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解释道,太后素爱民,想来泉下有知,定会理解。 阮玉仪心不在焉地舀了口羹汤,含入口中,却尝不出味来。据她所知,太后虽以有了春秋,身子骨却一直算得硬朗,怎的说薨就薨。 她不愿怀疑他,但以他的心思手段,以及与太后的过节,若说他没掺上一手,她是不信的。 她也大抵能猜到,太后为何会在长安宫出事后,这个节点上忽地没了。 梦中老死的年长者,在富贵家并不在少数,且因着离开时无病痛,反被视为一种莫大的福气。因此,不论是民间,还是慈宁宫里做活的人,皆无人起疑。 . 慈宁宫。 长公主尸骨为寒,太后又紧随而去。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太后是心有郁结,思念成疾,又轻省,又再合适不过。 一女官立在殿中,盯着几个宫人上下扫洒。慈宁宫无主,此次过后,就该落锁封宫了。 其中一个宫婢不见从前随侍太后跟前的嬷嬷,心下生疑,逮着女官便问,“姑姑,怎的不见章嬷嬷几个?” 女官四下看了看,阴恻恻地笑了声,“自然是侍候太后娘娘去了。” 宫婢脑中猛地窜过一个念头,打了个寒颤,捏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还是捱不住好奇,“姑姑的意思是——” “你就没发现,这皇宫里少了一批人吗?” 她曾听消息灵通的同僚提过一嘴,那些少去的人,宫婢宦官,乃至侍卫都有,就像是被连根拔起的须络,不多,但十分错杂。 这些人至今不明下落,俱知情人道,他们俱是从前三皇子的耳目,只是隐藏得好,至今方一个个查出。 一股冷意攀上宫婢的脊骨,她搓了搓双臂,“姑姑莫要吓我,奴婢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她这是想岔去了。 女官神色淡淡,“怕了?那就快些将活做完,也好快些离开。” 她确实是有些毛骨悚然,连连答应着,手上更是加快了动作。 女官的神思微微飘远,仿佛透过桌上的青瓷宝瓶,再看旁的东西。 其实自昭容长公主仙逝后,太后的精神头愈发差了,有时候方用了早膳,转头就忘了,又吩咐人再上一遍;或是分明是要去取针黹盒的,走至几案边,又莫名自己来这做什么。 太后薨前的一日,她正歪在庭院中晒太阳,远远见了来添茶的宫婢,竟是一把攥住人的双手。 口中喃喃,“雪儿啊,你又上何处玩去了?让母后好找。你三皇兄答应了待会儿要过来,你也留下来罢?” 那宫婢全然懵了,一双手收也不是,握也不是,求助地看向一边的嬷嬷。 这样的情状显然不是第一次,那嬷嬷弯下了身子,附在宫婢耳边,要她太后说什么,她只管应着就是。 不过是哄哄太后她老人家欢喜,这也不难办。宫婢惶惶然地扯起嘴角,颔了颔首。 太后满意地笑了,捉着她的手不断摩挲,恍若在抚摩着她最爱惜的珍宝,“前儿不是嚷嚷着要吃佛手金卷?只管打发人给御膳房吩咐下去。” 她这才恍然,太后这是将她当做昭容长公主了,长公主的名讳里,似乎是带了个雪字。 宫婢的指尖蜷了蜷,有些反握的意思,“多谢……母后。” “乖孩子。” 太后的掌心比她的还要细嫩,只是手背上已是沟壑纵横。 嬷嬷别过脸,悄悄抹眼泪。心下抱怨,这种时候,却又总不见那白画伴在娘娘身边。 太后有时清醒,有时犯迷糊,召了太医数会,连他们也束手无策。扎针用药,什么都使上了,还是嬷嬷心疼得紧,索性就不折腾了,让太后迷糊着也好,反而不必面对长公主没了的事实。 有时抓着的是宫人还好,若是向上回一般,将新帝认作了先三皇子,新帝可不会哄着她来,面色一沉,就拂袖而去。 徒留她在原地愣神,垂泪,在流泪中一点点清醒。 太后就这样半疯半醒地勉强过着日子,一清醒的时候,就使劲儿想着如何扳倒长安宫那位,仿佛回到了还是皇后,与底下一众妃嫔斗的时候。 这俨然已成了一种执念。 到最后,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那位槿妃就如何这样招她恨了。 太后醉死在梦中,恐怕也是让慈宁宫一众深受其困的宫人松了口气,只是无人明说罢了。 . 将军府中。 阮玉仪听闻太后的消息后,心里一直被一个念头堵塞得涨涨的,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如此心事重重地又过了两日。 夜幕又临,许是白日里思虑过重,她早早就有了困意,打发了屋内侍候的人出去,自己慢悠悠地宽衣解带,一路走,一路褪。 几根青葱指绕着背后,抽开衣带。将褪未褪时,有一双手覆上了她的手。 她一惊,睡意都被驱散几分,一转身,从对方怀里挣脱。 溶溶月色下,她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她没有作声。 姜怀央终是没忍住,先开口道,“玩够了吗,可要回来了?”他的嗓音意外地喑哑,低低的,带着几分商量的意思。
第265章 咬人 阮玉仪捡起搭在高凳上的衣裳,胡乱往身上披了。 “前几日着人送来的安神香你可用了?”姜怀央大有不依不饶的意思,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几近于无,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她说不上来是何滋味,下意识一退再退,直至后背抵上屏风。 “妾送与阿娘了。”她听见自己冷声道。 他眉心跳了下,不见愠色,一手拢过她两只手腕,“嗯,送与阿娘也好。若不够,朕再送些来。 “多少都可以。”他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做某种承诺。 阮玉仪只觉得他指腹的薄茧粗粝,挣了两下没挣开,恼得耳根绯红,“那是我的阿娘。” “是是。”