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讶然。 沈劭只得定下心来,将来龙去脉跟月夕简要说了一遍。 月夕听着,面色愈发不好看。 “凌霄怎会如此卤莽?”她问,“江东王摆出这阵势,便是要要挟她的,她怎了自投罗网?”说罢,她看着沈劭,不满道,“你竟也不阻止她?” 沈劭冷眼看向她。 “据在下所知,公主与小姐之中,一旦有人遭遇性命之危,便会互换。”他说,“此番,公主性命无虞,小姐落水了。故而可推测,是因为小姐之故。如今,小姐却要怪公主和在下行事不周?” 月夕张了张口,一时结舌。 沈劭说得对,这一次,却是该怪她自己。 若不是她一时忘乎所以轻信于人,便不会跟着三个素不相识的太监离开凝秀斋,还差点死在了那小河里。 自己一向小心谨慎,却不料,还是载了。 “也不知凌霄如何了。”她低头,闷闷道,“她换过去,当也是被困在水里,那小河又黑又冷……” 沈劭道:“那边究竟出了何事?” 月夕只得将贼人假借圣旨行凶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沈劭皱着眉听罢,又思索了好一会,道:“公主水性不错,武功也高强,不过小姐方才说自己在水里昏了过去,当已是窒息。她当下在小姐的身体里,怕是……” 月夕心头提起,睁大眼睛:“你是说,她会凶多吉少?” 沈劭摇摇头:“小姐与公主性命相连,息息相关。虽还不知其中缘由,但若公主出了事,小姐必有感应。如今小姐安然无恙,想来,公主也是一样。” 这话,让月夕终于安下心来。 她想了想,也点点头:“但愿如此。” 说罢,她又忽而想起什么,看向沈劭:“这里既然是江东王府,军师又在这里做什么?照军师方才所言,不是该被押往应天去了?” “在下自是为了公主而来。”沈劭道,“且在下的姊姊,也在江东王手里。” 月夕一怔。 沈劭的家世,她多少听皇帝提起过,自然也知道她的姐姐沈仪。 她狐疑道:“沈娘子?她不是已经……” 沈劭摇头:“她没有死,不过隐居多年,如今又再度被江东王找到了。” 月夕道:“你待如何?” “情势不明,只得暂且按兵不动。”沈劭道,“江东王不简单,只怕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不过江东王留着凌霄和我姐姐都还有用,不会拿她们如何。这几日,小姐就老老实实呆在樨园,切莫出去。等我的人到,便可接你和姐姐离开王府。” 他说话的样子还跟从前一样,仿佛开口就是金科玉律,不容置疑。 月夕有些不屑:“说得轻巧,这可是江东王府。你有多少兵马,能将我们带走?切莫忘了,我不会武功。” “这不必小姐操心,小姐听话便是。” 月夕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用,撇了撇嘴角。 沈劭没有再多待,又叮嘱了两句,起身而去。 他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犹如一只狸猫。 待得屋子里只剩下月夕,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走,深吸好几口气,才终于让自己平静些。 她不是一个遇事就乱了方寸的人,摒除情绪的杂念之后,她开始考虑如何脱身。 江东王。 她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虽然自己从未见过他,但从父亲开始,她的命运就跟此人有莫大牵连。 不是冤家不聚头,终于还会让她遇上了。 — 梁王妃的寿宴,很快成为了京中热议之事,小道消息乱飞,越传越盛。 众人都在猜测,宴上,皇帝和梁王妃突然起身离席,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虽然后来由小梁王主持,招待宾客们宴饮,迎来送往。可无论是皇帝还是梁王妃,都没有再回到宴上,这是有目共睹的。 更有一件诡异的事。 皇帝身边的晏女史,近来甚为得宠,风头正盛。中秋宴上自不消说,这次入园之时,许多人都看到皇帝亲自将她从马车里带下来,为她引见。这等殊荣,目睹之人无不惊掉下巴。 可在寿宴上,却始终没有晏女史的身影。无论怎么想,都让人觉匪夷所思。 而后,一桩小道消息突然传了出来。 晏女史在阳春园里被人谋害,皇帝和梁王妃之所以离席,正是为了处置此事。 这一下,让不少人恍然大悟,觉得若是如此,一切都能说通了。 接下来的事情则变得更有意思,若此事属实,谋害晏女史的是谁? 众人眼神一对,心照不宣。 这晏女史,已经是众人猜测中的皇后人选,会向她下手的,自然是那些因为无缘后位而妒忌的人。 当初,皇帝广开采选,最有可能当上中宫的两人,一是李阁老的孙女李氏,一是太后的国舅的外家侄女季氏。如今,李氏已经远嫁江东王,只剩下了季氏。 更有人议论,太后为了让季氏当上皇后,无所不用其极,已经跟皇帝闹翻了。 话说回来,梁王家也是堂堂皇亲国戚,能在阳春园里动手的人,定然并非一般。 到了这一层,真凶是谁,亦是不言而喻。 每个蜚短流长的人,说到此处都会识趣得打住话头,脸上神色意味深长。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幕后(下) 外头的秋风猎猎地吹,国舅坐在马车里,只觉身心俱疲。 巍峨的宫殿在两边掠过,他已然无心观赏。 头一回,他进宫来,觉得心情如上坟。 这自是因为外头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 梁王妃的寿宴办得各种蹊跷,皇帝原本要在阳春园逗留三日,结果,第二日就匆匆回宫了。那之后,宫里传出了晏女史卧病的消息,更坐实了晏女史在阳春园里遭人谋害的猜测。 就在这时,又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桩秘闻。 说是恰恰在生辰宴前一日,国舅曾将江家一干亲戚都召集到了府里议事,议了什么,没人知道。