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来话长,他欲言又止,终归是叹了口气:“我知道檀大人有许多事要忙,若檀大人不信,日后奴家定然一一告知。现在奴家不打扰,长公主在殿里需要您,大殷也需要您来稳定朝局。” 他躬身行礼告辞,走时忧心地看了一眼殿里,他有许多事要替玉澜操持,现在还不是守在这的时候。 檀喆接了敕旨,这也就意味着,在玉澜醒来理政之前,整个大殷朝都暂且交给他了。 江照率先问他:“檀大人,皇帝现在在大业殿暖房,接下来怎么办?” 听到楚景澈,檀喆脸色微沉:“带到徽猷殿,派人看管着。” 江照一怔,立刻接令行事。 檀喆抱着那道敕旨,他摩挲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想到这几年与玉澜的朝夕相处,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跟你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这样对对方认了输。 此后半个多月,檀喆官复原职,银白铠甲又换成红色长袍,忙得脚不沾地。他要收拾宫变的乱摊子,还要给这一年来楚景澈和玉媱造成的局面拨乱反正。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重新官拜左相的檀喆少了许多优柔的余地,出手果断干脆利落。官员该调离的调离,该回调的回调,贺兰策也官复原职,依然是大理寺卿。 不过几天,大面积的官员调动,基本恢复之前玉澜监国理政时期的配置,当然,调动后是稳固,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忙的时候。 但不管再忙,檀喆还是会去大业殿看看玉澜。玉澜一直昏迷,没有醒的迹象,她伤得厉害,御医把暗器取出来时直后怕,说这暗器再过一寸人就没救了。 上元节时,玉澜仍旧没醒,檀喆折了早春的一枝寒梅插进花瓶,放在她的床边。 上元节后的第三天,那枝寒梅开了,檀喆来大业殿,娴熟地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拿另一只手翻看奏折。 冷不防的,在幽幽暗香中,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动了动。 ---- 上章闺名那里已改。我文笔太淡,读者经常是看了后面望前面,头回看到评论里有读者大大记着前面细节的(笑哭),thanks!
第96章 == 成安十年二月中。 寒冬将过前,下了最后一场大雪。 檀喆进了大业殿,侍女想接过他手里的大氅,檀喆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径自把大氅挂到门口处衣架,随即步入大业殿寝殿。 寝殿内温暖如春,檀喆站在门口就听到玉澜为了少喝药口齿清晰地和珞明讨价还价。 “昨天喝了整整一大碗,药效也还是那个样子,喝太多无益,今天喝一半吧。” 珞明只知道说御医吩咐要喝这么多,苦于玉澜不肯接药碗,只好端着碗站在窗前手足无措。 玉澜还在跟珞明磨叽,冷不防看到门口站着的檀喆,她猛地噤声,珞明还在苦口婆心,突然手里一空,她扭头看到檀喆,也不说话了,还很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 檀喆垂眸吹了吹勺子,又用上唇试了试温度再给她送过去。 玉澜也不说话,低头乖乖地喝。 玉澜醒来五天了。然而这还是檀喆第一次见到玉澜醒来的模样,那天她悠悠转醒又很快昏睡过去,此后檀喆每次过来玉澜都是在昏睡。还以为她那天醒过来是个意外,如今檀喆真得好好怀疑一下。 玉澜虽然乖了,却很不自在,尤其檀喆不说话,加上药还苦,喝了两口玉澜皱起眉,不想再张口,但看檀喆沉着脸的样子,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闹脾气。 第三勺送过来时,玉澜认命地张嘴,没想意料之中的苦味没有在舌尖扩散,反而是淡淡的桂花甜味在唇角散开,却入口即化。 玉澜愣了一下。 檀喆依然垂眉搅着最后那点汤药,半晌才说:“不生气了。” 玉澜:“……” 檀喆抬头凝睇她,没有笑,认真重复了一遍:“我不生气了。” 玉澜:“……” 良久,她仿佛终于接收到檀喆的讯息,依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低头笑了笑:“哦。” 她心潮起伏着,只觉得那感觉难以形容,甚至那汹涌而来的情绪让她有点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问:“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桂花酪,”檀喆又给她舀了一小勺汤药,“御医说你最近得吃一些软烂的东西,就不给你吃橘子糖了,这个软一些,也甜。” 玉澜应了声,和之前一样,被檀喆三口药一口糖喂完。她这段时间被玉媱软禁本就身体虚弱,又挨了一下暗器,身体一时恢复不过来很容易累,没一会额头冒冷汗,人就乏了。 檀喆喂完药,把靠枕给她抽出来,扶着她躺下。他本想在旁边坐下陪她,玉澜可能以为他要走,她突然握住他的手。 “不过那时候,我是真打算放你走的,檀喆。” 檀喆身形一顿。 “檀喆你可想好了,我可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以后你要是想走,我可就不放人了。” 玉澜眼神清亮,含着点笑意,竟然还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檀喆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没绷住笑了,他叹息般点头:“行,那你放心吧,不走。” 玉澜听他的话心里一动,那只握着他的手也跟着动了动。 