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只一味地应着,欲咬上她的唇瓣。她忽地心底一沉,一偏头,堪堪躲过。 她垂着眸,目光落在地砖上,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在乎,却还是挨不住地感到失望。他来寻她,只是为了这事吗? 宫里的人还不够的?他何不去宠那湖边美人,再也莫要来寻她了。 他显然也没料到她的举动,定定地望入她的眼眸,竟在里边寻到了几分反感。他心一揪,呼吸也滞涩下来。 她就这样不愿待在他身边。 他手上的力不由松了几分。 她收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腕处,“陛下答应了妾的哥哥的,莫不是要反悔?皆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为君……” 他掐着她的下巴,覆上唇,迫使她将接下来的话尽数咽了回去。他几乎是撕咬着,像是想将她整个儿都拆吞入腹。 小娘子的唇瓣濡湿又柔软,犹若烂熟的果子,但心却很硬。 打也好,骂也好,她却选择了冷冷淡淡的模样,话语间恭敬半分不减。可他知道,有什么悄然远去了。 他抓不住。 姜怀央自认的确是中了太后的计,被蒙在鼓里三四日。三四日不长,从前他政务繁忙起来,不是没有过这样长的时候不与她相见。偏有这次疏忽,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他眼底满布血丝,猩红一片。 世上女子无数,他甚至连后宫里那几个的名字都没记住。 独独她是不一样的。 若有如果,他就该将人时刻带在身边,免得一个两个算计着他心尖儿上的人。 阮玉仪半点没藏劲儿,一口咬在他唇上,直至尝到了血味,他才算是留恋地松开了她。 他高她一个头,投下的阴影能将她整个盖住。血丝从他的唇上渗出,他顿了下,才用指腹抹下唇上的血,瞥见指上的红。 他忽地笑了,带着讽意,唇上的血又渗出,为他点上一抹朱红。 她有些被他的模样吓到,呼吸微窒。 他道,“那又如何,朕反悔了。朕自认并非君子,想来也就不必遵守这些条条框框的了。” 她哑口无言。 门外一声欢快的“阿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阮玉仪侧首。是闲儿。 “等下。”她脱口而出。她想,她眼下定是发散钗斜,衣衫不整,唇上还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她不能叫闲儿看见她这般模样。 一只大手从衣下探入,她酥了骨,软了身,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臂,半倚在屏风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打在她颈侧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闲儿是最听她的话的,此言一出,果真停下了,“怎么了阿姐?” 她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无事。” 闲儿担忧的语气又明朗起来,“我从大哥那儿新得了两本话本子,是坊间正流行的。就想着与阿姐一道看。” 两人没少凑在一处拿话本子打发时间。一个看上卷,一个看下卷,读完了就交换着来,往往一下午,能嗑出一碟的瓜子壳。 跟前的人附在阮玉仪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是妹妹?” 她没答,自顾自挣着,无奈并没有什么用,两人的力气到底悬殊。 一个屏风之隔的地方,闲儿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她接下来的计划,语含兴奋。 姜怀央冰凉的指尖拢着她的发,将之别至而后,被他触及到的地方一阵酥麻。他不紧不慢地继续缓声道,“泠泠现下也不想见她,对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极尽力量,压抑着什么。 闲儿一股脑儿说了很多,末了还问,“不若姐姐今儿就陪我睡罢?”阮玉仪尚未出嫁的时候,她就总缠着阿姐一处睡。 阿姐身上很香,是叫她安心的香。 阮玉仪被分散的注意,对于闲儿说了什么,半点也没听进去。 “你且……”她缓了口气,满面潮红,“你且回去,我待会儿来你屋里寻你可好?”即使如此,她的声音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颤抖。 外边默了一阵,她的心也紧跟着揪起来,生怕阮玉闲察觉到什么异样。 终于,外边响起闲儿欢快的声音,“好,那我回屋等你。” 脚步渐远,闲儿走了。 她这才能松下一口气。她不记得她是用抓的,还是什么,总之脑中混沌着,就挣开了他的桎梏。 她退开几步,离他远远儿的,“陛下若欢喜妾这地方,那就自便罢。” 她没有迟疑,重新散挽了发,穿好衣裳,举步往出走。 风还带上了些暖意,将她吹得清明了几分。抬头望去,天还是半黑不黑的,透着几分天光,树影,皎月,虫鸣,这一切,都使得她燥热的心冷却下来。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他并未追上来。 反是守在外边的木香走至近前,“小姐,可是要去寻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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