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了,消息属实。” 柴进一条腿踩在长凳上,一条腿搁在地上,在几人面前越来越不注意礼数了,若不是他表情严肃,倒是让人心中嫌弃了。 柯苒急不可耐,一想到昨晚的事便露出些奇怪的笑,“我们不仅知道这消息确实是张氏散播出去的,还知道她榜上了当地官员,我们昨夜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同通判商议流言的事儿,她正乐此不疲地给人做妾呢!” “当真是她。” 唐洛瑜眉头一皱,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愠怒和严肃,她纤细的手指捏着茶杯,扣得指节泛白。 “娘子莫急,”薛林策伸手包住她的手,“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这张氏是被发配到济州,与人做妾便是罔顾律法,说不定这通判有什么靠山,不仅纳一罪妇做妾,还能替她散播流言。” 他的手掌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热,唐洛瑜眼中的愠色很快消退开来,心头再次逐渐涌上一股安宁之感。 “那我们便写信通知景兄吧?”柴进试探着发问,“他在京城中,探听这些事想必要比我们方便。” 薛林策握着自家娘子的手,对上她满怀期待的眸光,心中突地一下,颔首道:“嗯。” 当日他便当着三人的面写好了信,最后又差一腿脚快的属下去送,不到三日,景杉的回信便送回到几人手上。 一收到信件,几人的脑袋便再次挤到一块。 景杉神通广大,果然知道这济州通判的底细,原来此人是摄政王的门馆先生,本毫无做官经验,不知怎的被派到了济州做通判。 要说摄政王也算是权势富足,派自己手下的人去一天远地远的地方做七品官员也不算过分,可众人读了这信总觉心头有些异样。 “你们不觉奇怪吗?” 唐洛瑜捏着那薄薄的信纸,心头像是压上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 三人的视线移到她身上,询问地看向她。 “先是刘玉通,然后是刘敬文,现在又来了个通判,”唐洛瑜将几人的表情扫视一眼,见大伙还疑惑迷茫,便又接着道,“这刘玉通是柳相的门生,这刘敬文又是柳子邵的属下,怎么会那么恰好,一个地方的两任县令都是柳相的人?这会子连隔壁济州也闹出流言,我怎么总觉得……” 她下意识揪紧心口,蒙着面纱的诡异真相好似被她这一通话揭开一角,四人的脑子里产生了一样的疑问,一样的心悸之感。 “你是说,这也可能和柳相有关?” 柯苒瞪大眼睛,心中窜上一股邪火,扰得他有些焦躁不安。 “事情都在聚在同一时间发生,很难不让人思索其中利害关系,好像我们都被盯上了。”唐洛瑜捏紧了那信纸,手指冒汗,竟在上面摁出两个指印来,背后也跟着冒出些冷汗,好似当真有一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正在紧紧监视几人。 薛林策站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肩膀,她则自然地将头靠在他的臂膀上,心头依旧焦灼不安,柳眉依旧轻轻拧着。 柯苒拿过信封,下意识往里一掏,竟又拿出一张信笺。 “景大人怎么不写在一张纸上。” 他挠挠后脑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即脸上的表情便更加难看了,柴进发现些异样,忍不住追问了几句。 “依我看,”柯苒苦涩着眉眼,“洛瑜猜的多半是真的。” 他将信件递过去,这封信纸是由特殊笔墨写的,需要对准阳光才能看清,想来多半是景杉怕信件中途被劫,其中的话让别人看了去,如此小心翼翼,说明他多半也已经被人盯上。 信纸上嘱咐岳东的几人不必担忧,这其中说不定当真有隐情,还需要其他调查,若有消息,定写信告知。 看完,众人头顶好似压下一片阴云,空气都紧跟着沉闷下来,此时正如火的日光忽然敛了大半,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团厚重的乌云,将瞬间化作惨白的日头在眨眼的工夫间就遮挡得严严实实。 穿堂风刮过,像是一条条小蛇钻进衣衫,在几人的皮肤上乱钻,冷得人不免打起寒颤。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景杉正在府中整理公务,几个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吩咐。 “济州那通判可还记得?” 暗卫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抱拳说记得清清楚楚。 “正好,”他搁下毛笔,眼中逐渐涌上一股冷厉的颜色,像是覆盖上一层冰雪,“此人在济州散布谣言,定是有后台帮衬,前脚是刘玉通刘敬文,后脚便是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你们且去查清此人是否和柳相有关。” 众暗卫齐齐一愣,随即将腰身弓得更低,压低声音提醒道:“公子,此人先前打探过,他是摄政王的人,怎么又会和柳相扯上关系?怕不是弄错了?” 景杉长眉一拧,背在身后的手指暗暗捏紧,“这些你们不用管,只查他和柳相的关系即可。” 众暗卫领命,马上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一片阴影中。 门外忽然刮起一阵劲风,将刚开的木槿花吹落一片,倾盆大雨很快凶猛落下,打得满地残红,景杉独自一人立在门边,瞧着这忽然变了脸的天空心中忽地腾起一股不祥预感,这柳相,到底躲在多少层面具下?
