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望着他,怔怔不语,好一会,小声问道:“三哥哥希望二哥哥就此没了么?” “不希望。”皇帝神色严肃,“三弟为一己之私,祸乱天下,朕身为一国之君,自当秉公处置,以儆效尤。故而任由他这般轻易地死去,是最轻的惩罚,并非朕心中所望。” 凌霄听着这话,先前生出的希翼再度熄灭。 “你是否觉得朕不近人情?” 凌霄咬咬唇:“是我太过感情用事,是我的错。” 皇帝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备受煎熬,虽有责备的话,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他的手动了动,慢慢放在她的头顶上,拍了拍。 “你没有错。”皇帝道,“错在父皇,没有管好这个家,让三弟误入歧途;错也在朕,没有早点阻止三弟,让你有所防范。” 停了停,他继续道:“可最大的错,在于三弟。他放弃了正道,也辜负了你。” 凌霄久久没有抬头。 皇帝听到抽泣声,再看去,只见她的肩一耸一耸的。 皇帝往枕下摸了摸,拿出一块帕子,递过去,道:“好了别哭了,朕有件事情要去办,只是手脚仍是无力,不能起身,你能替朕去办么?” 凌霄即刻,用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二哥哥要我去办什么?” “应天的水师将到松江与朕会合,而后一道北上。朕不想让大军看到朕的病容,以免伤了士气。到港口迎接大军之事,便交给你,如何?。” “我?”凌霄愣了愣,转而皱眉,“我去做什么?我弄丢了三哥哥,他们必定恨极了我,回头还不知要如何弹劾我。” “无人会弹劾你。”皇帝道,“你以为这等机密之事,会如此轻易传出去么?三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日后找到了人,再想说辞不迟。” 凌霄听罢,无声地侧过头去。 “我不值得二哥哥维护。”她轻声,“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弄丢了三哥哥,我自当承担罪责。” “你助朕收回了应天城,功过相抵,功劳还要更大些。” “可是……” “好了。”皇帝道,“朕还是头一回遇见向你这般实心的臣工,朕既然已经赦免了,你何必给自己平添罪过?活腻了么?” “也不是……”凌霄颇为忸怩地挠了挠头。 皇帝道“水师就要到了,你速速去迎,别让他们久等了。” —— 既然是迎王师,排场自然不小。 凌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张定安紧随其后,身后便是长长的仪仗。 这一阵吹打热闹,将松江府里外都引了出来。 “对了。”凌霄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张定安,“我还未问,水师主帅是何人?要是见了叫不出名字,岂不尴尬?” “公主放心。”张定安笑道,“皇上既然叫公主操办此事,来人自是熟人,公主到时候就知道了。” 凌霄看他神秘的模样,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海港上,旌旗招展,水师早已抵达。舰船齐整地在海面上摆开,颇为齐整。 仪仗开道,将看热闹的民众分成两边,凌霄张目望着,忽而看到一人,不由愣住。 张定安笑道:“臣下说过,此人是公主的熟人吧。” 不等凌霄反应过来,张定安已经下马,拱手道:“沈大人一路辛苦。”
第三百八十五章 病中(上) 沈劭身着战甲,立在一艘艟艨巨舰之前。 晴天丽日之下,那俊秀的面容,平添了一股英武之气。 凌霄突然明白,方才为什么道旁站着的大多是满面娇羞的年轻女子。 “微臣沈劭,见过公主。”他上前行礼。 凌霄又惊又喜,正要下马,张定安突然轻咳一声,道:“公主,皇上是否托公主向沈大人传话了。” 她这才醒过神来,赶紧有模有样地说了一番场面话,又让随行官员将皇帝的犒赏赐下,为众将士接风洗尘。 沈劭应下。 凌霄又到大帐里接见了一番水师将士,待得闲人退下,才终于有功夫和沈劭说话。 “你怎会在此处?”她兴奋地问道。 “你突然变成了月夕,我自当要找来。”沈劭无奈道,“正好这水师的主帅在内讧时殁了,皇上便将我任为主帅,统领水师。” 凌霄了然,又四下里张望:“怎不见月夕?她在何处?” 沈劭的神色微微沉下。 “她在船舱里躺着。”他道,“凌霄,月夕自与你对换后,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天刚醒过来一阵子,又晕了过去。” 凌霄一惊,赶紧让沈劭带路,往船舱里去。 船舱里,幔帐低垂。月夕在床上躺着,双眼紧闭,脸色有几分苍白。 阿莺就守在身旁。她见了凌霄,双眼红了。 “公主,”她擦擦眼睛,声音哽咽,“小姐怎么突然这样了?” 凌霄看着月夕,片刻,拍拍阿莺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她定然无事。”说罢,便让张定安上前查探。 张定安在一旁坐下,将手指搭在月夕的手腕上。 “如何?”凌霄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张定安蹙眉,道:“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大碍,不过,跟公主醒来前的情形差不离。身子发虚,乃是大病后的征兆。” 