只说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个说法,犹如一味奇香的佐料,让整件事都变得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国舅从袖子里掏出巾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上一回,晏女史回扬州,国舅买通水匪截杀。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皇帝竟会突然出现,将晏女史救下了。在圣前公然行凶,自然是罪责难逃。纵然国舅手段隐蔽,皇帝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摸到了他的头上。 皇帝将他召入宫中训斥的场面,国舅还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因为有太后,他只怕已经在狱中了。故而当皇帝点出他在京中肆意妄为,用明里暗里的手段攒下的各处产业时,国舅大气也不敢出。至于皇帝说要将那些不当之利没收时,国舅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皇帝只要钱财,放过了他的性命,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这事,却让家人很是不满。 不论江家族人还是别的亲戚,听闻国舅要将产业上交,都跳将起来。妻子季氏更是在他面前闹了一场。国舅无奈,只得将亲戚们召来,晓以利害。 谁知,隔日却出了有人谋害晏女史的事,而自己这番举动,成了有心人眼里的证据。 国舅觉得,自己当真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 更让他惶恐的,是皇帝的态度。 这两日,他一直想入宫觐见,可皇帝一直将他拒之门外,连个解释也没有。态度之冷淡,可见一斑。 想着这些,国舅心头似压着巨石,不由叹息一声。 寿安宫内,檀香袅袅。 太后闭着眼,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正盘腿坐在小佛堂里礼佛。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嬷嬷低声道:“太后,国舅来了。” 太后没有说话,默念完最后一段经文,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菩萨慈眉善目,眼眸低垂,嘴角含笑。 她着实不明白,她每日诚信供奉,可菩萨为何不发善心,不佑她江家呢? 太后叹息一声,扶着周嬷嬷的手站起身来。 国舅已经恭立在堂上,见太后出来,忙行礼。 “起身吧,”太后淡淡道,“过来坐。” 国舅应了一声,随太后一道移步暖阁。 太后坐下,喝了盏茶,才道:“兄长坦白说吧,外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晏女史被人推下了水,果是兄长派人做的么?” 国舅忙扑通跪下,喊道:“太后,我冤枉!别人嫉妒江家,见不得我好,故意造谣生事也就罢了,怎么太后也信这等鬼话!我若有这番打算,如何不与太后商量?” “兄长说这话没用。莫说别人,我头一个怀疑的也是兄长。”太后看向国舅,“若是真的,我劝兄长老实招来。” 国舅简直百口莫辩,心一横,指天立誓:“若是我干的,我下辈子入畜生道,当个畜生!” 太后眉头一皱,斥道:“好好说话,赌咒发誓干什么?你再说说,梁王妃寿宴之前,你果真召集亲戚到家里去了?” 国舅苦着脸,道:“太后明鉴,我确实召亲戚们到家中议事,可那是为了告诫他们不可胡作非为。自从皇上登基,我们家的亲戚靠着太后,谁人不是风生水起,手上有些不干净也在所难免。如今皇上看我们家愈发不顺眼,我身为家长,自当要好好规训,免得惹祸上身。再者,我也想着大家商量个法子,让皇上收手,却不想……太后,女史那事真不是我做的,我瞒着谁也不能瞒着太后不是?” 原来还是有盘算的,还说什么不会与她商量, 太后仍绷着脸,道:“说说看,你们想了什么法子,让皇上收手?” 国舅看了她一眼,灰头土脸地说:“也不是什么出格的法子。自先帝起,便提倡以孝道治天下。此番梁王妃寿宴办得如此盛大,也是皇上为了彰显孝道,巩固宗室之谊。我和几名宗老打了招呼,到时候,就在寿宴上劝劝皇上,为太后和我说说话。大喜的日子,又当着众宗亲的面,皇上总不好驳了面子去……” “糊涂!”太后听到这里,不由拉下脸,指着他斥道,“你外甥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么?你越是拿捏他,他越是不服。宗室又如何,众目睽睽又如何,他做事,顾忌过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太后心气一上来,便呼吸不顺。周嬷嬷赶紧替她顺气,向国舅劝道:“国舅大人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该事先跟太后商量商量才是。” “可不是没办成么?”国舅委屈道,“这边,太后总是称病不见外臣,我若托人传话进来,又怕走漏了消息,反而大事不好。再者,梁王妃那寿宴说开就开,我也无暇预备许多。再说了,晏女史如今不是没事了……” “什么没事!”太后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看外头都传成了什么样,有心人借题发挥,把我也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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