第356章 柳相门客 暗卫出去探查了三日有余,很快便得到了消息,那通判终究不是个做官的料,前后马脚露得太多,暗卫不需见缝插针地调查就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个底朝天。 五日之后,众暗卫便齐齐回到景杉的府上汇报。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窗外的芭蕉叶被打得噼啪作响,天空中仍旧阴云密布,月亮躲在厚重的墨色之下,半点光亮也投不出来,大地一片漆黑。 景杉的书房中透出一点橘色的火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下一片光亮,虽是细小,却足以清扫开一片黑暗,雨水和狂风都拿这点光芒没有半点法子。 暗卫们从后窗进入,身上没有沾到半点水渍。 景杉面前堆积着成山高的书案,身穿玄色衣衫的他身量颇长,在地面上投下一个极长的黑影,正随着灯火摇曳。 感觉到背后有风,他便知道是暗卫进来了,摇晃笔杆的动作一顿,他剪了剪灯花,音色冷冽地问:“查到了?” “回大人的话,”领头的暗卫摘下了蒙脸的黑布,双手抱拳,“查到了,果真和柳相有关。” 景杉眉心跳了跳,果然又是柳相。 “我们彻查了三日,原来这通判的岳父是柳相的门客,属下也没料到这两人竟还有这层关系,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暗卫声音透着轻松的欣喜,果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景杉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想尽办法阻止柳相,却没想到这老狐狸居然还有力气在表弟身边安插自己的人,这次是隔得极近的济州,下次呢?难不成是岳东府? 覆盖着冰雪般的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景杉扶住肿胀的太阳穴,有些无奈地冷笑一声,“柳相还真是人老心不老,舍得折腾。” 这柳相就像是一张巨大蛛网上位于正中央的黑色蜘蛛,他罗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手眼通天,每根蛛网上有半点动静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察觉,这一次,他看来是死死盯上他们了。 “大人?”暗卫们见他不言语心中也开始不安地打起鼓来,“可是消息不够仍需探查?” “不必,”景杉出言阻止,将手上的毛笔搁下,“知道他们有关系便足够了,柳相生性多疑,你们探查时切勿打草惊蛇。” “是!” 暗卫们齐齐应了一声,随后就相继跳出窗外,如一只只黑色蝙蝠,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天空中的圆月不知何时露了出来,冰冷惨白的光线洒满大地,雨声渐小,景杉背着手在窗边站了许久才上床休息。 次日天空未亮他就已经收拾妥当前往朝堂,冬日天色亮得晚,虽已经接近上朝时辰四周也依旧只是蒙蒙发亮。 刚上阶梯,景杉便瞧见柳相也在这候着,二人相互打过招呼,柳相满是褶子的脸上堆着笑。 他向来见谁都是笑意盈盈,从未有人见过他笑脸以为的表情,不管是愠怒、喜悦还是焦躁,他那张生来便慈眉善目的脸始终保持着笑意,叫人捉摸不透。 嘴边生着几缕打理得恰到好处的髭须,眉头和鬓角都是灰白色,脊背却是挺直的,双眼也清明,只是眼周因常年的微笑神态累积了更多的褶子。 “景大人,”柳相喊了景杉一声,“近日天气转凉,可要当心身子啊,知晓你平日公务缠身又记挂着家中贤弟,所以还是少烦心不相干的事务为妙,你虽年轻,可常年案牍劳形难免落下隐患。”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警告景杉莫要在追查他的事情,不然出手就不会再客气。 他嘴角咧着,当真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在同晚辈讲话,只是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威胁之意。 这个神态自然没有逃过景杉的眼睛,他也以微笑回应,“丞相大人说得是,听闻您日常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这倒是让下官空闲了,您年岁已高,这些事情大可搁置,若是寻常小事,还是交予下官处理便好。” 既然丞相威胁他,他便也反驳回去,言他越俎代庖,利用关系随意安插身边人做官。 说罢,景杉也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亲和有力,“您身为一朝丞相定要好生注意身子,若是身体抱恙,倒是让下官忧心了。” 他回应得恳切,二人交谈时皆神态自若,像是在话家常,气氛却已经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相互威胁。 丞相满是褶子的脸短暂地抽搐一下,随即又爽朗地笑了几声,“景大人不愧是青年才俊,本相以为你像其他年轻官员一般年轻气盛,却没想到你如此踏实果敢,江山社稷有你,相信皇上也必定安心了。” 说不过就开始给人戴高帽,景杉一眼便识破他的话术,收敛了些笑意,拱手行了一礼,“丞相大人谬赞,景杉与您想必不过是一区区尚书令,若说辅佐皇上当然还是见贤思齐,多向您讨教。” 一来二去,柳相半点口舌上风都没讨到,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笑容也逐渐僵硬在满是褶子的脸上,温和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唇角都在慢慢抿紧。 正在他有些下不来台时,身后一浑厚男声忽然打断两人。 “外面天凉,二位大人来了怎不进大殿候着?” 两人齐齐回头,见摄政王正一步一步过来,他面容深刻,不怒自威,走路带风,想必方才已经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虽是打圆场,眼中却是责备地看着景杉。 “景大人果真年轻气盛,”他粗眉紧颦,将景杉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责备越发浓厚,“若是想同丞相大人话些家常还是私下去说罢,朝堂之上不是你闲聊谈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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