凌霄讶然。 她想了想,和沈劭对视一眼,示意他和张定安出去说话。 “我记得醒来以前,昏睡了两天?”她问张定安。 “正是。” “她那时如何模样?”沈劭问道。 “就跟真的溺水似的,好几回差点喘不上气来,着实把臣下吓了一大跳。不过,大致过了小半天,公主就又跟回春了似的,慢慢平稳过来,两天后就醒了。” 沈劭蹙眉,问凌霄:“这等事,从前可曾有过?” 凌霄摇头:“不曾。放在以往,我与月夕交换之后,即刻就能醒来,并无异样。” 沈劭道:“莫非,这与她这回溺水太深有关?” “不无可能,不过……”张定安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我学识有限,实在不能明白公主和晏娘子互换的玄机。可是我总觉得,人生一场病都要损伤些气血。公主和晏娘子每次交换,都遇到危及性命之事,只怕就算当时平安度过,也并非毫无伤害。那些给人算命的仙师高人,不是老天给些什么就要收回些什么,故而他们参悟天机,便会或残或缺,总有些先天不足么?” 凌霄一愣:“你是说,我和月夕也要残?” 张定安忙道:“公主切莫见风就是雨,臣下可没有那个意思。” 凌霄若有所思:“为何我醒来了,她还是还是这副模样?” 张定安讪讪:“公主的身体向来强壮,遇到了病痛,痊愈的也快。晏娘子的身板,自然没法跟跟公主比。臣下以为,这状况,大约还是出在了互换之事上。公主和晏娘子恐怕不能再这般换下去。否则,即便公主扛得住,晏娘子恐怕也没命去抗了。” “说得我想换似的。”凌霄不满,“这次,可是她自作主张。” 说罢,她又不由面露忧虑:“那她若是总醒不来,该如何是好?” “她无性命之虞。”张定安道,“臣下施以药石之术,将养些时日,自会醒来。” 凌霄点点头。 见她还要再问,沈劭忽而道:“张大人是太医,月夕交给他医治,可保完全。至于那背后的缘故,猜测最是无益。不若先等月夕醒过来,问清事由,再作计议。” 凌霄点点头,不再多言。 转身回去的时候,沈劭轻轻将她拉住。 “你别担心。”他低低道,“究竟如何,我会弄个水落石出。” 凌霄望着他,“嗯”一声,唇角弯了弯。 沈劭看出那笑意底下的心事重重,还想再说,凌霄眉间一展:“我去看看月夕。”说罢,转身走开。 ———— 当日,月夕被送到了松江城之中。 皇帝早知道月夕病重,便令张定安在府衙后头寻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将凌霄和月夕安置其中。 堪堪落脚,凌霄就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 出门去看,只见禁卫簇拥,竟是皇帝到了。 皇帝骑着一匹青花马,看得出赶路赶得急,只带了十几随侍。他穿着寻常衣袍,周围侍卫也穿着不打眼,却全然遮掩不住身上的气势。街上不少人纷纷驻足观望,似乎在猜测这群人是个什么来头。 “二哥哥怎的起来了?”下马之时,凌霄上前问道。 “月夕何在?”皇帝问。 “在后院。” 皇帝颔首,不多言,径直入内。 后院的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味。 皇帝才进门,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身影,眼神黯下。 阿莺认出了他,一愣,忙站起身,结结巴巴:“奴婢……奴婢拜见皇上……” 说着,她福了福身,突然想起来,这是皇帝,自己该伏拜磕头。 正当她要跪下,耳边飘来皇帝的声音:“平身。” 一阵风从面前掠过,皇帝已经到了月夕身前。 他的头上仍缠着布条,面色比月夕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他定定站着的模样,凌霄有些不好受。 “二哥哥,”她上前,轻声道,“她会没事的。张定安说,她不久便会醒来。” 皇帝没说什么,只将月夕身上被褥掖了掖。 “二哥哥身上还有伤,去歇息吧。”凌霄道。 “无碍,朕在这里坐一坐。”皇帝道。 身后的赵德福忙让人搬来椅子,放在他身后。 凌霄看着皇帝的样子,知道他想跟月夕独处,也不打扰。看阿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凌霄招招手,让她跟自己出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病中(中) 花厅里,已经摆好了饭菜。 “你这几日定是劳累极了,先用膳。”凌霄道,“有皇上在,什么也不必担心。” 阿莺点点头,跟着她在桌子边坐下,忍不住问:“公主,早前跟唐大哥一道闯山庄的人,是公主吧?我那时被抓,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幸而公主来了,救了我的小命。” 凌霄淡淡一笑,替她盛了汤,道:“你本就是个诱饵,只要我不上当,你的性命便无虞。话说回来,你怎的会落到他们手里?” “都怪我自己犯傻,”阿莺不由得恼道,“听说唐大哥被人逮了,便一股脑地冲出去看,才被他们逮个正着。幸而未连累公主和唐大哥,否则,我可原谅不了我自己。” “关心则乱,谁没有。”凌霄道。话才出口,她突然想到了江东王,又觉得自己何尝不是和阿莺一样?说起来,自己并无安慰阿莺的本钱。 “听说你和唐烽好事将近了?”凌霄转而道,“定下日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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