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颔首,口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以及几分血腥味。 . 阮玉仪顾不得他是走是留,或是如何离开,径自去了闲儿的院里。 内室软榻上,闲儿已是捧着话本在看了,垂着眼,曲着指骨抵在唇上,看得入神。 但她一掀起撒花软帘,闲儿还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书也不要了,随手往边上一搁,例行扑上来抱了她一下。 她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揉那毛茸茸的脑袋。 闲儿却从她手下挣开,亮着一双眸子,道,“阿姐,方才你屋里是藏了姐夫吗?”
第266章 择婿 烛火在明瓦下雀跃着,闲儿小嘴一张一合,“就要这样!皇帝又如何,他能三妻四妾,我家阿姐怎就不能另择新婿。” 她亲昵地挽着阮玉仪的胳臂,学着阮夫人的样子,心肝脾肺地混叫一气。 阮玉仪没有露出一贯的笑来,而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气又好笑地点了闲儿的额心一下,“混说什么,哪来的姐夫。” 闲儿细细地看着她的脸,似乎想在那上面看出些什么,良久,她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咕唧了一阵子,才算罢了。 话间大约就是在可惜,她还以为阿姐方才屋里有旁的人。叹惋完了,又开始骂新帝,怎样骂得快意怎样骂。这小姑娘倒还聪明,知道不用官话,免得隔墙有耳,落人口舌。 院里侍候的婢子温了牛乳来,里头搁了些桂花蜜,稍抿一口,那醇香带着桂花的馥郁就溢满口腔。 阮玉仪喝了两口,随手将杯盏搁在中间的小几上。 原以为闲儿有了话本子,就能安静些下来,不想她还没歇了找新姐夫的心思,两手支在小几上,向阮玉仪凑过去,旁敲侧击道: “阿姐,我方来京城,也不曾识得什么朋友。阿姐可有认识的,今儿我们去他家,明儿他来我们府上,互相走动走动,也免得日日待在府中,闷得慌。” 阮玉仪读完眼前一行,听她如此说,一时竟是回不上来话。 在京中两年有余,回想初至的时候,总有些恍若隔世之感。真要说起结识了友人,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容姐姐一人。 原来闫宝林也算,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终究是疏远了。 她思忖了大半圈,最后只有摇摇头。 闲儿见状,眼珠一转,狡黠地笑起来。阿姐不急,她却要帮一帮阿姐的。 . 翌日晌午大错,闲儿蹦跳着来到阮玉仪院里,身后随了两名婢子。她们手上分别有一承盘,上置了一套羊脂缠花头面,以及一身丁香色锦裙。 闲儿拎着那衣裳就往她身上比,推着她去更了衣,又着人为她重新挽发。 她配合着闲儿折腾,“这是要做什么?” “大哥设宴请了京中几位公子小姐来,也算是相互结识结识。”闲儿指挥着为她挽发的婢子,瞧着兴致很高。 她抬眼望向镜中的阿妹。闲儿素是个活泼的,不论是家中底下人,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与谁都能说上一两句,哥哥安排了这筵席,她欢喜也是情理之中。 因而阮玉仪也就没多想,妆饰已毕,就被闲儿拉去设宴的堂中,这小雀儿一路上叽叽喳喳,都叫阮玉仪好奇,她腹中怎就存了这么多话。 . 堂中已是仆婢往来,端着杯具菜肴走进走出。 上了台矶,却见里头坐的俱是些年轻子弟,穿锦着缎,好不热闹。兄长倒是不在,想来是怕自己在,这些小郎君小姑娘们玩得不自在。 说起不自在,席上大多是相识的,唯有阮濯英大小生在婺州,长在婺州,在京城没有熟人。他不与任何人说话,只是垂首摆弄着跟前的玉杯,手指尖都透着一股子尴尬劲儿。 因而他一见阮玉仪两人来,就不自觉起身迎上来,终于是有了事做。 “阿姐。”英儿唤道,满眼都透着“你可算来了”的意思。 闲儿笑话他嘴笨,坐了这么些时候,都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 英儿自然不服气,于是两人又斗起嘴来。 席上众人莫不拿眼悄悄瞧过来的,许是有人交代过,只是看着,无人提及阮玉仪宫妃的身份。有心思活络的,已是上前见礼来了。 “这位就是阮家的姐姐罢,曾听家母提及过,果真是个天仙模样的人物。”来者是个身形纤细,明眸皓齿的男子,瞧着年岁不大,一问才知,竟是比阮玉仪还要大上半旬。 闲儿问完了年纪,又追着问令父为谁,是哪家的公子。 阮玉仪觉着冒犯,正要说些什么,不想对方却是十分乐意答,笑吟吟地道,“家父乃户部侍郎,在下是家中幺子。” 闲儿摸着下巴,嘀咕,“幺子好,家中上下都捧着,也不必陷于争斗。” 听他如此说,阮玉仪有了些印象。之前赏花宴,邀了命妇贵女入宫,她曾见过他的母亲的,那是一个和气,且礼数周全的妇人。 几人在一桌坐了,有婢子新布了碗箸来。 这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是个话絮的,桌上点心没用多少,只顾讲故事了。 “在下曾与家父去林中狩猎,在下不善骑射,多数只是骑着马儿溜达几圈,回去只消吃父亲猎来的就是。 “那次倒奇了,每放出一箭,都没有落空的,大多是些野兔之类的。我来了兴致,因愈发往林中去,越往里,猎着的兽就越大,连跟在身边的小厮都啧啧称奇。 “结果一扭头,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他顿了顿,引着桌上人往下问去。 闲儿平日里坐不住做针黹,却是最好看话本子,听故事的,她十分捧场地问下去,“莫要卖关子,卖关子的人嗓子眼里长疔。” 这人也不恼,闷闷地笑两声,往阮玉仪处瞥了一眼,才又接下去道,“我瞧见了一匹白马,约二人高,颈后鬃毛油光水滑,头上生着只尖角,脊上有鱼鳞,模样怪极了,活似《山海经》里跑出来的。 “后来——” 他细细描摹着说了一段。 阮玉仪呷着茶,也听了一耳朵。 “这可是真的?”闲儿听得兴致勃勃,身子不由往前探了探,追问道。 他对答如流,“自然是假的。”可他编得流畅,倒像真见过一般。 一盆冷水将闲儿的兴致浇了个透,她拖着尾音埋怨了几句——亏她还当真了,笑话死谁了。 这侍郎家的公子有意亲近阮玉仪,见她杯中茶盏没了小半,从婢子那夺过了茶壶,亲自给她斟茶,一面笑道,“姑娘呢,可也当真了?” 她礼节性地道了谢,却并未回答。 之后闲儿显然听得不尽兴,缠着侍郎家的公子要人多将几个。他见阮玉仪兴致缺缺,也自觉没趣儿,说什么也不讲了。 无奈闲儿委实能缠人,他便提议道,“不若在场各位都围坐起来,行酒令,输者讲一个奇闻轶事,讲不出的,自罚一杯。” 闲儿一听,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而后也就自然依着他说的来了,当旁的来客,尤其是适龄的公子,都有意无意要与阮玉仪搭话,她这才觉出些不对来。
第267章 相会 到底都是年岁相近的,没一会儿也就闹开了。 这会儿又有一个姑娘没来得及反应,将令落到了地上。她脸红了大半,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时半刻间,也想不出什么故事来,因选择自饮一杯。 身边的像是相熟的一个姑娘,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杯盏,顺手就递给了身边的人,“不行,人人都喝,那还有什么趣儿,今儿你必须想出来一个。” 那姑娘暗中掐了她的同伴一把,不想对方吱哇乱叫,一阵告状,惹得那姑娘愈发脸红。 原本递给旁人的杯盏,一个个传了下去,愣是传去了可远。 姑娘没了办法,只好苦着一张脸思忖。 一时间谈笑不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阮玉仪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慢慢呷些眼前的果酒,不消人罚,自己就下肚了两三杯。 微醺之感漫上来,她感到有些燥热。 一边的闲儿难得心思不在听故事上,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阿姐觉着那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如何?” “半点瞧不出是比我还大的,倒像个弟弟似的了。”她如此说,闲儿也就明白了。 她其实暂且无意此事,何况她宫妃身份未除,也不会有人敢上门,顶天了就是观望观望。 她忽而觉着有些闷,就悄然离席,想着出去散散。木香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一动,自是也跟了上来。 两人走远了不知,她离席后,堂中的笑闹的动静息了不少,仍有几个玩上头的,还在行着酒令。有的心思已是不在桌上了,早随那抹娉娉婷婷的身影飘外头去了。 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上来向阮玉闲打听,“你姐姐这是去何处了?可还回来?” 闲儿知晓阿姐进来心思重,自然没让他再跟去搅扰。 . 这座府邸原是早几年前就在修缮了,几经匠役支使之思。如今新晋的将军入主,自是紧着时新的花样,重新修整了一番,因此府内的布置雅而不俗,很是有一番看头。 新移来的花儿草儿的,也大多成活了,更添了几分生气。 凉风吹散几分醉意,阮玉仪方才还晕乎乎的脑中,又不自觉开始思忖起东西来。 她知晓家人是护着她,兄长是拿着救命之恩去抵,甚至是暗里威胁,才将她带出宫。宫里那位若非是顾念着这份恩情,以他的性子,怕是说什么也不会允她离开。 她有了依傍是一方面,却也不能因着一时之怨,连累了家里人。 谁知姜怀央会什么时候又犯个疯症,或是转了念,连恩也不顾了。 她随手掐了下手边的花,在水嫩的花瓣上,留下一道月牙状的痕迹。她垂下眼,以指腹,轻轻抚过那道痕。 “小姐若喜欢,不若每日打发人来采几支时鲜的花卉,摆在几上赏玩。”木香提议道。 她轻声,“不必了,就让它生在此处。我也就两只眼睛,这般都已是看不过来了。” “莫待无花空折枝,落尽了岂不可惜。”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她回身望去,来者正是教英儿闲儿两个念书的先生,名唤孟锦的。他缓步过来,从容一礼,举手投足间尽是克制的礼数。 阮玉仪让他起身,温和笑道,“这也有理。” “方才我所说的不过是怠于着人采花的借口,随意一说就罢的,”她转而道,“先生可用了午膳?存芳院的堂中正摆着筵席,英儿闲儿也在那,先生不若过去用上一些。” 孟锦垂眼拱手,一副恭谦模样,“多谢娘娘关切,已是用过了。在下素来不爱这样的场面的,不若随意走走清静。” 她也不勉强,客气了两句,就作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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