了起来,恼怒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话?!” 沈留祯一时急切,直觉自己这个话说得有些“过”,于是连忙转了语气,耐心地说: “嫡皇孙,你现在不跟着去,日后还有个从中斡旋的机会,若是现在跟去了,惹了陛下不喜,以后陛下还会想听你说话吗?” 乌雷思忖了一会儿,眉目渐渐柔和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虽然好像都在沈留祯的意料之中,但是又好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场雨后发生的滑坡泥石流……太过于令人震惊,以至于沈留祯都忘了自己曾经预言过,会有这么一天。 当时太子去找陛下,两个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东宫属官牵连甚广,一连被杀了许多人。 传言说,太子意图谋反,平日跟东宫比较近的官员,都遭到了清洗,而且受牵连的大多都是汉人官僚。 一时间,东宫里头人人自危,外头人看东宫,也是一块沾不得是非之地,连给乌雷上课的太傅也请了病假不敢来了。 陛下没有下令废太子,也没有下令幽禁,可是却跟废了,幽禁了没有什么不同。 东宫的书库里,站在书架旁边的沈留祯,捧着一本书籍心事重重。 那书上的字体,书法造诣颇深,看着极为养眼,且行文字字珠玑,天文地理水利风俗皆有涉猎,全是一个知识渊博之人,对于内政军事之策的种种建议和利弊论述。 沈留祯将书页合上,看着封面上那作者署名处的“谢白正”三个字,内心一片荒凉。 一代名臣,惊才绝艳,深受皇帝倚重和信任又如何,说死也便死了,还是那般连根拔起似的狠厉。 若不是谢氏族中一直有鼓励家族子弟外迁分支,以图绵延的惯例。此时说不定他老师谢昀一家,也早成了一抷黄土了。 沈留祯神色黯然地拽着袖子,轻轻地拂去了那封皮上的些许灰尘。 魏国皇帝石余佛狸不可否认在军事上功绩斐然,视为战神也不为过。可是他性情暴戾,阴晴反复。 这种脾气放在一个将军身上,不影响杀敌。可若是放在一个拥有生杀予夺,至高无上权利的帝王身上,就容易造成动荡和恐慌,并不是什么长治久安的祥瑞之兆…… 书库的房门被打开,剧烈的阳光就照了进来,沈留祯透过书架的缝隙一看,是乌雷进来了,正在门口四处寻人,于是连忙绕了出去,对着他行礼道: “嫡皇孙,您找我?” 石余乌雷脸色沉郁,说道:“留祯,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父王吧,我一个人不敢去。” 沈留祯有些意外地抬头。石余乌雷轻轻皱眉,移开了目光,无奈地两步走到门后头,靠在书库的墙壁上晃了两下,眼眶便已经红了,说: “算了,即便是你跟着我一起去,我也不敢。陛下不再让父王上朝,却天天带着我,现在是我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嘴唇哆嗦着,说,“是我害了他……”
第122章 晒书 沈留祯直起了腰,看了一眼在等候在外头的那两个随侍的小太监,上前去关上了门,然后慢慢地走到了乌雷的身边,跟他一样一起靠在了墙壁上,思忖着说: “嫡皇孙的心情,草民理解。可是您不能这么想,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绝不是你害的……” 乌雷的眼泪还没有掉出来,就被他连忙抬着袖子给抹了,说道:“我这几日……总是能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一些自己从前没有注意过的一些小事,越想越是心酸……我也是这两天才醒悟过来,皇祖父一直有意无意地在人前表现的特别喜欢我,冷落父王。而父王呢,总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像个外人似的看着我们。可恨的是,我当初根本就不知道他当时的神情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性子冷淡,太过于讲规矩。其实根本不是,他那是落寞,是孤单……” 乌雷说到此处,已经因为心中的痛苦和难过,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了。他的脸因为悔恨而扭曲,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他早就知道皇祖父不喜欢他了,所以才处处更加的谨小慎微,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就想做出更多的成绩来,想要得到皇祖父的认可……可是,为什么皇祖父不喜欢他?” 他哭得抽噎起来,说:“我父王明明那么好,皇祖父为什么不喜欢他?” 沈留祯想到了太子石余天真那一身温润的气质,颀长俊美的身影来,也不由地跟着红了眼眶。 是啊,太子明明那么好,人品性格皆是上乘,最要紧的是,他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一个孝顺的儿子。如何看,他都不应受到做父亲的如此对待。 可是自古天家无亲情……但凡权利和欲望放到了一国之上的层面,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亲情击得粉碎。 “是啊……太子殿下明明那么好。于公于私外人都挑不出错来,奈何,就是不入陛下的眼呢。”沈留祯喃喃地说,也跟着绝望起来。 乌雷一顿痛哭之后,抬起双手将脸上的泪水都抹了个干净,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说道: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父王吧,他平时忙惯了,现在一个人在宫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场景呢,哪怕是送上门去给他出出气也好。” “好。”沈留祯用抚慰他的声音应了声。 就这样两人一起到了东宫太子的正殿寝宫外头。 寝宫的门大开着,里头一个宫人也没有。门外头晾了许多的书籍,一本本的摊开了,晾晒的满满当当的。 而且晾晒这些书籍的器具非常的随意,席子是正常的,门帘子也有,桌几也算是正常的,可是连被褥都被摊开铺在了地上用来晒书……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沈留祯眼睛一扫。好家伙,还有一本书,摊在了高脚果盘上…… 两个人正在被太子宫殿门前这潦草的一幕所震惊,就见太子石余天真一身单薄的白色大袖衣袍,明显是居家睡觉的里衣,就这么衣襟松散着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籍,和一个小盘子。 现在虽然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但是依旧不到炎热的地步。 两人看惯了石余天真那正经端庄,又仪态翩翩的模样,乍一下子看到他这般放荡不羁,堪比晋代竹林七子那般的狂士模样……一时间都大为震惊,连礼数都忘了全,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大张着嘴巴。 石余天真也好不到那里去,他什么时候这般在人前随意过?尤其还是在两个十三岁的孩子眼前。 不说他太子的威严和脸面了,就是当个长辈,也有些不够格啊…… 他早已经习惯了考量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想突破自己一下,就这么突然地被两个小辈看见了,他此时内心的惊慌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空气是安静的…… 太子僵直的身子终于找到了些许知觉,将手中的盘子和书都放了下来,仪态庄重又自然的,将自己的衣襟整理了一下,先开了口,温和地问: “乌雷,留祯,找孤有何事?” 乌雷和沈留祯这才一起收了下巴,站直了身体又一起躬身行礼,对着站在殿门口的太子石余天真道: “儿臣见过父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说完,就用一双深邃又温和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等着他们说话。 乌雷本来觉得太子在一个人在宫中,又被皇祖父排挤和冷落,定然心情不好受,想来看望安慰他。 可是这么一看,自己来倒好像是打扰了父王的清静,他一时间卡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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