檀喆立刻把她的手摁住:“说好不放人你别松手啊!” 玉澜眸光闪了闪,起了心思:“那我要是松了手,你走不走?” 她作势真要松开。 檀喆反手就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很快,不留余地。 “你别闹。” 他声音轻轻的。 转过头去,檀喆耳朵渐渐泛了红,他看起来为难又羞赧。察觉到玉澜的手在他的掌心里依然不安分,檀喆终于急了,扭过头看向玉澜:“你松手我都又巴巴回来找你了,你还老问我!楚玉澜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语速极快,吐字清晰,真真切切。 真真切切的被玉澜逼急了。 檀喆说完就扭过头去不看她,他肩膀微微起伏着,玉澜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像负伤的兽,知道自己不能发泄,只能默默得舔舐伤口。 玉澜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毕竟这一切也都是她给他的,伤害,疼痛,希望等,都是她给的。 她只好回握他的手:“抱歉,檀喆。” 你生气的原因,我都明白。 要说玉澜这盘棋什么时候下的,其实也不算早,算起来是张太后去世之前。 这个檀喆已经知道了,他在玉澜昏迷这段时间通过和云舒以及怀恩谈天已经把整个脉络掌握的差不多,他不得不佩服玉澜这次的大胆细心。 而开启这盘棋的第一环,是云舒。 云舒,做玉澜贴身侍女时,向来以做事沉稳谨慎服人,唯一一次出现纰漏是安宜公主玉嫤向玉澜请求指婚陆寒寻时,没有确定好情报的云舒给了玉澜“陆寒寻喜欢灵犀公主”的信息。 这个信息当时很快被檀喆否决,也没有酿成什么差错,但玉澜无声的惩罚和云舒的谨慎依然让云舒迅速成长起来。尤其后来她代玉澜打理后宫,自然更要谨言慎行,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儿。 她又素来听从玉澜安排,是以一直对张太后所在的清和殿严加看管。这种情况下,有人给张太后投毒的事,云舒是能寻到蛛丝马迹的,且反应很快。 最初是发现张太后那段时间喝得药有问题,有一副药的量比平时多了一钱。这要主要是开胃健脾的,喝了倒是没什么大碍,但长久喝再加上饮食的话就会出问题。 云舒把这个发现告诉玉澜时,甚至已经锁定了几个有嫌疑的奴仆。但玉澜思量许久,告诉云舒,且看着。 她让云舒盯着那几个人,不要打草惊蛇,又安排侍女给那副药减了点计量,为的就是延缓张太后的症状。 是,玉澜没打算救张太后。 玉澜监国七年,张太后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一来是玉澜除了软禁其他对她无从苛待,二来也是张太后争气——玉澜清楚张太后在打什么主意。 一个曾经手握大权临朝称制的女人,不可能就这样安安心心地被软禁这么久的。至少张太后不是。 玉澜知道,张太后不过是在等,等着她儿子楚景澈长大。 楚景澈十二三岁的年纪尚且幼小,就算有心也无法和玉澜抗衡。所以张太后只能等到楚景澈长大了再做打算。其实也不用等太久,一般没有意外,十六七岁楚景澈就该迎娶中宫亲政。 所以这几年后宫里看似平顺实则亦有暗潮。张太后虽然没治国的本事,但后宫是她的地盘,纵然张太后在清和殿老实本分,玉澜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她又不屑于这些后宫争斗,但又不能不理会,于是放手培养云舒,省出精力应对前朝。 可以说云舒幸不辱命。 可以说这几年都是张太后和云舒你来我往,张太后越来越活跃,云舒也严防死守铜墙铁壁,云舒是不是乐在其中不好说,倒给了张太后不少乐子。但无论张太后还是云舒,甚至玉澜都没想到,另一个人介入到这个几年来一直维持平衡的后宫。 起初,云舒察觉药剂量不对,却迟迟无法顺藤摸瓜查出后面的主谋,心里也着急。玉澜让她耐住性子静观其变,这时候她已经有了决意,她知道,不管这背后的人是谁,都是想让张太后死的。 玉澜对张太后没有什么感情。 先不说之前的那些恩怨,不至于结成什么深仇大恨,但自然也不可能坐到一张席上和乐融融。当初她监国,亦有把张太后除之后快的心思,只是一来觉得没到那个份儿上,二来她有些忌惮楚景澈,一旦楚景澈知道是玉澜杀了他母亲,怀恨在心的话将来后患无穷。 于是就把张太后软禁,只是谁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这样的结果。 玉澜也不得不承认,玉媱是个人才,至少在张太后真正死之前,玉澜虽然怀疑过,也没有真的证据证明是她。云舒为此十分自责,恨自己没有能力提前找出背后主使。 玉澜倒也不怪,能做得这么了无痕迹也是本事。这是后来贺兰策作为神探手亲自来宫里调查,才确定下人选。但就如当时玉澜的决意,这件事玉澜让贺兰策就此打住,不许调查,自然也不能对外泄露。 贺兰策自然遵守命令,哪怕当初檀喆因为玉澜的话被伤害,贺兰策都咬死了没有泄露半个字。 随后就是玉澜预料到的,楚景澈将张太后之死归结到玉澜身上。就算这时候玉媱也沉住气没有浮出水面,静静地观看玉澜和楚景澈的剑拔弩张。玉澜不止一次叹过,这个傻弟弟,给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不管楚景澈知不知道,玉澜却知道,楚景澈注定是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帝的。 万里河山初定,内患犹在,世家豪族遍地扩张势力,边塞各国虎视眈眈,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来震慑。被保护宠溺长大,金尊玉贵只知道弹曲跳舞的楚景澈既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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